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有人事制度的改革问题最多也最不彻底嘛!上次省里刚改革后,有顺口溜就说:厅长们是门口转,处长是院子里站,大家就看省长怎么办!而路山在用人机制上,早把过去传统的也比较隐蔽的任人唯亲,改变成公开的任人唯钱了。在这样的态势面前究竟该怎么扭转?想起这些事情,郝智感到头疼得很。
问题诚然很多,但工作仍然要搞,更不能停滞不前。郝智想,干部人事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问题,那就来个曲线救国方针,用舆论监督推动一下各方面工作。平时,他经常拿两份报纸对比着看,一份是地委的机关报《路山日报》,而另外一份是毗邻省一个股份制的《华夏报》。到任几个月来,除过第一次到禾塔的报道以外,他在《路山日报》上总共才正式露过五次面,都是头版头条,而且占了很大篇幅,其中四次是会议报道,还有三次配发了自己的大幅照片。像搞舆论监督总要找到由头那样,他等待着《路山日报》上出现的时机。
这天早晨一上班,郝智也和路山的干部一样,把《路山日报》这份另类的“早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后,终于看出了大问题,并且这问题叫他再也忍不住了。看来还是廖菁说的对,这个报纸要不是蠢人办报,就是报社里面大有文章。他马上打电话叫来宣传部长黄劲,指着《华夏报》和《路山日报》上登的同一条消息请他阅读。黄劲读过后连说是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一副生气的样子,但话语云来雾去的没有所指。郝智也不想费神琢磨他的话,只是沉着脸说:“报纸不能是这样办的吧,新闻理念应该切实改改了。我们党的新闻思想也不是要求党报办成简单的说教工具嘛,也应该是活生生的、鲜灵灵的、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我看把《路山日报》社和电视台的领导找来,共同商量一下。”听他这样一说,黄劲表情极不自然,有些尴尬,问道:是马上叫吗?得到肯定后马上叫秘书通知他们了。
郝智是第一次见《路山日报》社社长兼总编辑温彩屏,看到她时还真的很吃惊,一种男人的本能指使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这位女社长几眼。没想到这个温彩屏蛮漂亮的,气质也还不错,特别是皮肤如此细腻白嫩,真是到了极致,她的形象别说在路山街头亮丽,就是走在省城的街头也会令男人们怦然心动的。敏感的温彩屏自然感到郝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多停留的那一两秒,也就不由得浮上了红云,表情更是矜持,举止也多了几分谨慎。大家坐定后,郝智说:“我到路山已经几个月了,但对宣传工作关心不够,今天先向大家检讨。”这样一说,听者都立起身子马上惶恐不安,不知道郝智是什么意思。他一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继续说道,“我不懂得新闻,但我知道我们党的新闻思想和原则,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要服务于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这个大局。同时,也知道舆论监督是新闻的灵魂和媒体的生命,舆论监督应该推动我们的工作。总的原则就是这样,具体说嘛,这样,我对你们媒体提点建议,或者说是算表态吧!”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说,“在指导思想上应该是群众靠前,领导靠后;市场靠前,官场靠后;多报道基层一线,少报道会议活动;多说关注国计民生和老百姓的实话,少说假大空的废话。也就是说,去反映群众的呼声,把版面和镜头让给基层,还给人民。对于我个人的报道,”他停顿了会儿,看着他们几个人都在认真做记录,继续说,“关于我的活动一般不报道,需要报道一般不上头版,重要活动一般不占头条,当然,地区重要的会议,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还要建议你们,应该开辟专门的监督专栏,留足版面继续舆论监督。我们是共产党人,我们所干的事情都是为人民的,为人民的事情我们还有什么顾虑和害怕的吗?”
“郝书记,你指示得非常正确,我们立即照办。在几年前,我们有过一个专栏,叫‘钟楼下’,后来因为稿子少,逐渐就停办了。” 温彩屏的声音绵软得真好听。
“‘钟楼下’?很小气的名字嘛,也太低,不像一个监督类的栏目嘛!现在全国公安系统创办的‘110’热线就很不错,我看你们也搞一个类似‘110’的新闻栏目。像公安干警那样,有新闻就采访,有问题就曝光。当然,新闻内部也有她的纪律,好像那些涉及国家政治、经济秘密的,或者引起不安定因素的,还有涉及民族宗教什么的,就不能公开报道了。但重大的新闻事件,我们也可以采取发内参的办法,总之,要让发生的新闻事件该是哪一级知道就叫哪一级知道,不要让好的新闻事件沤烂在自己手里。写重大新闻也是你们新闻工作者追求的境界嘛。”
“郝书记说的对,的确内部有这几方面的规定。”温彩屏佩服地说着,内心深处也说毕竟是省里下来的,就是有水平。
“至于稿源问题,我看这不难解决,拉起监督大旗,自有‘吃粮人’嘛!起码说我现在手头收到的问题反映,就足够你们发一阵子的。当然你们还要再调查核实。你看河湾县出现的这个怪事:有一个做生意的农民赚了钱后,想做点好事,当他看到村里的娃娃们上学要翻越一条50多米的深沟,就动了修桥的念头。为了省点钱,他找了一个退休工程师搞的设计,施工时自己做了工程监理,几个月后花了10来万把桥终于修好了,通行三个月后,县里有关部门发现这是座无设计、无资质、无验收的‘三无’桥,为了群众的安全,这些部门就把桥做了封闭处理,要求那位农民什么时候拿来国家有鉴定资质的单位的安全鉴定,什么时候才能通行。农民找到县里和地区有关部门,都告知他地县都没有技术能力和设备来做鉴定。无奈,他又到了省里,找到了一个权威鉴定单位,专家说要拉设备派技术人员过去,一算计竟然需要15万费用。大家听听,修座桥才花费10万,做安全鉴定却要花15万。现在桥已封了三年,这期间,好心的农民为了使桥尽早得到使用,不仅耽误了自己的生意,而且还睡不上安稳觉。为什么?因为每天都有些胆大的学生翻越桥栏。面对几十米的深沟,他害怕出事,只好自己成了看桥人。哪天要是有谁掉下去的话,那他这个建桥人怎么能脱离了干系?据这位农民在信中讲,三年里,他给你们报社、电视台写了好几份材料,但都是石沉大海。古往今来,修桥铺路属于善举,可这样的新闻你们为什么不做呢?是害怕得罪县里的和有关单位的领导吗?本来我们的媒体应该从中挖到更多的东西,可大家放弃了。再看这个,路山在街头安置磁卡电话,刚挖好了坑,就有水保监督站的执法人员前来执法,说是挖坑已经使水土发生了移位,根据《水土保持法》,电信局要依法交纳水土流失防治费,每坑要一千元。这不是天下奇闻吗?街头安装ic卡电话,既方便了群众,又美化了城市,多好的事情啊,可我们的一些人员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但破坏了投资环境,还竟然冠冕堂皇地亵渎法律!同志们,对于那些把群众利益当作耳旁风的人,难道我们不该鞭挞吗?像这样的材料我那里多得很,回头你们找刘秘书要。”
郝智说话的间隙,为了稳定一下情绪,便起身去给大家倒水,电视台台长果东连忙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倒了。见这样了,郝智也不说话,沉吟着看着大家。过了一会,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报纸说:“不知道你们看不看这份报,今天的《华夏报》上报道三天前发生在路山的一个事件:‘路山派出所非法拘禁一女客商’。这位南方来的女客商带着80万美元的订单,来我区定购传统手工艺品。半夜里她遇到警察查房,听着激烈的敲门声,作为一个单身女士不敢贸然开门是正常的事情。在她提出要求出示警官证件后,惹恼了我们的警察先生,他们不容分说破门而入,将只穿内衣的女士强行带走,非法拘禁了十三个小时,最后在合作单位的担保下,以妨碍公务的名义被罚款1000元方才获释。结果是大家都可以预料的,受到伤害的女客商带着美元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路山,并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来了。”
郝智真的气愤了,大声咳嗽起来,吓得几个人也大气不喘。良久,他又拿起一份报纸说:“大家再请看我们今天出版的报纸,标题是:路山警方严处一起妨碍执行公务事件。我给大家念几段,本报讯:路山警方在近日一次扫黄行动中,对住在路山宾馆的一身份不明的女士进行例行检查时,遭到拒绝并妨碍警方执行公务,为了树立警察的尊严,警方将其带走并进行了罚款处理。同志们!听听,这是为了树立警察的尊严,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把无辜的人非法拘禁了,还要获得舆论的支持,这还有没有道义!”他翻到二版,继续说道,“再请看我们报纸的这篇报道:河湾县掀起冬季植树高c——规模、质量、效果超过往年。而《华夏报》的报道却是:树坑浅、苗子枯,河湾县是植树造林还是搞形式主义?我真是糊涂了,即使是报道的角度不一样,但怎么同一个事件能出现南辕北辙、黑白颠倒、截然不同的报道?!关于这两篇报道的事情,我已经批示请纪检委派人去调查落实。”
温彩屏的脸色变得绯红,坐立不安,很不自在,她心里暗暗叫苦,知道最后调查的结果肯定是自己的报纸在胡说八道。因为长期以来,在路山设立的几家报社记者站里,只有《华夏报》的机制最先进,记者待遇高,而且他们没有广告和报纸发行任务,因此他们轻装上阵,他们什么事情都敢写,写了报纸就敢发。但这样一来,那些被批评的单位和个人就几乎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只要是《华夏报》批评过的对象,大多都来在路山报上恢复自己的名誉。而报社为了增加收入,只要交纳比平时多几倍的广告费,换个角度,什么好话都敢说,甚至可以把坏事说成好事,死人说成活人。但这些能告诉地委书记吗?
多年了,郝智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批评过人,特别是批评一位漂亮的女同志。他停顿了一会儿,觉得不应该再这样激动地说下去了,就咽了口唾沫,问黄劲:《华夏报》在路山设有记者站、常年住有记者?
黄劲解释说,《华夏报》驻路山记者站省新闻出版管理局倒是早批复了,但我们还没有给她发证登记,部里也在想着其它办法,看怎么能对他们的采访给予限制。
“发不发证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到处讲的是人口的流动,比如任何人都可以在路山买房,可以做生意,那为什么就不容许记者在路山采访呢?我认为哪怕就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他也有了解新闻事件的权利,也有写稿发稿的权利。”郝智不赞同黄劲的说法,“其实,《华夏报》我在省里就经常看,也为此思考过,为什么毗邻省的一个具有民办性质的报纸,竟然能成为全国的大报,特别是西部报业界的老大?据说中央还专门有人每天进行监控,成为领导关注的报纸。我想,就是这份报纸敢为民说实话,真正起到了新闻舆论的监督作用。话反过来说,那就是我们好多的报纸说了官话、套话和假话,和老百姓越走越远。也就是这样的环境,给她创造了鹤立j群、独树一帜的机会。假如我们的媒体都成为老百姓的娘家、贴心人,那她《华夏报》的市场也会退回她们那里去。这段时间以来,我从《华夏报》的成功,想到我们当领导干部的该如何赢得民心的问题。”郝智喝了口水,接着说,“在舆论监督问题上我的态度是开明的,舆论监督绝不能放空炮,要让舆论监督促进和推动我们的各项工作。其实在当今信息时代,特别是随着网络的迅速发展,只要发生了大的新闻事件,我们不监督,自然有人监督,我们不发新闻,也封杀不了新闻。这一点上大家应该清醒,现在的时代是高信息、快节奏时代,信息资源共享是时代潮流。所以,我的观点是,路山发生的事件最好由我们首发,当别人知道后,我们不仅曝光了,说不定问题还得到解决了。新闻监督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吗?这样的话,对于其它媒体来说就是炒冷饭了,炒冷饭总没有意思吧。温总编,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温彩屏惶恐不安地点着头,连连说:“那是,那是,郝书记理论水平就是高,说得很实在很透彻,不仅是路山地区人民的领导,在新闻上也是我们的老师。”
郝智说:“哪里是什么老师,我只是说一点办报纸的指导思想,一些个人的观点和看法。至于报纸如何办,新闻如何搞,还是你们这些行家里手的事情。只是有一点,我希望尽快看到我们自己举起舆论监督的大旗。”
听着郝智的批评,一直没有说话的果东暗自高兴。首先,虽然郝智把自己也叫来了,但关于电视台的工作只字不提,在这样的场合,说明对自己的工作比较满意。事实上,做事谨慎的果东在新闻把关上很严格,每天的节目哪怕自己生病了,也要台里拿到医院或者家里来审查。在电视台几个后期制作室的墙上,都贴着地区领导排列顺序的名单,还有具体画面的剪接方案,比如说这次会议有五个地区级领导出席,那这五个人依照职位决定画面的时间,如果地委书记是四秒时间的话,那行署专员就是三秒半时间,反正现在的设备可以精确到几帧上。这样做起来是很辛苦,但他坐在风口浪尖上不依靠任何人却仍然能岿然不动。不像温彩屏,依着梁怀念这一棵大树准备靠到底,如果梁怀念不倒,这个女人说不定还能当上宣传部长,那样的话把自己压得更是喘不过来气。现在好了,有郝书记刚才的这番话,温彩屏的政治生命看来是完了。其实她早该完了。
二十六
等待深圳法院审理的这几天,王大佑、杨卫和厂纪检委派来接他们的副书记老姜和小李整天蹲在宾馆里。为了监视方便,老姜按照检察院领导提出的要求,跟王大佑建议说,咱们经费挺紧张的,不如大家四人住在一个标准间里,天反正不凉,他们两个可以打地铺。王大佑说,你不这样提议我也准备这样安排,深圳这地方消费这么高,别说我们厂现在的情况不好,就是那些好的企业住在酒店里时间长了也受不了。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好在王大佑随身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其他人看电视的时候他自己就上网玩耍。当大家都有兴趣时,几个人不是用扑克牌“挖坑”,就是买只烧j、搬箱啤酒放在房间里喝。虽然是在等待法庭的审理,他们仍然喝得昏天黑地,看起来王大佑的心情好得惊人,甚至比厂里风光的那几年,他p股后面跟着一群批条的人的时候还好。老姜打趣说,王厂长这一趟深圳一不小心成名人了。放平时听到这话,他保准大发雷霆,现在却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恼怒,还告诉大家小姐是万万不能搞的,小姐们是惹是生非的代名词,自己没有沾都弄得这个样子,要是谁沾上了,都跑不掉的。老姜说,那你的意思是良家妇女就能去搞?王大佑说,那更不能去搞。古人曾经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其实呀,最妙的就是看着你钟情的,却搞不到手,这样既不惹麻烦,又叫心里老是痒痒的挠着,这才是最有乐子的境界。
王大佑这边的一举一动,都是老姜用发手机短信的形式,给住同一宾馆的地区检察官汇报。检察官的指示,也都是用短信发过来。为了不引起王大佑的怀疑,他们多半是夜里发,老姜把手机调在震动档上,躲在毛巾被里看指示信息。多少天来,检察官发的都是“继续监视,特别提醒你们注意不允许喝酒”的信息。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在平淡的无聊中大家都麻痹起来,甚至无聊地开始玩物丧志,警惕性自然随着放松。老姜叫王大佑每天打电话催促法院,王大佑也很听话地打电话过去,但他说的是粤语,听起来挺顺溜的,大家都不懂。这一口的粤语是他过去经常跑广东学会的,老姜说他的“鸟”语听起来十分的滑稽和好玩。
这天一大早起来,王大佑喊着要打牌,沉闷中的另外几个人就史无前例地整整玩了一天,等到都直喊累时,赢了钱的王大佑放下牌说,今天我请大家放松一下,去吃海鲜。海鲜可真是个好东西,在大家的一片叫好声里老姜顷刻有些警觉,起先不想答应,看大家期盼的眼神,又转念一想王大佑压根不知道自己来深圳的真正目的,更不知道地区检察院已来人的事情,马上放松警惕,他想即使王大佑知道真实情况想跑,那也没好的去处,难道还能跑到国外?
正是华灯初放的时候,他们四人走进一家中档海鲜城,王大佑很大气地请老姜点菜,说今天可要放开了。老姜拿了菜谱看的时候,眼睛首先直瞄到的是每例后面的价格,尽管他不明白“每例”是什么意思,但几乎每例的价格都叫他咋舌,看了半天又推过去说:“厂长见多识广的,还是你点吧,也叫我们开开眼。”王大佑轻蔑地接过去:“来份烤r猪、生鱼片、海蜇丝和这个什么,就四个凉菜。”他指点着说,“热菜嘛,上一条马来西亚四头鲍,要二斤左右的;两只r蟹要肥的,蟹黄褒粥;来四只蒜蓉龙虾,对了,我们尝尝这个鲨鱼,任何食r动物的r都特别的好吃,常听说鲨鱼吃人,咱们今天也来吃这个吃人的家伙。”他说着,手很潇洒地一挥,“再上两瓶五粮y,要高度的。”杨卫嘟哝说:“这一桌下来有多少钱呀?”老姜也觉得这样吃喝有些过分了,就说:“我们还是喝啤酒吧。”王大佑用鼻子哼出声:“这几天大家没吃没喝的都遭罪成什么样子啦?不要怕,今天算我个人请客,你们就放开喝一回吧。大家来,喝!”见他这样坚决,大家也不再吭声了。酒菜上来后,王大佑把一瓶酒分到四个玻璃杯里,带头一口喝进去。老姜不想这样喝,扭过头看一眼小李,小李说王厂长你真豪爽,谁不喝他妈的就是狗熊,也乐不可支地开怀痛饮。此时,老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通猛喝,很快四杯酒都见了底。王大佑提出按照路山行酒令的习惯,玩骰子喝酒,大家都笑了。老姜问是不是喝高了,这里是深圳,你以为还是在路山?王大佑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是在深圳,这里还有个名誉案在等待审理呢!”大家就问那你怎么提起玩骰子喝酒,这里哪有骰子呀。“这你们不用愁,我是自带设备求发展。”说过这话后,他想起了一个故事,就又平分一瓶酒给大家,说,“我先给你们讲个段子,讲过后骰子马上就会有了,不过你们要喝酒。”老姜说你的故事讲的要是大家笑了,我们就喝。不笑,你喝。他说没问题,肯定叫你们捧腹大笑。
王大佑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前不久,某市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扫黄运动。一下子小姐们没生意了,到了难以维持生计的程度。于是,她们就推荐了十个代表找领导上访。第一个小姐找到市长说,我们一不偷,二不抢,发展靠的一张床,你说打击我们有没有道理?第二个小姐说,我们不要投资,不要贷款,自带设备求发展。第三个小姐说,我们不排渣,不污染,有点垃圾自己管。第四个小姐说,我们不生女,不生男,不给计划生育添麻烦……众人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只得又喝。大喝中,王大佑要来小酒杯,还真变换魔术般地拿出几个骰子,用路山正在流行的上网玩法行起酒令来。上网玩法其实玩起来很简单,把几个骰子放在透明的杯子里摇,骰子是几点就按照顺序数人头,数到谁就轮谁喝,标志着上了网,那最后一个没喝到酒的就没有上网,一直陪大家喝,直到自己上了网为止。觥筹交错中,四瓶五粮y底朝了天。王大佑说:“按照我们路山的习惯,好朋友坐在一起应该喝个n加一。”大家知道这是说四个人要喝完五瓶酒的意思。此时,平时酒量不很大的老姜舌头已经开始僵了,直摆手说自己不、不、不行了。可另外在兴头上的三人都不依不饶,杨卫喊叫着,谁他妈的不喝就不够意思,不是人。军人出身的老姜也把桌子一拍:“我当年在老山前线时连死都没怕过,难道还怕他娘的五粮y不成?上!”饭店服务员不敢再上酒了,就告诉老板,老板过来解释店里没有五粮y了,王大佑杏眼一瞪:“是不是看我们北方人没钱!”说着就摸出来一大把五颗老人头票子往桌上一掼,“拿酒来。”老板看着票子连声说好,又忙不迭地拿来酒,还说这瓶喝了就是你们说的n加一了?
酒瓶一打开,王大佑摇晃着踉跄的步子说你们先喝,我要上洗手间。老姜嚷嚷着不叫他走,王大佑说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子的屎n?杨卫说:“不、不要怕,我替姐夫和你们战。”骰子又开始欢快地摇起来。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终于完成了n加一的任务,他们三人抱在一起呼隆隆大睡起来,任服务员们怎么摇就是没一点反应。老板来后,发现少了一个,一位服务员说这人在洗手间里接了电话,说他有要紧的事情先走一步,埋单找那个年龄大点的老板。酒店老板一瞅,见三人中年龄大的就是老姜,连忙推他一把,什么反应也没有,又推另外两个人,看他们一时都难以醒来,只好叫人先把他们看住,等清醒后再埋单。其实,在喝到第三瓶酒时已到了老姜和检察官联系的时间。那边人苦苦等待信号,一直等到他们酩酊大醉的时候,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检察官开始给老姜发短信,可手机上的那点震动,对此时的老姜来说好像是蚍蜉撼大树。手机没电了?老姜睡着了?回话不方便?心急的检察官设想了多种可能。到他们喝第五瓶时,王大佑向老姜借了手机,还没用就借口进了洗手间,看到了连续几个短信,马上跑出了酒店,在出租车上代表老姜回复了“没事,刚才没电了”几个字。
其实,王大佑在见到老姜他们之前,早有人从路山打来电话告诉他调查组到深圳和天津海关调查的事情,他打定主意想办法逃到国外。在看似平静的等待中,他酝酿出天衣无缝的逃跑方案。
像身份证、驾驶证一样,王大佑的护照平时也是随身携带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有钱后的他越来越感到这是句名言。现在他估计自己的资产应该在三千万上下,至于实际是多少,那就像一个人自己永远说不清究竟有多少根汗毛一样。虽然有了这么多钱,他却每天枕着钞票睡不着觉。他曾经做过一个梦:自己睡在用花花绿绿钞票垒砌的床上,和美女翻来覆去甜滋滋地做a。后来美女走了,他睡在票子上辗转反侧,硬邦邦的钞票到处折磨身体,在折磨得头晕眼花中,自己失去了理智,竟然把票子点燃,幽蓝色的火焰烧灼自己的身体嗞嗞发响,疼痛中被惊醒时他已经大汗淋漓。一场噩梦后,他花八万元托人以“王楠”的名字,办理了一个南太平洋岛国的护照和绿卡。就在成天装在身上的护照几乎被汗水浸透的时候,终于等到有用武之地了。人应该是多面手,有人说什么本事都应该学习,哪怕是当“盖佬”的本事。这几年里他学会了汽车驾驶、听英语、讲粤语和玩电脑技术,现在还真的都派上了用场,他竟在房间里就用粤语和电脑,神不知鬼不觉地上网,搞定了飞往法国的机票。
当他急促地赶到深圳机场时,离飞机起飞时间已不到两个小时。取到票后连口气都没有时间喘,马上到超市里买了行李箱和一些衣物等日常用品,还买了一副大眼镜,其匆忙慌张的样子,几次引来售货员好奇的观望。还没有来得及买其它生活用品,就听到广播里已经第三次开始催促:“飞往巴黎的0869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马上登机。” 拎起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安检通道,他的心里不住地念叨,别了,路山!别了,中国!顿时眼睛里潮潮的。
夜世界广州又迎来了新的黎明,饭店的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就连摇带推地喊着“醒来,快醒来”,把他们三个使劲弄醒。老姜他们这一睡就是八个小时,一个个头疼欲裂,老姜喉咙里还响亮地发出呕呕的恶心声,泛上来一股酸臭。揩过一把脸后,他突然发现少了王大佑,酒立马就醒了一大半,大声喊叫着问:“我们还有个人,他到哪里去了?”人家告知昨天夜里就有事情走了,老姜“啊”的叫出了声,手伸到腰间想摸出手机打电话,却发现套子空空如也,这时依稀记起王大佑曾经用过手机,他马上就要冲出去赶回酒店。几个膀阔腰圆的壮汉堵住他们的路,说你们还没有埋单。就见老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着账单闪出来说:“饭钱二千八百八十,酒水两千二,包间服务费百分之十五是七百六,一共是五千八百四十元。”老姜把杨卫一推说:“钱找他要,我们还有事情。”说着就走,杨卫大声叫唤:“我没有拿钱,没有这么多的钱啊!”老板眼睛一瞪,说:“一个都不能走,早看出来你们几个不是什么好人。”老姜亮出了工作证,老板斜眼一看轻蔑地用鼻子发了声:北方佬,那样的证件50块钱就能办一个,拿什么破单位的证件吓唬人。情急中,老姜只得给宾馆里的检察官打电话。他们一听说王大佑不见了,马上像触电般地从床上弹起,一边给路山打电话请示汇报,一边找老姜他们了解情况。这真是王大佑没有带回,老姜他们却成了人质。
路山、深圳热线相连,忙得不亦乐乎,此时在万米高空上,王大佑双眼紧闭、脑子纷乱。空中播音员提示:巴黎戴高乐机场快到了。
二十七
姜和平是省委组织部张部长亲自送到路山上任的。张部长之所以能亲自送他,有两个原因:近来省里的厅局和地市的班子基本上动得差不多了,组织部长从时间上完全可以抽开身;而更重要的是张部长和姜和平的私交不错,当年姜和平一进到组织部,张部长就是他的处长,也是兄长和老师,此次升迁要不是得到部长的大力帮助,肖琦在最后一刻也不一定能定夺。姜和平永远记得张部长在当处长的时候,有一次他喝高了酒说的话。那是在一个处长提拔到省电力局后大家举行的欢送宴会上,张处长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给喝醉了。宴会散后,姜和平鞍前马后,为他捶背清理呕吐物,还在宾馆开了房间。处长躺在床上头晕地转、两眼紧闭地向他发问,知不知道省委大院这千把人,要放在封建社会里都算是什么?还没等回答,处长就拍打着床喊叫着说,是宫女!你是宫女,我是宫女,全他妈的都是宫女。每天我们大家低着头一路小跑、委曲求全地熬啊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为的是什么?其实就是为了得到领导的恩宠,为了给自己取得个合适的名分。可什么时候才能得宠啊,就看小子们的造化啦!是啊,熬了快二十年了,处长熬成了部长,自己也熬成了专员,大家终于有了名分!但有名分的毕竟是少数,想到那个大院里还有那么多的宫女继续熬啊熬,特别是和自己同时进省委的人竟还有的连个副处长都没有熬到时,一股得意之情在姜和平心里油然而生。
姜和平到路山上任的这天,地区正在召开经济工作会议,在迎接他的晚宴前,地区安排了一个小型的仪式,省委组织部张部长宣布了省里的任命通知,郝智给姜和平一一介绍了地区的班子,姜和平最后做了简短讲话,表了态度,算跟大家正式见面。在有领导参加的晚宴上,大家都是夹着尾巴,拘谨而客气,彬彬有礼、搜肠刮肚地调动自己的词库,搜寻着那些听起来r麻的委婉又很顺溜的好话,当然这都是说给组织部长听的,即使今天是在给主角姜和平接风的宴会上,大家的脑子里包括姜和平想的都是组织部长,这样就使本来很谨慎的气氛,被假的东西烘托得十分热烈。轮到给姜和平敬酒的时候,好话的“帽子”就杂乱无章地低了一档,吴帆比较活跃,他好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反而说了好多话,但主题不很明确,姜和平就听到说自己年轻有为,是路山的希望等等,虽然很热情的,但言语中却不免使人感觉到有点酸溜溜的。他知道这次人事变动,吴帆的活动最频繁,付出的也最大,还找到北京的一些大领导给肖书记打招呼,要不是组织部长暗中周旋,自己还不一定能竞争过他。魏有亮倒是很诚恳地直奔主题说:“姜专员,明天行署要做经济工作报告,你已经上任了,是不是这个报告就由你来做?”姜还未置可否,郝智对魏有亮说:“还是由你做吧,一会儿先把报告拿给姜专员看看,提出意见。”又对姜和平说,“你如果不累的话,明天也参加会议,跟大家正式见个面。然后,陪部长到下面走走,算是熟悉情况。”姜和平说:“行,听郝书记的安排。”部长说:“下面我就不去了,此次主要是来送和平同志上任的,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也该走了。”
晚上,郝智来到张部长房间,寒暄了几句后部长客气地说,省里是充分尊重了你的意见,并经过全盘考虑后才把和平同志配备到路山班子里的。肖书记希望你们要精诚团结,尽快开创工作新局面,力争把路山建设为全省甚至全国内陆地区改革开放的试验区。另外,由于多方面的原因吧,梁怀念同志还将继续留在路山工作。老同志嘛!该抬举的地方就抬举,总之,希望你妥善处理好各种关系,共同把路山的事情办好,出现一个社会安定团结,经济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的崭新局面。“
部长休息后,郝智和姜和平坐在一起,他说这事情真是奇妙,我们说到一起就真的到一起了。姜和平说:“也是我们有缘啊,这下好了,咱们两个配合起来,没有弄不好的事。你就好好地掌舵,我给你划船,我们搭个好班子,叫我干啥就干啥。”郝智知道姜和平的性格,处处都喜欢领先,在自己面前也不会甘心寂寞,就说:“什么是我叫你干啥就干啥,遇小事各自放手干,大事我们两个商量着来,总之,说官话是为了路山人民的发展,是为了不辜负省委领导的期望,说小了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力争通过我们齐心协力的几年、十几年努力,把路山地区社会和经济面貌换个样子。”
次日召开的地区经济工作会议上,新任路山地区专员姜和平的正式亮相作为了会议新增加的议程,在会议结束时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既提出工业强区、农业富民、科技健体的发展思想,又表明自己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为路山发展的态度,赢得了一次次热烈的掌声。姜和平在讲话里关于经济发展的主要提法,其实也是把魏有亮报告里的内容进行了处理,但他的处理很巧妙,把很平常的观点消化成了自己的东西。其实,这次经济工作会议准备好长时间了,基本上是郝智这段时间以来经过调查研究后对全区经济建设思考的结晶。在农业方面,路山的优势在于地域广阔,适宜多种农作物特别是杂粮生长,但制约的因素很多,水资源短缺,农业基础设施落后,水土流失严重,广种薄收是传统的耕作措施,加上国际、国内整个大气候都对农业发展不利,因此积极调整产业机构、加大农业科技含量、发展名优特种小杂粮是关键所在。在工业强区方面,充分发挥矿产资源优势,尽快把资源优势转化成产品优势,抓住全国电力供应紧张和本区煤炭品质好、易开采的机遇,以上电厂、特别是坑口电厂为能源经济的龙头,带动全区经济的快速超常规发展。要变过去等项目、盼项目为跑项目、争项目,努力吸引资金,使路山经济驶入快车道。为此,树立人人都是投资环境的意识,努力营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实现社会经济的双赢发展。
二十八
梁少华躺在一手遮天大酒店总统套房华丽的床上,一手拥着小巧玲珑的赵娟,毛茸茸的大手在她同样小巧而丰满的茹房上摩挲,另一只手里潇洒地握着一支古巴雪茄。吸烟只是一种形式,更多的是一种感觉和做派,是一个成功中年男人骄傲的展示。他空d地躺着,什么事情也不想,他喜欢这样,因为太累了,实在需要这样的放松。刚和风情万种的赵娟进行了r体的放松,现在该轮到思想的放松了。赵娟被摩挲得泛起红潮,喃喃地说:“我想温姐了, 快给她打电话呀!”梁听到这个半老徐娘的名字,心里也不由得怦然而动。温彩屏在电话里娇滴滴的,说自己正想找他。那你现在过来,现在就过来。他大声叫着,显得有些亢奋了,一旁的赵娟却比他更亢奋起来,身子也抖动几下,下面的臀部大幅度颤动,直弄得被子里面的气流涌起个大包。不大的一会儿工夫,温彩屏裹着一身的香气进来,瞥见依偎在梁少华身旁小猫般的赵娟,顿时掉了脸。虽说这样的场面经历过不少,但一个正常的人都会从骨子里反对这样有违伦理的事情。她起先是碍于梁少华的威严,一旦真正这样做了,感觉却很是刺激,更能使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梁少华一指浴室说:“先去洗洗。”她一声不吭走了进去。在里面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床上的他和赵娟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调情的浪声很快超过了水流声响。温彩屏走出浴室时,已经心潮起伏、满脸发红,只是身上还裹着一块严严实实的浴巾,嗷嗷狼嚎般大叫的梁少华在空中一挥大手,一边说还装什么少女样,一边就粗暴地褪下她的遮羞布,光了身子的温彩屏就倒在床上,三个人像三颗线团滚在一起,玩起了他们的传统节目“双燕齐飞”。
床上大战结束后,赵娟起身穿衣,说了“温姐你在,酒店里有事我还要处理”后径自走了。温彩屏换了位置,像刚才赵娟那样依偎在这个可恨又可爱的男人怀抱里,爱恨交加的时候真恨不得咬他一口。
那年,梁少华出了“毁我钢铁长城”的丑闻后,虽然经过梁怀念的努力免去了刑事责任,但一个堂堂的团县委书记干了那样的事情,的确再也无颜呆在县里了,于是和未婚妻温彩屏也没告别,就在组织上结束审查的当晚,没等最后的处分做出,他就一个人悄悄地逃离了永川。后来他在省城、武汉、石家庄、广州和路山之间贩过衣服,倒卖过化妆品。初涉商场毫无经验,挨打受骗,整天像个卖老鼠药的东奔西走,过了一年多颠沛流离的日子,其狼狈相可想而知。
有哲人说过苦难是最好的老师。苦难可以使一个人成熟,但成熟的过程却有很大的不同。看着他经历苦难的狼狈相,梁怀念不得不出马了,侄子属于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在明里他肯定不好意思接受帮助,只好暗中找到一个和自己很熟悉的叫王大佑的羊毛贩子,要他主动找梁少华加盟合伙做生意。路山地区是个半游牧地区,历史上就有养羊的习惯,这些年养羊成了当地的主导产业和经济发展的亮点工程,不到十年工夫,全区羊只数量翻了两番达到1000万只以上,而且这些羊只还多以喜欢啃树皮的山羊为主,它的r用价值已属次要,养它为的是它身上被称为软黄金的羊绒,但付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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