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之深。
马廊就在数十丈外的东厢房边上。黑毛驴侧卧在地上,肚子微微起伏。遍体鳞伤,皮毛翻卷,身下淌了一汪鲜血,气息奄奄。
适才它被四驾马车飞驰着拖了一路,又遭了一顿鞭挞,纵使钢筋铁骨也早已散架。
此时四蹄均被碗口粗细的铜链锁住,就连口鼻也被铁环扣紧,发不出声,但依旧可听见他愤怒的呜鸣。
晏小仙又气又怒,心想:“这姓李的小贼好生无耻,记恨我和大哥,竟拿一个牲畜凌虐撒气,当真畜生也不如。哼,瞧我怎么好好地收拾他!”
她对这黑毛驴极是喜欢,今日瞧见它,心中说不出的喜悦亲切。
对她而言,这只毛驴不仅是故人朋友,也是她与楚易之间的月老、红娘,某种意义上,更是联结他与从前那个淳朴迂直的“大哥”的唯一桥梁,弥足珍贵。
正因如此,她不顾一切、等不及楚易回来,也要先行将它冒险救出。
晏小仙思绪飞转,想着万全之策,忽然听见脚步声响起,一个紫衣小童急匆匆地奔进竹林,慌慌张张地在假山边站定,接着“哗啦啦”之声不绝于耳,居然就在她面前出起小恭来。
月光下瞧得分明,他眉清目秀,额头上长了颗红痣,赫然正是李东侯身边极为得宠的书童抱琴。
晏小仙心念一动,化嗔为喜:“正愁没有飞天翅,你便送来上云梯!”当下飘然跃出,手藏“吸魂针”,悄无声息地在他天灵盖上一拍。
那书童身子一晃,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顿时仆地身亡。
晏小仙将他拖入假山深处,而后摇身一变,化作他的模样,绕过假山,从竹林中钻出,大摇大摆地朝马廊走去。
众卫士都认得这书童是李东侯面前的红人,无人上前盘问。
马夫远远地瞧见,急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笑道:“琴哥儿,公子又想出什么新鲜的招数?要扒它的皮,还是抽它的筋?小的手心发痒,正想着怎么整治这蠢驴呢。”
那毛驴听见晏小仙的脚步声,长耳一动,蓦地发出一声欢愉的呜鸣,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跃而起,朝她冲来。
晏小仙心中怦怦直跳,又惊又喜,想不到它通灵至此,竟然能凭自己掩饰过的足音辨别出身份!
马夫只道毛驴要冲撞报复,叱喝道:“孽畜找死!”抢身挡到晏小仙身前,抽鞭便朝毛驴打去。
“住手!”晏小仙劈手夺过鞭子,厉声娇喝,“它若再少了一根寒毛,看公子不扒了你的皮!”
马夫马p拍到马蹄上,大感错愕,嘀咕了几句,悻悻退让开来。
黑毛驴铜铃似的眼睛湿漉漉地瞪着晏小仙,泫然欲涕,激动已极。摇头甩尾,想要上前与她亲热,却被绷直的铜链紧紧拖住,半步也前进不得。
晏小仙微微一笑,朝着马夫扬眉道:“公子说了,今日将它折腾得也够啦,先让它吃饱睡好,明日再接着玩耍。你还不快……”
正想让那马夫将锁链解开,念力所及,发现那铜链竟是以北海玄冰铁等混金炼制,坚韧无比,心道:“奇怪,这可真叫牛刀杀j,大材小用了……”隐隐之中觉得有些不妙。
秋波四转,瞥见四周龙虎道士远远围合,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她心中陡然一沉,蓦地想道:“糟了!这必是一个圈套!混金索不是为了困住麒麟儿,是为了抵挡大哥的天枢剑!”
一念及此,晏小仙背上凉飕飕的尽是冷汗,霎时间恍然大悟:“是了!这些牛鼻子想必早已认定‘秦皇转世’附体到大哥的身上,所以拿麒麟儿当诱饵,引他上钩来啦!否则以李木甫深沉y狡的性格,又怎容许李东侯这般胡闹,拖着毛驴招摇过市,前往康王府?”
想到这里,她心底一阵森寒后悔,只怪自己太过心急,一时不察,险些落入陷阱。
眼下大敌环伺,自己稍露破绽,便立即有性命之虞,即便不死,也会沦为诱捕楚易的r饵。
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不让敌人起疑。然后设法安然离开此地,将消息通知大哥,免得他步己后尘,被打个措手不及。
电光石火间,这些念头从晏小仙脑中飞速闪过,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扬眉续道:“……你还不快去抱些粮草来,好好喂饱它?”
不等马夫回话,拍了拍黑毛驴的头颅,朝它极快地眨了眨眼,转身往回走去。
黑毛驴眼珠滴溜溜打转,似乎明白了她的暗示,歪着脑袋呜鸣一声,有气没力地卧倒在地,但双眼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恋恋不舍。
眼见晏小仙若无其事地往内院花园走去,众龙虎道士目中的警惕、紧张之色稍有缓减,但仍狐疑地紧盯着她,直等她穿过了围墙园门,方才渐渐收回视线。
月满西楼,清霜遍地,花园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大风吹来,庭院中的梧桐交相摇曳,地上的影子,犹如无数妖魔鬼怪在呼号摇摆。
晏小仙草木皆兵,如芒刺在背,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里窥探自己一般,心悬到了嗓子眼上,脚步却不紧不慢,就连呼吸也不敢有一丝停顿。
绕过橦橦楼阁,穿过道道长廊,确定后方没人尾随,她方才松了一口大气,虚脱似的靠在廊柱上,心中突突乱跳,涌起强烈的后怕。
这短短的百余丈路,她却象是在鬼门关兜了一个来回。
正想着如何隐身遁形,逃出李府,却见一个书童领着两个道士急匆匆地奔入花园,顿足道:“抱琴!你跑这儿来作什么?公子正派人到处找你呢!还不快跟我回去!”不容分说,抢身上前,拽着她就走。
晏小仙暗暗叫苦,但此刻却不敢挣脱,只好随他分花拂柳,朝内院宅屋奔去。沿途卫士纷纷让行。
院内松树傲岸,梅香扑鼻,月光照在檐前金匾上,“漱心阁”三字闪闪发光,想来就是李东侯的厢房了。
门口石阶上站了几个小厮、丫鬟,正翘首张望,瞧见晏小仙,顿时拍手叫道:“来了来了!可算把这不识抬举的逮回来了!”
一个黄衫书童y阳怪调地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琴子,你是孙猴子,爷是如来佛,你以为凭你这两条小细腿儿,逃得脱这五指山么?”
婢女们闻言纷纷掩嘴偷笑,众小厮挤眉弄眼,哄然道:“就是就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公子爷养了你这朵菊花好些日子,合着也该采花酿蜜了。”
说话间,众人前推后拥,拽着晏小仙往屋里走去。
晏小仙这才明白,原来李东侯找这“抱琴”回来,竟是为了满足其龙阳y欲。秀眉轻蹙,杀机顿起,暗想:“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啦。”
门扇一开,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将她往屋里一推,又纷纷必恭必敬地退了出去。
屋内金兽铜炉,异香缭绕,陈设极为富丽华贵。画屏迤逦,将内屋隔断开来,但y声浪笑却不断地从里传了出来。
屏风两旁坐了四个龙虎道士,正冷冷地盯着她,从衣角所绣的标识来看,竟都是“龙虎八真”中的人物。
晏小仙心头一凉,龙虎八真均是“仙人”、“真人”级的高手,倘若是单打独斗,她自是不输于其中任何一个,但现有四个在此,莫说刺杀李东侯,就算是想要突围逃走,也是难如登天。
一时惊怒交集,暗想:“奇怪,这些臭牛鼻子既是要守株待兔,伏击大哥,为何又分散兵力,派出四名仙真级的高手保护李小贼?难道在张飞羽的眼里,轩辕六宝竟然还比不上拍李木甫的马p?”
她正自狐疑思忖,只听李东侯在内屋叫道:“还不快带他进来?”那四名道士如奉圣旨,一言不发,起身夹住她,将她带入里间。
一张奢华绮丽的大床扑入眼帘,李东侯赤条条地躺在锦缎丝被上,睥睨自雄,满脸张狂自得的神色;左右双臂各搂了个一丝不挂的妖媚女子,正y声媚语,不堪入耳。
晏小仙脸上微微一烫,又厌又憎,旧仇新恨瞬时涌上心头。怯意登消,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设法先取了这y贼的狗命,而后再乔化成他的模样,逃之夭夭。
李东侯哪知她心中的杀机?笑道:“小琴子,叫你脱裤子,你慌不迭地逃走作什么?难不成被我的大家伙吓得屎n齐流了么?”
那两个女子盯着晏小仙吃吃直笑,腻声道:“公子,想不到你们男人中也有这样娇滴滴的,胆子比起奴家还小……”
晏小仙故意装作窘迫羞臊之状,脸上晕红,嗫喏道:“公子,这里……这里人也太多了,我……我……”
李东侯一愣,左右四顾,哈哈笑道:“原来小兔子是害臊跑啦!不是胆子小,而是脸皮儿薄……罢了罢了,谁让你爷这么怜香惜玉呢?你们全都退下了,没我的话儿,谁也别进来。”
那两个女子娇声不依,被李东侯拍了拍p股,笑叱了几句,这才下床穿衣。
晏小仙精擅变化之术,与“抱琴”虽见不过数面,却将他假扮得惟妙惟肖,李东侯虽对这娈童极为熟悉,竟也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龙虎四真对抱琴之流素来不以为意,更不觉有半分破绽,当下嘴唇翕张,向李东侯传音叮嘱了几句,领着女子出了屋,在门外守候。
眼见垂幔交叠,房门紧闭,晏小仙微微舒了口气,轻移莲步,袖中暗藏毒针,红着脸柔声道:“公子,我……我可是第一次呢,你千万悠着点,别把人家弄疼了……”
李东侯神魂颠倒,浑身骨头酥了大半,对她眼中的杀意浑然不察,喘息着y笑道:“心肝,你放心,爷怎舍得弄疼你?心疼还来不及呢!”话音未落,猛地扑了上来。
晏小仙飘然闪身,转到了他的背后,正待痛下杀手,蓦地瞥见墙角柜子上,一个黄铜圆镜闪闪发光,心头一凛:“糟糕,天师镜!难怪龙虎四真这般有恃无恐,敢留下我和这小贼独处一室。原来早在屋中暗藏了法宝,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
冷汗涔涔,连忙将手中的“勾魂针”收了回去,翩然退到墙角,笑道:“公子爷,外面那些奴才,指不定正等着看我笑话呢……我脸皮儿薄,可不想和你亲热的场面,让他们瞧了去。”
李东侯被她逗得欲火熊熊,心痒难挠,哈哈笑道:“小r肝儿,就你花样多!罢了罢了罢了,你爷疼你,全听你的便是。”
当下急不可待地将那天师镜翻了一面;又在屋里绕了一圈,将藏在暗处的诸多法宝一一收起,略一数去,竟有七八件之多。
晏小仙心中悚然,这才嫣然一笑,款款上前,一边伸手摸着李东侯的脸颊,一边柔声道:“公子爷这般心疼我,我可真要好好报答,让公子爷欲死欲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啦……”
李东侯眉欢眼笑,道:“小r肝儿油嘴滑舌,每句话都甜到爷心里……”
话音未落,眼前银光乱闪,胸口忽地一麻,既而双臂、后颈、腰肋、双腿……陡然麻痹。
定睛再看时,全身少说已扎了七八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闪着碧幽幽的光。
“你……呜……”
他又惊又怒,张大了嘴想要说话,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全身奇痒,夹杂着锥心刺痛,直如千万只蚂蚁齐齐咬噬,偏偏动弹不得,难受之极,直欲发狂。
“你不是要采菊花蜜么?唉,天寒地冻,蜜蜂只怕是叫不来啦。”
晏小仙笑靥如花,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地道:“不过,这些冰魄针上涂了‘相识蜂卵’,等它们在你血y内孵化出来,就会游到你的心脏里筑上一个蜂巢,天天为你采花酿蜜。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就会明白‘甜到心里’的滋味究竟有多么美啦。”
李东侯脸皮涨紫,双目凸出,惊愕、恐惧、愤恨、疑惑、哀求……诸多神色夹杂一起,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变得无比扭曲丑怖。
晏小仙心下大快,柔声道:“你定在想,你平时待我不薄,我为何要如此对你,是也不是?唉,瞧在你快变成蜂巢的份上,我便让你作个明白鬼罢。否则你到了阎王殿,岂不是要揪着你那抱琴打官司么?”
摇身一变,顿时恢复原貌,明眸皓齿,清丽如仙。
李东侯陡然一震,直愣愣地盯着她,再也移转不开视线。又是痴迷狂乱,又是惊骇恐惧,喉结滑动,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涌出一道道的白沫。
晏小仙笑吟吟地传音道:“狗贼,当日你对我大哥横加羞辱,便想杀了你泄恨。今日又将麒麟儿折磨如此,更饶你不得!”
她素手一翻,正待将“吸魂针”扎入他的泥丸宫,却听屋外人语嘈杂,有人轻叩屋门,急道:“公子,老爷来了!快将抱琴藏好!”
晏小仙一凛,忙摇身变作李东侯,从袖中取出那玉石匣子,默念法诀。玉匣碧光闪耀,顿时将李东侯真身收入其中。
她刚将玉匣藏入怀中,李木甫便已推门而入,身后赫然跟了两个黄袍道人。
左边一个白面无须,细眼鹰鼻,神情颇为倨傲,不知是谁。
右边一个长须飘飘,背负青铁剑,铜铃似的双眼精光四扫,竟是现今龙虎道的天师、“灭魔真人”张飞羽。
晏小仙心中仆仆直跳,忍住厌恶,恭声道:“叔父,两位道长……”
李木甫摆了摆手,淡淡道:“东儿。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这么称呼。”转身哂然道:“飞羽、玄真,当日洛阳牡丹花会,你们曾见过犬子,还记得么?”
晏小仙一怔,既而大吃一惊,敢情李东侯竟是李木甫的亲生儿子!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张飞羽便叹了口气,又说出了一句让她更感惊讶的话来:“牡丹花会似乎还是昨天的事儿,一晃却已十年,真是光y似箭。当年飞羽一直不明白,为何天师不让公子修行炼法,今日总算明白天师的苦心了。”
那白面无须的张玄真也附和道:“不错,天师雄才伟略,数十年如一日,甘当幕后宗主;又高瞻远瞩,舍得让独子不修半点法术……单单这两点,便是我们c翅也难以追及。”
“天师?”
晏小仙芳心迷乱,惊愕已极,听这二人的口气,李木甫竟象是……竟象是龙虎宗幕后的真正天师!那么张思道呢?难道他竟只是一个傀儡?
李木甫微微一笑,道:“两位贤弟过誉了。这几百年来,为了天师大业,也不知有多少龙虎儿郎忍辱负重,自我牺牲,比起他们来,本座这一点努力又算得什么?好在眼下苦尽甘来,总算熬到了出头之日。”
三人相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晏小仙虽仍云里雾中,也只好跟着一起微笑。
张玄真笑道:“可惜了,贤侄长得一表人才,今后却不得不屈就这副尊容了。”
从袖中掏出一个袋子,轻轻一抖,一道黄光倾泻而下,晃了一晃,瞬间化成一个虬髯满脸的王公,滚落在地。
“宣王!”
晏小仙陡然大震,终于明白他们所说的意思了。原来李木甫竟是要来个“移花接木”,将自己的儿子变成宣王!
这老贼深谋远虑,早在十年前便埋下了伏笔,知道李兆宁虽勇武善战,却不会半点法术,为了避免李东侯取代他后,时日一久,被明眼人瞧出破绽,宁可狠心不让李东侯修行法术,确保万无一失。
李兆宁怒火欲喷,狠狠地瞪着三人,但被封住了经脉,一动也不能动,话也说不出来。
张玄真笑道:“王爷,再过片刻,你便要成为李丞相的侄子了,可喜可贺。只可惜阁下福薄命短,很快就要暴病而死。不过死了之后,保证会有风光大葬,绝不会辱没了阁下。”
张飞羽嘿然接口道:“王爷,上天怕你寂寞可怜,已经叫太子在黄泉路上等你了。正月十五前,皇上、康王……肯定也会到地府里探亲的,到时你们便能全家团圆,一起赏看y间花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戏弄着宣王,大感有趣,又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晏小仙心中大寒,难道太子竟已经死于他们之手了么?想不到这群妖道狗急跳墙,如此胆大包天,竟真敢在这节骨眼儿上造反!自张陵创办“五斗米道”以来,天师道几经衍变,但历代天师无一不是野心勃勃,梦想着黄袍加身,问鼎天下。
张角、孙恩、卢循……等人兴兵造反,接连溃败之后,天师道一度遭受重大打击,不得不放弃武装叛乱的道路,而接受朝廷招安,沉潜修养,改用“逐渐渗透,隔山打牛”的方法控制朝廷。
李木甫接位天师之后,虽已能控制朝野,却犹嫌不足。于是又处心积虑,定下“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的战略。
眼下灵宝派覆没凋敝,上清派又七零八落,最受皇帝宠信的,便是天师道了。别说皇帝,王公贵侯十有八九也都是由龙虎道士“守护”,一旦他们监守自盗,要取这些人的项上人头,实在是易如反掌。
当前时局混乱,群魔乱舞,他们杀了皇帝、王侯,大可将魔门诬为凶手,甚至可以借此为契机,排斥异己,将朝野所有反对力量打为叛党。
以李木甫在朝廷中势力,短短三天之内,就可以控制京师,然后扶持“宣王”登基,兵不血刃,夺取天下。
李木甫微微一笑,淡淡道:“皇帝和康王都好办,只是那齐王……嘿嘿,倒真有点棘手。”
听他们说到楚易,晏小仙心中顿时“嗵嗵”大跳起来,凝神聆听。
张飞羽皱眉道:“若不是李玄这狗贼今晚横c一杠,公子早已稳稳登上太子之位了,咱们也不必冒着风险,急着除去皇帝老儿了。”
张玄真呸了一声,恨恨道:“李玄这厮当真狗运亨通,杜如晋消息准确,让齐师兄当场抓了个正着,却偏偏又半路杀出个秦皇转世,将这狗贼和伍妃一齐劫走……关键时刻功亏一篑,真他!”
晏小仙在康王府听说“秦皇转世”时,便已猜到了大概,此时听他们提及,不由暗自好笑,心道:“哼,就凭你们也斗得过我大哥么?”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李木甫微笑道:“东儿,你笑什么?”
晏小仙吃了一惊,随口胡诌道:“爹,孩儿只是在想,倘若能将那‘秦皇转世’抓住,夺得‘轩辕六宝’,那就好了。”
李木甫哈哈笑道:“傻小子,只要你能登上皇位,整个世界都是你囊中之物,何况这区区‘轩辕六宝’?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么?”
说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再说,要抓住那‘秦皇转世’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九尾狐在手,还怕他不乖乖就范么?晏姑娘,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一句时,笑容突然变得说不出的y森诡谲,手指陡然一扣,如钢针铁箍。
晏小仙“啊”地一声,剧痛入骨,心中大骇,知道身份已然暴露。想要发出暗器、蛊毒,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却半点也动弹不得。
李木甫目光闪动,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微笑道:“晏姑娘,本座常听说九尾狐千变万化,神鬼莫测,原本还有些不大相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就连本座也险些被你骗过了。”
晏小仙只觉得便体森冷入骨,如堕冰窖寒渊,牙关忍不住格格乱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张玄真拊掌笑道:“秒极秒极!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这狐狸精,要降住那姓楚的小子,可就好办得多了。”
“嘭!”
被李木甫的冰寒真气一震,玉石匣子顿时从晏小仙怀中掉了出来,光芒闪耀,李东侯应声滚出。
“公子!”
眼看他周身c满银针,头如酱猪,口吐白沫,张飞羽二人又惊又怒,抢身将他扶起。
李木甫目中怒火熊熊,笑道:“多谢晏姑娘手下留情,保住犬子一条小命。本座也投桃报李,饶你不死。”
话音未落,双手飞舞,齐齐拍在晏小仙双肩。
晏小仙眼前一黑,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仿佛都被一齐震碎了,喉中腥甜,翻身飞跌,重重撞在墙角,登时晕迷不醒。
周身“哧哧”轻响,无数道淡蓝色的真气,螺旋飞舞,瞬间便将她凝结为一道冰柱。
过了片刻,晏小仙渐渐醒转,只觉冰寒彻骨,动弹不得,麻痹中又带着火烧火燎,刀割剑剜般的剧痛。
眼睫被寒冰凝结,合闭不拢,依稀瞧见李木甫盘腿而坐,双手抵在李东侯的背心,白汽蒸腾,丝丝缭绕。
李东侯身子一震,“哇”地喷出一道紫黑的血箭,扑倒在地,脸色却渐转红润。
银光乱舞,冰魄针尽数弹飞而出,地上“咻咻”乱响,爬满了许多红色的蜂虫,顷刻间,纷纷蜷缩干枯。
她心中一震:“这老贼好强的真气,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相思蜂虫’尽数出……”
念头未已,只听屋外有人叫道:“老爷,皇上有旨,传你即刻入宫晋见。”
李木甫与张飞羽两人对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蓦地拔身而起,微笑道:“秒极!胜负成败,就在今夜一举了!只要除了李玄,天下便有大半落入我们手中!”
晏小仙一凛,迷迷糊糊中忖道:“这老贼深更半夜晋见皇帝,必有什么险恶y谋对付大哥,我要告诉大哥,让他小心提防……”
心中一急,气血翻涌,眼前顿时又是一片黑暗,重转昏迷。
浑浑噩噩,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脖颈一凉,似乎有手指抚摩而过,她心中一喜,脱口道:“大哥!”
睁开眼,却瞧见一张细眼鹰鼻的脸,正咫尺相对,狞笑着盯着自己,赫然竟是张玄真。
晏小仙心下一沉,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啊”地失声惊呼。
她外裳、外裤都已被剥去,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葱绿亵裤,躺在床上。惊怒之下,待要挣扎起身,却觉百骸无力,剧痛如焚,丝毫也动弹不得。
张玄真手指一勾,捏着她的下巴,狞笑道:“小狐狸精,你的奇经八脉都已经被天师震断了,挣扎也没用……”
他眼珠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起伏的胸脯,嘴角漾起y狠的笑容:“道爷听说狐狸精采日月精华,吞吐炼丹,真元最是滋补,今天倒要印证印证。”
晏小仙脸颊如烧,又羞又怒,咬牙格格大笑道:“好啊,姑娘体内有蛊虫三百七十八种、剧毒二千四百八十九种,你若有胆子,只管来吧……”
张玄真不为所动,狞笑道:“河豚有毒,蔷薇有刺,既敢采食,自然就不怕这些末枝细节了。”探手便往那红肚兜抓去。
晏小仙急怒攻心,险些又晕厥过去。混乱中,脑海中忽地闪过楚易那灿烂的笑脸,泪水滂沱涌出,心底却反倒平静了。
闭上眼,又是悲伤痛楚,又是甜蜜酸涩,默默道:“大哥,大哥!来生再见啦!”便想咬舌自尽。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高声长呼:“走水啦!走水啦!”嘈杂声起,势如鼎沸。
张玄真一愣,循声望去,只见窗外火光冲天,人影纷乱,乱作一团。瞧那方向,竟象是马廊失火。
“莫非……”他心头一凛,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起身喝道:“张真善、王童,快去通报各方……”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雷霆似的声音当空炸响,哈哈狂笑道:“二位,你们师尊有令,还不快去复命报到?”
“嘭!”窗子破裂,两个人头嘶声惨叫,火球似的飞旋而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身前。
头焦皮烂,眼珠凸出,惊怖地瞪视着他,正是他座下最得宠的王、张两弟子。
张玄真大骇,指诀飞舞,玄水剑破空出鞘,喝道:“什么妖魔鬼怪,竟敢在道爷面前张狂……”
“轰”地一声爆响,木石激s,整面墙壁突然迸炸开来!
那人狂笑截口道:“什么禽兽妖道,敢在寡人面前张狂!”
人影一闪,气浪汹涌,一道赤红色的光刀势如烈焰狂飙,天河奔泻,当头劈落。
张玄真呼吸一窒,肝胆俱寒,知道遇见了前所未见的超级劲敌。但他生性倨傲剽悍,也不退避,大吼一声,毕集周身真气,御剑飞舞,奋力迎击。
“嘭!”
气浪炸s,玄水剑竟象是突然熔化了,瞬间炸散为一蓬炽热的铁浆,暴雨似的激打在张玄真的身上,青烟四冒。
张玄真嘶声惨叫,翻身跌飞。身在半空,又被那道狂烈的火焰气刀扫中背脊,顷刻间鲜血狂喷,经脉俱断。
耳畔只听那人森然笑道:“阁下的狗眼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该剜!”话音未了,张玄真双眼蓦地烧灼剧痛,眼珠竟被某物硬生生剜了出来!
他惊怒痛楚,嘶声狂吼,却听那个声音在耳畔笑道:“阁下的舌头说了不该说的话,该斩!”突觉舌根一热,腥甜满口,牙齿竟咬着了自己断裂飞出的舌头。
张玄真宛如梦魇,不敢置信,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锥心刺骨的恐惧之意,喉中呵呵怪吼,想要伸手去摸个究竟,又听那人笑道:“阁下的狗爪摸了不该摸的东西,该剁……”
手腕蓦地一凉,鲜血激s,双手竟也离体而去。
既而又听见那人纵声狂笑到:“……阁下的狼心狗肺比禽兽还要不如,该挖!”
张玄真背心一凉,心肝剧痛,整个身子竟象是突然空了,眼前一黑,整个意识突然迸炸开来,化散为虚无。
“嘭!”
张玄真重重摔落在地,后背血窟d然,肠子拖了一地,再也不动了。
石屑物散,尘埃落地。
晏小仙心中怦怦狂跳,凝神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斜握蛇形长剑,英姿挺拔,昂然而立,嘴角眉梢带着狂傲不羁的笑意,不是他是谁?
“大哥!”晏小仙又惊又喜,泪水登时夺眶而出,连叫声也变得哽咽难辩。
“啊~~~吁~~~”残墙外响起一声高亢的驴鸣,仿佛是对她的应答。
漫天火光下,萧晚晴笑靥如花,身边,一只黑毛驴昂首踢蹄,欢嘶不已。
第三十九章 舌枪唇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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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梅湖小筑内,火炉红光闪耀,床幔围合。
宴小仙皓腕如雪,横在锦被之外,春葱似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楚易的手,睡梦中也不愿松开。
烛光跳跃,映照着她晕红的俏脸,光洁莹润,娇艳如春睡海棠。
经过楚易半个多时辰的悉心治疗,她震断的经脉虽尚未修复,但体内的寒毒却已完全驱除,气色也大为好转。
楚易低下头,在她那微微上翘的樱唇上轻轻一吻,心中涌起温柔而刺痛的疼惜,暗自发誓:“好妹子,大哥今后决不再让你受今夜这样的磨折了!不管是谁,再敢伤你半分半毫,我定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蓦地想起李木甫,恨怒勃发,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杀气又涌将上来,恨不得立即返回李府,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萧晚晴知他心思,嫣然一笑,低声道:“楚郎,太子已死,你现在是那老贼最大的眼中钉了。他深夜入宫觐见皇上,必是想了极为毒辣的y谋诡计来对付你。依晴儿看,你还是到宫中一探虚实,免得落入他的陷阱。”
楚易哼了一声,皱眉道:“按照仙妹适才所说,难道我在慈恩寺中遇见的刺杀太子的凶手,竟就是这老贼么?”
旋即又摇头喃喃道:“但那人真气狂猛,生生不息,与老贼的y寒真气大相径庭……又不象是李思思,到底会是谁呢?”
萧晚晴道:“依目前情形来看,凶手就算不是这老贼,只怕也与他逃脱不了干系。李思思和李玄关心的只是轩辕六宝,修仙长生,实在没有刺杀太子的动机。”
柳眉轻蹙,沉吟道:“但是……为何李思思偏巧会在今夜营救紫微真人?她和李玄究竟又有什么y谋?可真叫晴儿才猜想不透了……”
“糟了!张真人!”楚易一楞,险些失声惊呼。
从李府回来后,他只想着为晏小仙疗伤,心无旁骛。此刻听着萧晚晴提及,这才蓦然记起张宿和苏璎璎仍在李思思的无花瓶中。
正想去李思思房中看个究竟,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低声道:“七哥?”
真是“说曹c,曹c到”!楚易与萧晚晴对望一眼,也不知是忧是喜,当下将宴小仙的手轻轻地移到一旁,蹑手蹑脚地出了屋。
刚打开房门,软玉满怀,幽香扑鼻,两条柔腻光滑的臂膀立即蛇也似的缠了上来,嘴唇上忽然一痛,被她狠的咬了一口。
楚易方自痛吟,又被那如花唇瓣紧紧的堵住了,丁香勾卷,琼津默渡,呼吸也变得急迫起来,心道:“他,这妖女是属虎的么?这么喜欢咬人?”
过了片刻,那潮湿滚烫的滑过她的脸颊,轻轻咬着他的耳垂,吐气如兰:“七哥,我等了你大半夜,为何始终不来找我?是被屋里的小妖精缠住了么?”幽怨中带着酸溜溜的怒意。
楚易心底微微有些发毛,生怕她醋意大发,一口将耳朵咬将下来,当下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杜真人呢?你怎么能从他的眼皮底下溜出来的?”
一边说,一边拉着她朝长廊外走去。
李思思如藤蔓附树似的攀再他的身上,吃吃轻笑道:“原来七哥是怕被那牛鼻子瞧见,瓜田李下,所以不敢来找我么?”
明月西沉,挂在长廊檐角。清辉斜照着她的侧脸,眼波闪闪,笑颜中带着单单的哀愁落寞,说不出的冷艳动人。
楚易呼吸一窒,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并没有李玄那般狠毒,只是太过痴情,被他玩弄、利用而已。
见他怔怔地凝视着自己,半晌没有说话,李思思又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放心,就算我不怕那牛鼻子发觉我们之间的秘密,也不能让他发现张真人哪。早就略施小计,将他打发走啦。”
楚易一凛,回过神来,道:“是了,张宿和那小丫头呢?还在你瓶中么?”
李思思嫣然一笑,道“是啊,那傻丫头对我们感激涕零,没起半点疑心,还眼巴巴地等着你用‘金刚道体重铸大法’救老牛鼻子一命呢。”
妙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抿嘴微笑道:“七哥,这小丫头是少见的纯y童女,作双修鼎炉再好不过了。如果不是老牛鼻子用了‘元婴自锁大法’只能依他血亲的元神,才能进入他的识海,找出‘玉衡剑’的讯息,还真舍不得就这么白白浪费她的真元性命呢。”
玉衡剑!
楚易心中陡然大震,象是当空打了一个焦雷,这才明白李玄救出张宿舅甥的意图何在!但依照翩翩那夜所言,这柄‘北斗神兵’中的火属神器不是被黄帝用于封锁朱雀,流落在南荒某个神秘之地么?张宿又怎么知道它的下落?
是了,难道今夜朱雀七宿奇聚长安,也是应为感应到了“玉衡剑”的灵力么?这么说来,莫非“玉衡剑”也在长安附近?
刹那之间,他心中涌过万千纷乱的念想,隐隐之中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事,但却又似乎更加迷惑了。
正想旁敲侧击,从李思思这儿打探出更多的隐秘,忽然间远远地传来隆隆马蹄之声,隐隐夹杂着叱呵呐喊,以及皮鞭破风的锐响,似乎有大军从长街上奔驰而过。
循声望去,只见无数火炬漫漫闪耀,如滚滚红龙,从王府围墙外蜿蜒而过。既而马嘶人吼,纷纷顿住,竟象是将齐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李木甫那老贼当真先动手了。”
楚易心中一沉,刹那间猜到了大概,想不到宴小仙和萧晚晴的担忧这么快便应验了。
大门“嗵嗵”擂响,王府内的次第亮了,许多丫鬟、仆人纷纷批衣出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片刻,几个家丁提着灯笼,领着数十人往梅湖小筑走来。当先一人黄袍猎猎,长须飘飘,赫然是张飞羽。后面跟随了几个龙虎道士,俱是杀气腾腾,有恃无恐。
楚易怒火“滕”地窜了上来,杀机陡起,哈哈一笑道:“深更半夜,本王还当是什么妖魔邪魅,想不到确是龙虎天师。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张飞羽面无表情地道:“平生不作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王爷又何必这么惴惴不安?”
旁边一个太监缓步上前,挥了挥拂尘,尖声道:“王爷,陛下有旨,请王爷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四周奴婢无不变色,窃窃私语,都觉大祸临头。
萧晚晴混杂在人群中,俏脸雪白,妙目眨业不眨地凝视着楚易,心中担忧无已。好想随他前去,分忧解难,却又偏偏不能落下宴小仙。
楚易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扬眉笑道:“很好,本王正好也有要事向皇兄禀报。”昂然阔步,随着众人一起朝外走去。
心念一动,生怕李思思等不及她回来,就杀了苏璎璎,追问玉衡剑下落,当下有转头传音叮嘱道:“好妹子,务必等我回来,再一起对付那老牛鼻子。”
李思思似是对他极有信心,嫣然一笑,点头示意。
出了大门,只见王府外密密麻麻站了数千甲士,沿街蜿蜒,在火光照耀下入金鳞长龙,蔚为壮观。
门口立了个浓眉虬髯的将管,正是公孙长,瞧见楚易出来,脸上顿时闪过尴尬愧疚之色,低声道:“王爷,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万请海涵……”
“放心放心。忠君护国,惩除恶,本来就是你分内之事。”楚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嘿然笑道,“只是呆会见了佞妖魔,千万别手软就是。”
说着冷冷的扫了张飞羽一眼,大摇大摆得上了马车,高声喝道:“起驾!”
马蹄隆隆,车轮滚滚,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驶过空旷而寂静的长街,很快便到了兴庆宫外。
暗红色的宫墙连绵雄矗,在寥阔的夜空下,越显巍峨肃穆。花萼相辉楼上通明,但却听不见半点丝竹音乐,与平时那喧哗热闹的景象迥然两异。
金吾卫队在通阳门前停下,肃静无声。楚易下了马车,随着公孙长、张飞羽等一行穿入宫门,朝里走去。
宫门次第打开,两侧灯笼高悬,远远的便瞧见那座庄严雄伟的龙堂。
龙堂后方,碧波浩淼,水光粼粼,想来便是闻名天下的兴庆宫龙池了。岸边亭阁楼榭巍峨华丽,参差错落,在月色中直如瀛洲仙境。
当年唐元宗还是王爷之时,便层有风水相师说此池龙气翻腾,贵不可言。
因此唐元宗登机之后,饮水思源,在这龙池边建立龙堂,祭拜保护,并将兴庆宫大肆扩建,仅次于太极宫与大命宫的大内宫城。
近年来,朝会、庆典、宴会……无不在此举行,兴庆宫已经一跃成为西唐帝国的政治、文化中心。
楚易从小就是常听乡野村夫述说皇宫逸事,虽然极尽夸张荒唐,殊不真实,却让他对兴庆宫悠然神往。
他常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封侯拜相,进入兴庆宫,登上花萼相辉楼,,与皇帝、文武百官一起歌舞欢宴,共庆天下太平。
此时夙愿终成,难免有些恍然若梦。但很快又想起此行凶险南测,当下收敛心神,目不斜视,随着众人折而向西,朝花萼相辉楼走去。
白玉世界蜿蜒回旋,金甲威士夹道而列。拾级而上,满城尽收眼底,寒风鼓舞,飘飘欲飞,突然有一种身在半空的错觉,就象是登往天宫一般。
“齐王到!”
唱呼声中,他已昂然步入大殿。四周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无数明灯烛火交相映照,亮如白昼,极尽壮丽豪奢。
内殿屏风环绕,唐元宗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凝重,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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