距离下半场演出开场不到五分钟,秦海鸥突然被空前巨大的压力和紧张感包围。有了昨天的经验,他没有立刻陷入恐慌,但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他望着眼前的乐谱,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熟悉的音符上,却不能阻止情况的恶化。尽管室内冷气充足,他还是感到异常闷热,额上不停冒出汗粒,他忙用手帕擦掉,抓起杯子大口喝水,可掌中的汗让他的手变得滑腻,迫使他放下杯子,又反反复复地擦手。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陈甘柠推门而入,冲他笑笑:“海鸥,该上场啦!”
秦海鸥一僵,手指紧紧握住已被揉成一团的手帕,身上的热汗在这一瞬间全冷透了。
陈甘柠见秦海鸥没有反应,也愣了一下。她刚才进门时语调轻快,神态轻松,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像个普通的乐迷一样,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半场的演出。可是此刻,当她仔细打量秦海鸥的神色时,她脸上的笑容却迅速凝固了。
对于这样的神情,陈甘柠再熟悉不过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每逢登台之前,秦海鸥都会露出同样紧张而焦虑的神情。但陈甘柠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海鸥在上半场所表现出的完美状态让所有担心他的人都感到既安心又高兴,也让陈甘柠认为他已经不会再感到紧张,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利地进行下去,今天的音乐会必定会大获成功。
可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陈甘柠惊骇地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正不知所措,秦海鸥终于有所行动。他沉默地走向门口,嘴唇抿得很紧,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从她身旁出了门。当他经过时,陈甘柠能清楚地看见他额上的汗珠沿着太阳穴滚落,在脸侧留下一道湿痕,滴入礼服的衣领。她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着,似乎每迈出一步都是对决心与毅力的极大消耗。但是秦海鸥的脚步没有迟疑,也没有停顿,走出休息室后,他就径直走向了舞台的入口。
于豆豆正在休息室外打电话,见秦海鸥出来,扭头只看了一眼,便发觉不对劲,当即挂掉电话跟了上来。她没有急着对秦海鸥开口,而是先将询问的目光悄悄投向陈甘柠。
陈甘柠这时已彻底慌了神,此刻的秦海鸥让她想起去年他最后一次登台时的情景。那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场面,岂料今日竟然噩梦重温——不,这远比噩梦更严重、更可怕,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是那么快乐,可转眼情势急转直下,这落差急得她几乎心脏停跳,见于豆豆看过来,眼圈顿时红了,压着嗓子挤出一句:“于姐……”
于豆豆在她肩头按了按,示意她不必再说。两人一言不发地跟着秦海鸥向舞台入口走去,脸色都很凝重。这一路上,于豆豆在心中一遍遍疯狂过滤着各种可能性,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前两次排练都那么顺利,明明上半场演出那样成功,秦海鸥为什么还会在幕间休息时突然复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心急如焚,却没有在人前流露过多的情绪,一边苦思对策,一边又无法确定怎样做才是最妥当的。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谭硕——要是谭硕在就好了,要是谭硕在,他也许就有办法安抚秦海鸥,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可是,唯独这一次,谭硕却不在这里。
秦海鸥很快来到了舞台的入口前。那扇门眼下仍紧闭着,门旁站着指挥于崧、于崧的助理、乐团的乐务,以及音乐厅的工作人员。秦海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双腿机械地迈着步子,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因为身后已经无路可退。他拼命地回想着昨天排练前的情景,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今天的他已经与一年前不一样了,他是可以克服的,昨天的那场虚惊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念头维系着他仅存的理智与镇定,让他得以来到这扇门前。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现在门里门外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可他心里清楚,如果以这样的状态上台,他一定会把演出搞砸的。
众人见秦海鸥来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秦海鸥在门旁不远处站定,不敢看旁人的眼神,用来擦汗的手帕已经湿透了,但他仍不住用它擦拭手指,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集中神。
这时指挥于崧已经准备好了,而那扇门外,乐队也已经校音完毕,首席入座,全场安静下来。秦海鸥本来就来得有些晚,他一就位,音乐厅的工作人员只等指挥和钢琴家表态,就可以开门。然而秦海鸥站定后,却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别的表示,就连于崧看向他的目光也没有回应。他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场的人员中除了于豆豆和陈甘柠,也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活跃在国际乐坛的著名指挥家,于崧曾在世界各地的音乐厅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数十年来积攒了丰富的演出经验。他与秦海鸥并非首次合作,对秦海鸥的演出习惯也有所了解,此刻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垂目不语,额头上汗涔涔的,便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异。但他没有发问,也没有示意工作人员开门,在与秦海鸥身后的于豆豆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他也不再有别的动作,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于豆豆不知道秦海鸥的状态能否在可容处理的时间内好转,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让他勉强上台。她见于崧也有所察觉,并不催促,便明白这一刻算是暂且稳住了。可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如果秦海鸥真的不能上台,她该如何应对——于豆豆的脑中千头万绪,在密切注意眼前情况的同时,已经开始飞快地梳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应急预案。
时间以秒为单位,缓慢地流逝着。通常从首席入座、全场安静到指挥和演奏家登台也不过十来秒钟的间隔,可是今天,于崧和秦海鸥竟都迟迟按兵不动。音乐厅的工作人员从十来秒钟直等到半分钟过去,越等越是诧异。他们训练有素,没有指挥和钢琴家的首肯,谁都不敢擅动。可这次未等得太久了,从半分钟,到四十秒,时间不断向前推移。这扇门到底何时能开,到底开还是不开?工作人员终于按捺不住了,便有人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于指,您看……?”
于崧看了一眼秦海鸥,后者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低着头,双臂自然垂于身体两侧,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于是说道:“不急,再等等。”
这五个字说得极其沉着,语气肯定,不容质疑和反驳。工作人员一听,便知道不能再问,只好继续耐心地等着。
于豆豆向于崧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中感慨大师不愧是大师,越是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越能显现其超人的应变能力与气度风范,这次的指挥果然没有选错人。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心情也没有轻松分毫。眼看二人推迟上台已快有一分钟,这样下去,观众席迟早会出现骚动。
陈甘柠显然也在担心同样的事。她怕惊动秦海鸥,连看时间都是背过身子偷偷地看,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趁秦海鸥闭着眼,凑到于豆豆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要不,我去把谭哥找来……”
于豆豆立刻轻轻摇头。她刚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么做的可能性,但要在这种情况下把谭硕找来,将是一个很大的动作。且不说现在外面场灯已灭,观众席上一片昏暗,找人是否方便,就算能顺利让谭硕发觉有人找他,他坐在贵宾席的中央,一旦起身离席,势必会引起包括王一夫在内的其他嘉宾甚至是更多观众的注意。经过上半场的演出和幕间休息,谭硕已然成为观众席上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众人皆知他就是作曲家,而在指挥和钢琴家迟迟没有出现的时刻,作曲家突然离席,这无异于告诉所有人,后台出事了。
于豆豆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贸然去找谭硕。可是,她又凭什么断定,眼下的这一刻就并非“万不得已”的时刻呢?
于豆豆没有同意陈甘柠的提议。而此时,在与他们仅一门之隔的舞台和观众席上,人们也终于开始察觉到了异样。
第一百零四章
指挥和钢琴家没有在正常的时间内出现,起初并未引起观众们的猜测。上半场的演出是那样,下半场的作品又很有份量,大家并不介意多等一会儿,让秦海鸥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后台的拖延开始让人感到不安。首先意识到不对劲的是谭硕和王一夫,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两人的心里却都已经开始紧张。秦海鸥和指挥为什么推迟登场,后台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出状况的是别人还是秦海鸥?难道秦海鸥的问题复发了?可上半场他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复发?是后台发生了什么事情,扰乱了他的心态,还是面临即将演奏的协奏曲,他给自己施加了太多的压力?
两人越想越是担忧,明知眼下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却还是压不下心头的焦虑。而在与他们隔着几排座位的地方,柳阳和秦海鸥的家人也产生了同样的疑问。这个异常情况的出现,挑动了每一个知情者的敏感神经,他们无不着急担忧,甚至开始感到惧怕,惧怕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最坏情况会出现在眼前。
一分钟过去,门没有开。偌大的音乐厅中,乐手们齐整地端坐在台上,从池座到楼座,所有观众都屏息以待。这个巨大的空间是如此安静,充实却又空旷,当耳边没了音乐,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静止的舞台与观众席,连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唯一能引起注意的便只剩下时间的逝去。可人们越是留意时间,时间的脚步就越显粘滞。在这样的等待中,每一秒钟都似乎被无休止地延长,时间的流动渐慢,耐心的消耗渐快,天平开始倾斜。一分钟后又是十秒,二十秒……终于,观众席的宁静被打破了,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细微的骚动一旦萌发,便一发不可拾,很快就蔓延到了观众席的各个角落。
一分半钟,两分钟。门还是没有开。对于音乐会的开场而言,这已是罕见的超长等待,再迟钝的人这时也已经意识到,是后台出了问题,导致指挥和钢琴家直到现在都没有登场。人们忍不住猜测议论起来,尽管刻意压低了嗓门,但这些议论声渐渐汇成一片压抑而沉闷的嗡嗡的杂音,飘浮在观众席的上空,使整个音乐厅笼罩在疑惑与焦灼、期盼与担忧交织的气氛中。
柳阳与龙津镇的朋友们坐在一起,左手是曹楠,右手是珠珠,这两人都不知内情,只知道柳阳比他们更懂音乐的事,便都凑过来问她为什么秦海鸥还不上场。这对柳阳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她本来和其他乐迷一样高高兴兴地等着欣赏下半场的协奏曲,可眼下两分钟过去,她已经担心得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考虑事情,更别提应对曹楠和珠珠的问题。自打秦海鸥离开龙津,关于他的情况,柳阳都是从谭硕那里了解到的。谭硕总是说秦海鸥的状态很好,排练很顺利,一切都好,从上半场的演出来看也的确是这样。可究竟是为什么,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秦海鸥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此刻他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因为紧张复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能上台?如果他一直不出现,接下来该怎么办?这场音乐会要如何场?
偏在这时曹楠还不住地说着:“你说小秦会不会是吃了脏东西,闹肚子了?还是他有了那个拉大提琴的美女,就把咱们给忘了?或者是……”
“闭嘴!”柳阳有苦难言,心里快要憋出火来,只能低声呵斥。
与此同时,秦海鸥的家人也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一家四口都坐在贵宾席,面对这样的情形,心中的焦急担忧非一般观众可比,却又不敢显露分毫。秦海崖的左手坐着母亲,右手坐着妹妹,在观众席暗淡的光线中,他能感受到她们的视线时而短暂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在这个全家人备受煎熬的时刻,他却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们。他这辈子极少遇到如今天这般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紧张的场合,这个时候他倒宁肯是自己杞人忧天,再被妹妹嘲笑一番。
他与秦海贝彼此心照不宣,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继续沉默。但对于母亲,秦海崖实在不忍,只能先安抚一刻是一刻:“妈,您别担心。拖这么久肯定不是海鸥的问题,一定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所以才推迟了。”
在徒劳的期盼和毫无头绪的揣测中,等待似乎变得没有尽头。当观众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台上的乐手们却仍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保持着舞台的礼仪。他们也很想知道后台发生了什么,鉴于秦海鸥上半场的表现,大部分乐手都怀疑是指挥突发身体不适,或是后台其他人员造成的原因。他们也很想和身边的同事聊聊各自的猜测,但舞台上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看在观众眼里也会非常明显。他们只能不动声色地用眼神进行有限的交流,舞台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全体乐手维持着他们最初就位时的严整姿态,无声地等待着指挥和钢琴家入场。
王一夫望着骚动的观众席和依然紧闭的上场门,心情沉重,难以为继,终于悄悄将手伸进衣袋,摸到了装着速效救心丸的小药盒。他先前也曾暗中观察过谭硕的神色,试图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找到令人安心的信号,却失败了。谭硕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异常,幕间休息时洋溢在他脸上的愉悦神采已消失无影,他如雕像般望着舞台,舞台的灯光映入他眼中,成为那眼中唯一的一点光亮。王一夫知道,虽然秦海鸥不曾对自己提及委约这部协奏曲的经过,但以秦海鸥的性格,他对谭硕如此信任绝不可能仅仅因为谭硕的才华,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此刻见到谭硕这样的反应,王一夫的心里就更加感到绝望。
时间继续向前推移,又是半分钟过去,眼看开场的时间已推迟近三分钟,场内的情况却仍然没有得到改善。谭硕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但他感觉不到背上的黏腻和神高度紧张所带来的窒闷。在刚刚过去的近三分钟里,他只能感到时间的利刃随着嘀嗒走过的秒针,一刀一刀无情地凌迟着他的信心与意志。他感到自己被撕裂,一部分方寸大乱,疯狂地想要从这打击中解脱出去,却不得其法;一部分被凌晨的那个噩梦重新缠上,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忧惧而惶恐;但还有一部分,当此之时仍不肯退却,依然固执地相信着秦海鸥,正如秦海鸥当初固执地相信着他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跳起来冲到后台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可几乎同时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这绝非明智之举。况且,如果秦海鸥真的是由于紧张复发才拖到现在,就算他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现在的他已经无计可施,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秦海鸥。在秦海鸥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僵硬地坐在观众席上,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整整三分钟过去,从台上到台下,焦灼的等待和不安的议论逐渐被一股巨大的尴尬所取代。而鸦雀无声的门内,气氛也已经紧张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为了避将后台暴露在观众的视线中,门内的灯光被刻意调暗了许多,众人在这昏暗的光线中等待着秦海鸥,而秦海鸥则合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过去的三分钟里,他了很大的力气稳住心神,然后在彻底静默的黑暗里一点一点拔除心中的杂念与恐惧,强迫自己从头思考这一切的根源与意义:他为什么紧张,又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他该做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内心深处,秦海鸥知道自己是能克服的。不止昨天,更早以前他就能够做到。可那时他是如何做到的,谭硕又是怎样引导他的?那时他曾自己悟到了答案,那也是谭硕想告诉他的——“只要想着音乐就够了”,只要想着音乐,他就不会再感到紧张。可是,眼下他要想着的音乐是什么呢?他的音乐在哪里?
秦海鸥在思绪的荆棘中苦苦跋涉,当身边没有了谭硕,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忍受神重压带来的痛苦,沿着记忆的脉络去搜寻关于这部协奏曲的重要回忆。他曾走在雪峰下的青山之间,聆听山谷中飘起的歌声,也曾坐在暖融融的火塘旁边,聆听阿婆吟唱古老的故事。他曾为了学习一段鼓点挥汗如雨,也曾为了一次离别留下伤感的泪水。他看着谭硕一行行,一页页写下这个作品,从无到有,千锤百炼。他们曾为了一个乐句争执不休,也曾为了几个音符开怀大笑。那些乐思泉涌的日子,那些苦思不得的日子,那些废寝忘食、疯疯癫癫的日子,那些因为创造音乐而变得激情洋溢的日子——这一切不仅赋予了一个作品生命,更给了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快乐。
这是他要找的音乐。它生长在他走过的路上,陪伴他,滋养他,照拂他,与他同生共息,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此刻,当他终于在迷惘中再次找到它的时候,他看到它向自己张开了辉煌的羽翼,为他拂去沉重的枷锁,庇佑他于荆棘丛生的黑暗之中。
那些珍藏在记忆里的美好声音纷至沓来,细雨般的光芒带着温暖的力量,洗去一切情绪的阴霾。即使孤身独行,也不再感到寂寞,即使负重在肩,也不再感到疲惫。紧张和焦虑如潮水般退落,临场的兴奋感再度攀升,秦海鸥感到心中重新燃起的热度与勇气随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帮他摆脱困境,恢复清醒与冷静,也让他被浓烈激越的情感支配,极度渴望表露心声。
秦海鸥知道,自己不用再等了,他也不愿再等了。他已经准备好,就是现在——他终于可以上场了。
在经历了漫长的三分钟后,秦海鸥终于有所动作,他把湿透的手帕交给陈甘柠,示意她换一张手帕给他。陈甘柠望着他愣了一下,才忙不迭地拿出一张备用的干燥手帕递过来。秦海鸥迅速而仔细地把脸上和手上的汗水擦净,对于崧点了点头。于崧会意,转向一旁的工作人员道:“请开门。”
第一百零五章
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他们刚刚经历一个长久的暂停,久到看不见尽头,却突然终止,一切又恢复如常。陈甘柠还未从刚才的焦急绝望中回过神来,还顾不上思考秦海鸥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就看见音乐厅的工作人员迫不及待地上前抓住门把,一按,一拉——那扇紧闭已久的门扉终于打开,观众席上的嘈杂随着舞台的灯光一齐涌入门内。于崧手持指挥棒率先走了出去,望眼欲穿的观众们见到这一幕,立刻将刚才的疑惑与猜测抛到脑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陈甘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确定秦海鸥是否还在紧张,他是否真的已经准备好了登台。但就在这一刻,她看见秦海鸥平静专注的神色,舞台的灯光将他的脸庞照亮,他的目光也分外坚定明亮。他迎着那光芒快步向舞台走去,挺直的背影很快融入了灯光与掌声之中。那背影与陈甘柠记忆中的景象重合,上一次登台时,他显得那样脆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可是这一次,他却让她感受到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仿佛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将他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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