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行

第228章 毒攻

“安空大师,时下已进入四月,城西至今才修不到四分之一的城墙,照此速度,即便是到五月间也修不成啊。”百里燕(既魏贤)不无担忧说道。
“嗯,确是如此。老夫倒是以为,既然暂时修不了,不如不修。”
“不修!”百里燕大吃一惊,忙问道:“如此岂不成了“匚”字形了吗,其他三面城墙万一倒了怎办!”
力学结构中三角形最稳定,四边形次之,线形结构稳定性尚可,但是墙体存在有应力,有应力就会产生扭矩,一座只有三边相连而没有封口的城墙,时间一长是要坍塌的,安空作为土木工程大师,这点道理当然明白,百里燕只是不明白他要怎么克服这一技术问题。
“莫非安空大师另有高明?”他大胆问道。
“新城其实本就高于永兴河水面两丈之多,再修城墙多半也是摆设,更何况现在已经垒起半丈左右的矮墙,距离河面已达三丈,黑巾军想要上岸已经非常困难。”
“话虽如此,可南北城墙不固又作何解?”
安空捻着短须笑道:
“此事其实说来简单,在北面城墙之外一里或是两里,再建一道与北墙长度规格相同之一字城,而后将一字城与北墙相连,如此便等于有一座瓮城,便可使北墙屹立不倒。
而南墙因临冠汤渠,修建此等大型一字城难度极大,故而可在南墙之内修建瓮城水港一座,如此城内可有小型码头,即可运货,亦可建造修理小型船舶以供趋势。”
“嗨!魏某怎就不曾想到呢,还是安空大师高明!”
“呵哈哈……”安空大笑:“以魏将军之智,此法定是能想到,但要付诸于行动,却是不容易,没有二十年营造之功,难以下此魄力呀。”
安空之法甚为简单,直接在城北之外,城南之内,修建一道一字城城墙,而后连接南北两墙,如此形成封闭性长方形结构,同时又多了南北两座大型瓮城,如此可保新城城墙的结构稳定。
而城西已经在地基之上垒砌了半丈之高的土墙,加上地面原本高于河面的落差,城西距永兴河河面距离就达到了近三丈,几乎没有快速攀爬来的可能。
因此可以暂时放弃西面城墙的建造,待收复了添城、夏渠、卫津三城,解除西岸危及之后,再修城墙也不迟,如此可兼顾城墙的军事功能,名义上完成新城的修建。
正值二人说话之际,数匹快马飞奔而来,百里燕定睛看去,只觉来人眼熟,待到近处细看,竟是陈韵风。
“他怎么来了?”
陈韵风守在广信,二月间姜闵差人增兵南下,也不见他亲自率军南下,这次突然过来,总不能是广信失守了吧。
陈韵风脸色仓惶气喘吁吁,见到百里燕立时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魏……”去年以来变故颇大,再次相见,陈韵风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魏将军,别来无恙。”
“韵风兄此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唉……”陈韵风唉声叹气道:“北海郡的夏粮全都完啦!”
百里燕骤起眉头,不知其究竟何意:
“夏粮!这不才刚刚下秧苗吗,怎么就完了?”
“三月间北海郡各地陆续开始下秧,十日前左右,水田里的水突然变成蓝色,几乎实在一夜间,北海郡数以百万亩绝好农田啊,都完了!”
“什么啊,整个北海郡都完了!这水怎么会变成蓝色。”
“起初以为是有人引海水入灌渠,但有染坊的工匠发现,田中所灌之蓝水是染料啊,有剧毒!”
“嘶……”
百里燕胸口一沉,转眼想到是碱式碳酸铜。
去年攻打萩亭铜矿,便是发现黑巾军在大肆搜集蓝铜矿,只以为黑巾军会用来污染水源,现在来看,其目的是要扼杀摧毁咸国的战争潜力,以引发民变。
“这些个王八蛋!”百里燕狠狠骂道。
“魏将军见多识广,这蓝毒水究竟如何破呀!”
陈韵风多谋善断,怎奈黑巾军所用的伎俩已经超出了他认知的极限,对化学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要中和碱式碳酸铜,又不留下有毒物质,以眼下的手段几乎不可能完成。
碳酸铜本就是碳酸根碱,很难与弱碱性物质反应,想要用常规稻草会和石灰解除危害几乎不可能,最可行的办法是用弱酸,但是用酸,有可能产生酸根铜,依然有毒。进一步说,上哪里去弄上千万亩的化学制剂。
唯一的办法只能等自然氧化分解。碱式碳酸铜的结构并不稳定,暴露于空气当中会自然发生转化,但这需要时间。
“韵风兄,此事恐怕无解。”
“无解!”陈韵风失望道:“如此一来全郡百姓生计当如何是好,上千万亩的农田呀!”
“岂止是上千万亩,此中蓝水乃是蓝铜,有剧毒,人尚且食之即死,庄稼浸泡之后必死无疑。而且贻害甚大,绝非一季可以缓解,恐怕秋粮今年也无指望。倘若明年再施毒计,又是一年绝收。长此以往,北海郡将不战自败。”
用碱式碳酸铜污染农田,短时内无法消除其带来的破坏,需要大量雨水的冲刷和土壤渗透,才能消除有毒物质的危害。夏粮无望,秋粮也可能受到影响。即便秋粮能种,黑巾军再来这么一下,最后连种子都没有。
“韵风兄,此事广信公、罗先生知道了吗?”
“正是主公令在下前来问计,不想尽连魏将军也无计可施,唉……”
“此事险恶至极,乃断子绝孙泯灭天良的歹计。其中定是有奸人暗中配合,否则绝无可能毒害整个北海郡。”
“我等与罗先生不谋而合,定是有奸贼趁着夜色将毒物投入各地水渠之中,以毒害粮田。”
“是啊,这一手确实毒辣,索性永兴河东岸尚未出现此事。”
百里燕心想,黑巾军之所以不在陔陵下手,一来是陔陵所在的都郡土地肥沃,是黑巾军争夺的重点目标。
其次是他在此坐镇,想必黑巾军去年屡次挫败,应该是已经知道他能破其邪术。黑巾军担心以此法无法毒害到咸军,反而再被百里燕利用,种种因素叠加之下,黑巾军未敢在都郡投毒。
不在都郡投毒,并不意味着不会再黑巾军占领地之外投毒,能在北海郡投毒,当然能在列国其他郡县投毒,以削弱列国的战争潜力。
高浓度碱式碳酸铜毒性强,但黑巾军毕竟不可能工业化制备,依然只能靠天然采集,因此投毒的剂量不会太高,其毒性较低对人体短时伤害不明显,但对植物根系破坏极大。
随着雨水的冲刷,土壤的渗透,以及自然反应降解,土壤会自我净化,逐渐丧失毒性,一两年之后还能恢复耕作,但是一两年时间,列国要丧失多大一块的收入,又要饿死,逼反多少人,这才是黑巾军险恶之所在。
“韵风兄,在下立将此事禀报赵帅,至于如何处置,就难说了。”
“那好,此事便拜托魏将军。”
陈韵风离去不久,安空大师无不气愤说道:
“此等恶贼灭绝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百里燕苦笑道:
“兵者国之大事,当无所不用其极,仁义道德只都是弱者之借口,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黑巾军正是如此行事。”
“但如此,又至百姓于何地呀……”
“话虽如此,可天下民变之势,又何尝不是君王不查之下所酿惨祸,倘若黑巾军有罪,列国君王又该当何罪。”
人祸甚于天灾,安空之看到了人祸背后的残酷,却不去想人祸的根源在何处,倘若不是上自君王下至权贵官吏,一级一级出了问题,又何尝能激起席卷中原的民变。
黑巾军要生存,就必须学会残酷,而战争的本质就是残酷的,谁更残酷,谁将更能赢得战争主动权。
骑马赶到中军大营已经是下午,黑巾军加紧永兴河北段攻势之后,赵逊便一直奔波于各处。
因黑巾军龟缩在永兴河北段,远在瑞田寨四十里之外,瑞田寨守军贸然出击极易遭致黑巾军歼灭,如此瑞田寨对永兴河北段黑巾军牵制作用大大削弱,仅剩作为前沿出兵基地的功能。为此赵逊正在考虑令骑兵出击,迂回至黑巾军后方。
“魏贤,你部何时可以出击?”
“随时可以出击,但是末将麾下只有五千人马,黑巾军主力五十万悉数对峙于永兴河北段,仅以五千人过河,怕是黑巾军骑兵在后追歼,难保不会被其全歼,还请赵帅明查。”
“嗯,本帅考虑令叶信为骑军大都督与你合兵,向西、向北出击,你以为如何?”
“不知赵帅打算出动多少兵马?”
“三万,每人两匹战马,可长途奔袭,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末将请求赵帅再拨水军万余,大型战船数百,随行出征。”
赵逊不解问道:
“这是为何?”
百里燕走进地形图前,指着迷龙河说道:
“赵帅,迷龙河河宽水深,通往咸西、丘南两郡,甚至一路流入孙国,末将去年袭扰,曾就考察过部分河段,通行五千石的大船都游刃有余。”
“那又如何?”
“人煮水而居,耕作必以水源为渠,故而黑巾军后方耕作土地,都必须依附于水源,因此迷龙河两岸百里之内定有大量百姓在此耕作,末将打算沿迷龙河西进北上或者南下。
若有战船随行,便可将掳来的人丁辎重一概以战船运送,如此便省去了迁徙人丁,而受其牵绊之苦。”
“可如此一来,行军路线必被黑巾军摸透,届时若以此为伏,又如何?”赵逊问。
“我军三万人每人两匹战马,每天可快速行军五至六个时辰,两匹马轮番交替,每日可行则少两百里,多则两百五六十里。
黑巾军则不然,其骑兵马虽众,但却不能如我军这般两人一匹马行军奔袭,难以从身后追赶。
而水军可日夜行军,顺水每日至少可行一百五十里左右且不累,因此骑兵与水军可协同并进。倘若遭遇黑巾军围攻,能战则战,不能战则以马匹便利逃走便是,实在无法逃走,便杀马上船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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