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二十分钟后,陆中校领着某狗狗到餐厅去喂食。不过今天的喂食者却是另有其人。
之前陆英捷回军区时见了云震,然后云震叫他带上陆偲,一起来军官餐厅吃个晚饭。
军官餐厅跟普通的大食堂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设有独立包厢。
陆偲跟着陆英捷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就是云震,另一个坐在云震身边的,出乎意料是个女孩,二十来岁,扎着马尾辫,皮肤白净眉清目秀,而且她的眉宇间还与云震颇有几分神似。
——莫非是云震的女儿?陆偲琢磨着,有才有貌,有权有势,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司令大人果然乃是人生赢家啊!
包厢里是一张小型圆桌,多余的椅子都已经撤掉了,只剩四张,而仅有的两张空椅子都在那女孩旁边。
陆英捷走过去直接坐到最边上的椅子上,陆偲只有最后一个选择,坐在了陆英捷和女孩中间。
刚一落座,就听见女孩甜甜地唤了声:“捷哥。”
“嗯,你今天怎么来了?”陆英捷回道,语气平淡,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女孩却还是认真答说:“嘻嘻,还不是捷哥太忙,想在外头见你一面太难了,只好我自己跑进军区来啰。”
——有奸|情?!陆偲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偷偷瞄向陆英捷,却见他脸上波澜不兴,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接着又听那女孩说:“捷哥,跟你一起来的是谁啊?”
陆偲转头向她看去,她也正看着他,笑意粲然:“你好,我是你们云司令的侄女,我叫云艾。”
——原来不是女儿啊。
陆偲礼貌地回话:“你好,我叫陆偲。”
“陆偲?是玫瑰花的那个露丝(rose)吗?”
说着,见陆偲的表情有点翻白眼,云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别介意啊。”
陆偲也就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
云艾眨了眨眼:“能麻烦你跟我换个座位吗?我想跟捷哥好好聊聊天。”
一个女孩子这么说了,叫陆偲怎么好拒绝呢?只得与她换了位子,过程中完全没敢看陆英捷一眼。
云艾如愿以偿坐在了陆英捷身边,自然要挥近水楼台的优势,积极找话聊:“捷哥,上次给你的梅凌演唱会的票,后来你去看了吗?感觉怎么样?”
——原来那些票就是她给的啊?陆偲默默地想,照理说送票什么的都是想给彼此创造共处的机会,那天她为什么没有去呢?
“不错。”陆英捷淡淡地说。
云艾说:“是吧?听大家都说不错,可惜那几天我在外面出差,不然肯定也要去的。对了,下礼拜还有xxx的演唱会,我们台里到时也会票,你要吗?”
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啊——这句话大概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已经被陆英捷拒绝:“不用。”
云艾并未气馁,接着道:“听说这段时间你常被y基地借调过去,是为了下个月的军演做准备吧?很辛苦吧?”
陆英捷说:“还好。”
“……”
此后连续好几个问题,陆英捷的答复始终不曾过两个字,堪称惜字如金。云艾却显得浑然不在意,也不知道是已经习惯了,还是她本来就最吃这一套。
陆偲在一边暗暗擦汗,心道堂哥你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偶然想到什么,扭头向云震看去。
云震手中提着水壶,从壶口往玻璃杯里倒出一种r白色的半透明y体,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从头到尾只字不语。
陆偲扯了扯云震的衣袖,凑过去悄悄问:“云叔,你是不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啊?”
“那倒没有。”
云震端起刚刚倒好的东西啜了一口,那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风韵雅致,就像是在品什么,比品茶要浓一点,比品酒又要淡一点,他说,“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看他们自己的缘分。”
缘分吗?陆偲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
云震把杯子放下来,不温不火道:“听小杜说你表现不错。”
陆偲露出了与杜某人近朱者赤的憨厚笑容,谦虚地说:“嘿嘿,还好吧。”
云震端详着他,忽而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皮:“瘦了。”
“呃?”
陆偲在自己脸上mm,的确没什么r,“还好吧……就当减肥好了。”
“不能再减,你太瘦了。”这么说着,云震捏起筷子,一连夹了几块大r到陆偲碗里。
陆偲瞠目结舌,脱口而出:“哇,你简直跟我nn一个样。”
“嗯?”云震扭头看过来。
陆偲赶紧补充:“我是说你们都一样想把我养胖,呵呵呵。”
“喔?”
云震眼中的笑意深了深,“英雄所见略同。”
陆偲额上流下一滴汗,旋即也笑起来:“好像是有道理哦。”
云震又说:“倒也不是要太胖,稍微胖些比较好。”
“是吗?”陆偲有些疑虑,毕竟常规都是说人胖坏处多。
云震细说道:“第一,吨位更重,你知道为什么轻量级的拳手很难敌得过重量级?第二,冬季更保暖。第三,手感更好。”
“……”喂喂,后面那两个,尤其是最后一个,绝对是有什么东西乱入了吧?!
陆偲无力吐槽,干笑几声埋头吃东西。他的碗边也有一只玻璃杯,云震将之拿起来,往里面倒进壶中的那种白色y体。
陆偲见状呆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云震没理会他,直接倒了大半杯放到他面前。
陆偲只好说:“谢谢云叔。”顿了顿,“这是什么?”
“米酒。”云震说,“这里的米酒最有名,你尝尝。”
陆偲尝了尝,果然不错,不会像他担心的那样太甜,之后还会齿颊留香,确实好喝。
正好他这会儿口渴,一口气喝完。接下来第二杯当然他就自己动手倒。
陆英捷和云艾那边边吃边聊——主要还是云艾在聊。陆偲这边专心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膀胱涌起一股胀意。
去卫生间解决了内急问题,在水池边洗手的时候,看到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已经有些面红耳赤。看来这米酒也有一定酒j度,所幸还不至于喝得头晕,不然明天他就死定了。
他准备往外走,恰逢云震从外面进来,他不假思索地开口:“云叔你也……”嘘嘘?
——尼玛卫生间绝对是天下最不适合打招呼的地方没有之一!
陆偲强行把话咽了回去,掩饰x地咳嗽两声。
云震倒没有见怪,微微颔往里走来。陆偲继续向外走,忽然听见一声:“陆偲。”
回过头,云震站在几步之遥,并不完全正对着他,脸部大约显露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隐没在y影中,看上去有种不可捉m的神秘。
云震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仿佛是从眼角斜睨过来,眼帘显得似眯而非眯,倍加让人感到一股迷惑,只听那磁x嗓音慢悠悠道:“你的名字取得好,你现在更像是小玫瑰了。”
“……”小、小玫瑰?
陆偲整个莫名其妙,倏地灵光一闪,想起先前云艾开的玩笑,再加上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可不是脸红得鲜艳欲滴就像花儿一样嘛?
顿时局促不已,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脸:“我……”
很想说些什么,却现不管他怎么抗议,一旦结合那种“小玫瑰”的说法,就好像不由自主变得娇滴滴起来,把他自己脑补得都打了个冷战。
结果他只憋出一句:“呃,我还是先走吧。”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低沉的笑声从身后飘来,一时间只觉得脸上越滚烫。
回到包厢前,在门外做了几轮深呼吸才推门而入。坐回原处,刚把筷子拿起来,就听见云艾说:“陆偲,原来你是捷哥的堂弟?”
陆偲愣了一下,大概是刚才他离席那会儿云艾向陆英捷问了他吧。
他答说:“嗯,是啊。”
“那我们以后可以有空联系,一起吃个饭什么的,来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吧。”说着云艾已经把手机掏了出来,准备记号码。
找他吃饭?陆偲寻思着,恐怕是找他吃媒人饭才对吧。
陆偲把视线投向陆英捷,后者同样也在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睛里清楚写着一句——你给她试试?
陆偲心说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就直截了当拒绝掉啊,瞪我有什么用?
话说回来,云艾要怎么追求陆英捷是她的事,陆偲不愿干涉也干涉不了,但是,假如她想让他在中间牵线搭桥什么的,他还是会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脑筋动了动,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机交到上头去了,而且我有些以前的朋友,我不想再跟他们联系,准备过段时间就要换号码,所以——”
“这样啊……”
云艾似乎相信了他的托词,没再勉强,“那算了,就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陆偲再次偷看陆英捷,这次收到的眼神是——不错,还算聪明。
陆偲不无得意地挑挑眉毛,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不知怎的也消散了。
不一会儿云震也回来了,陆偲看到他,脸上又开始烧,干脆埋头苦吃。
陆偲面前有杯先前倒好的米酒,他已经不打算喝,再喝下去只怕脸上真要开出花来。
云震却把那杯酒端起来,问他:“怎么不喝?”
陆偲略一迟疑,搪塞道:“我怕喝醉。”
“不会醉的。壶里还有很多,多喝点。”云震将酒杯直接放到他手里,目光温柔中带着催促。
陆偲拿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纠结了半晌,大着胆子出质疑:“你不会是就想看我脸红才这么让我喝酒吧?”
笑意从云震眼中流泻而出:“想看你脸红还有很多方法。”
“……”怎么好像信息量略大呢?
陆偲正努力分析着,又听见:“这米酒营养很多,对身体好。”
这句话一出来,要是他再拒绝就真成不识好歹了。
万幸的是,饭吃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十几分钟后,在他的胃被酒水灌得哗哗响之前,这场甜美的折磨终于告结。
第 32 章
餐厅外,云艾走到陆英捷面前,笑吟吟地问:“捷哥,你可以送我到车子那边吗?”她的车停在稍远处,步行过去大约十五分钟。
陆英捷静默了几秒,说:“让云司令送你吧,我要送陆偲回宿舍。”
云艾诧异:“咦?他是男人,还要人送?”
陆英捷说:“他怕走夜路。”
“……”我勒个去大哥你为了拿我做挡箭牌就可以这么败坏我的名声吗?!
陆偲觉得自己躺在地上深深地中了一枪。
云艾的表情也有点僵,但还是强打笑容,点点头说声“好吧”,而后朝云震看去:“小叔,那就麻烦你啦。”
云震明确表态过不干预这两人的事,见此情形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云艾离开。
陆英捷则带陆偲去到自己的车子停放处。军区面积辽阔,从陆偲的宿舍来餐厅这儿距离挺远,所以他们是开车来的。
直到坐上车以后,陆偲才按捺不住地八卦起来:“哥,那个云艾喜欢你对吧?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陆英捷脚踏油门,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陆偲:“那她知不知道你不喜欢她呢?你有跟她说过吗?”
陆英捷:“嗯。”
“你已经说过了?说过了她还是这样?”
陆偲有些错愕,猜测着说,“是不是你的说法太委婉,效果不够好,才会让她以为自己还有希望?也许你应该表现得更强硬一点,更坚决一点?”
陆英捷冷漠地说:“我是想拔枪警告她远离我,只是还得给她留点情面,毕竟云家和我们家有老交情。”
陆偲暴汗:“不不不,拔枪什么的就太过了……”
他挠挠耳朵,忽而计上心来,“既然光靠嘴巴讲不通,不如把事实摆在她眼前,也许你可以演戏给她看。”
陆英捷瞥了他一眼,目光狐疑:“演戏?”
“比如找个人来假装你的女朋友啊。”
陆偲摊开双手,“你都名草有主了,她总该彻底死心了吧?”
陆英捷沉默不语,似乎真的开始思量。
陆偲那边心思也在转动,有些鬼使神差地试探道:“其实云艾挺不错的啊,年轻漂亮,工作稳定,门当户对,x格什么的也还好,最重要是对你一片痴心,你为什么不考虑跟她试试看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存在什么试试。”陆英捷斩钉截铁地说。
“可有时候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会不会喜欢呢?”
陆偲自言自语道,念头一转,忽然好奇,“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陆英捷说:“没有。”
“没有?”
陆偲瞪大了眼,“三十年来从没喜欢过任何人?哇,你也太纯情……哦不,是太无情了吧。”
陆英捷不置可否,显然对这种话题毫无兴趣。
他参军很早,当别人还处在年少春心萌动的时候,他已经在军队里锻炼得像是一个钢铁人。m爬滚打披荆斩棘的日子,对他而言非常充实,g本就无暇也无心考虑什么私生活方面的问题。
后来他年纪渐长,开始有人刻意跟他提到这些,甚至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而家人那边也传来催促的声音。
其实他也有试过,比如跟女方一起坐下来喝喝茶,逛逛街,看看电影……等等等等。而他的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基本大同小异。
有俗话说,找个女朋友不如养条狗——这话本身当然是谬论,但在某些人身上却也有它的适用之处。就拿陆英捷来说,他宁可遛狗一整天,也不愿意陪女人逛街一小时。
当初跟他一道的战友们不少已经结婚生小孩,谈到他的个人问题,都认为他体内的情爱细胞搞不好是病变坏死了,不然怎么可能三十岁了连一次春心都没动过?
见陆偲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表达着匪夷所思,陆英捷不耐地眉尖一挑,把问题丢了回去:“照这么说,你的经验很丰富?”
“呃?”陆偲瞬间愕然。
更加令他愕然的是,有那么半秒钟,他脑海中居然闪过沈晋瑜的脸,立即啐了一口将其拍飞。随后,梅凌那俊美华丽的面容慢慢浮现出来。陆偲有点困扰,他的确是喜欢梅凌不错,然而跟恋爱那种感情还是有差距的吧。
最后他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我也从来没有过。”
不过,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好歹也算有过x|爱经验啊,那人家呢?
“你不会还是处男吧?”他直接这么问了一句,就当是男人之间的私聊,有点颜色很正常,没觉得有什么尴不尴尬——也或许是他反s弧太长还来不及察觉到吧。
“……你问太多了。”
陆英捷的脸绷了绷,也不是尴尬,只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这跟你无关吧?”
他越是这样说,陆偲越被激出追寻真相的欲望:“我好奇嘛,你不要不好意思嘛,就满足一下我嘛,说嘛说嘛……”
陆偲一路软磨硬泡各种撒娇卖萌,直到车子抵达宿舍楼下,还是没能获得答案,终于只能放弃。
上了楼,站在宿舍门前,陆偲才忽然反应过来:“咦,一不小心还真被你送回来了。”先前明明只是拿他当借口而已。
既然这样,也好。进门之后他回头说:“你急着走吗?要不就再留一会儿,我们好些天没见了,多聊聊吧。”
陆英捷跟了进来:“聊什么?”
陆偲想了想:“聊聊你的事吧,比如以前你在军队的经历,听说你的历史记录很辉煌啊,我可好奇了。”
说着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子:“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聊。”
陆英捷平常话不多,说到军队里的事倒是不会吝啬言语。
陆偲认真倾听着,暗暗赞叹——不愧是参加过实战的人,经历如此j彩,听上去就让人惊心动魄啊。
起先他是坐着听,听着听着觉得坐久了有点累,干脆躺下,还招呼陆英捷也一块儿躺。
单人床不大,躺上两个成年男人倒也足够。
多数时候都是陆英捷在说,陆偲在听,偶尔提出疑问。不过到后来陆偲越来越安静,直到陆英捷觉他安静了太久,转头一看,原来是已经睡着了,并且开始出轻微的鼾声。
他是真的累坏了,之前吃饭时又喝了酒,就算自己不感觉头晕,其实酒j还是在挥作用。而陆英捷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萦绕,即便内容再j彩,渐渐他也听不清了,反而乘着那午夜dj般悦耳的低语沉入梦乡。
他睡得很香,表情舒适安宁,唯独眼角噙着一点点湿润的痕迹。
那是陆英捷先前说到曾经牺牲的同僚,在他而言只是缅怀,却没想到令陆偲听哭了。
——真是个情感丰富的小东西。
如果现在把一面镜子放在陆英捷面前,他会现原己也可以露出这么温柔的眼神。
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抹了抹陆偲眼角的水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谁知道呢?这好像也是他向来不会去思索的问题。
突然听到一声:“哥……”
他收回手,定睛一瞧,陆偲的眼睛没睁开,分明还在沉睡。不知道刚刚叫的那一声是纯属无意,还是梦到了什么?
陆英捷下床用水打湿了毛巾,拿来给陆偲擦脸——他上床前还没洗脸。
擦着擦着,他大概觉得脸上一个东西老是动来动去让他很不爽,不时抬起爪子胡乱挠几下。
擦完了,见他嘴里还叽里咕噜念个不停,陆英捷蓦然失笑,用食指在他上唇轻点了点:“又在编排我什么?”
陆偲的回应是——张开嘴,一口将唇上的物体含住,似乎觉得口感还不错,于是咕吱咕吱地吮吸起来。
……尽管陆英捷从未跟什么人恋爱过,却也不会不知道那股从指尖飞流窜到x口处的电流是什么。
这是本能,他想,这必定是生理本能,否则他怎么可能觉得这人的舌头湿湿软软很可爱甚至想用其他地方更加深入感受?
不,这是他的弟弟,又不是真的狗狗,更不是……
他几乎没敢用力,小心将手指慢慢地从陆偲嘴里拔了出来,再用毛巾仔细擦拭干净。
他拉起薄被把陆偲的肚子盖住,然后把毛巾挂回原处,走到门口,转过身,最后扫了一眼床的方向,关了灯,退出门外,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第33章
那天在军官餐厅吃饭时,云艾曾经提到下月的军演,当时陆偲并未在意,后来又听其他士兵聊起来,他们这些人没资格参与军演,倒是这边有一部分人被借调过去——譬如陆英捷就是其中之一,据说云震也会是指挥官之一。
某天陆偲在训练的空暇看见云震经过,特意追上去询问了几句。
瞧他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云震便说,要是他想看看的话可以带他同去。
陆偲大喜过望,当即表示确定肯定一定要去。这可是他生平头一回亲眼见识军演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转眼就到了军演当天,陆偲跟着云震前往基地。表面上,陆偲是挂着云司令的副手或护兵之类的身份,反正只是做做样子,真正有什么工作也轮不到他。
军演之前的仪式上,陆偲东张西望,四下寻找陆英捷的身影,可惜人太多,而且都统一身着军装,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实在无能为力。
讲演台上,云震以及其他指挥官站在那里,发言过后,宣布演习正式开始。
陆偲顿时眼花缭乱,各种新式武器的演示叫他目不暇接,心潮澎湃,嘴巴从一开始几乎就没闭上过。
有那么一刻,他恨不能就是真正的军人,尤其看到那一架架在蓝天上翱翔的飞机,更是有种热泪盈眶的激动。
曾经的梦想啊……
不过,对他来说j彩的内容基本也就这么多,这便是“演”,而后是“习”。
习——实习——实际练习,让官兵分组进行战术对抗,既有普通士兵之间的对抗,也有普通士兵与特种兵的对抗。
这种实战陆偲无法再旁观,当然更不能参与。
作战指挥室中,所有指挥官们运筹帷幄,掌控大局。
虽然对军事很感兴趣,然而有些东西对陆偲来说还是太高深,他看不懂也听不懂,又想试图弄懂,反而把脑子搞得一团乱,以至于开始昏昏欲睡。云震见状便让他先去休息。
每位指挥官都有各自的休息室,由一间会客厅以及附带的卧室所组成。
陆偲在卧室中睡了一觉,醒来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他下床走到门前,刚打开门,猛然感觉到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氛一涌而入,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赶紧把门合上,只留些许缝隙,用来窥视外面的情形。
只见云震坐在办公桌后,正前方站着一名年轻军官,旁边还有几个人,神色全都异常严肃,尤其那名军官的表情格外复杂,似乎有些惭愧,有些倔强,又有些不甘……
相比之下,云震看上去最平静,但最浓重的压迫感却也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整个空间鸦雀无声,即使是身在局外的陆偲都不由打了几个冷战,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什么似的。
只听云震低沉的声音:“不论任何原因,你既然是长官,就该把任务放在第一位。任务是让你和陈子亮领兵对抗,而不是把队伍变成你们解决私人恩怨的战场。张贺,你是有经验的老兵,难道你的经验都被狗吃了吗?”
话里的张贺,就是那名站在房间中央的军官。
在模拟对抗战中,张贺是小队长官,却在战术指令中出现了严重失误,导致行动发生重大事故,甚至造成了人员伤亡。
正如云震所言,张贺是老兵了,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所以他惭愧,却紧握着拳头默然不语。
云震盯视着他,说:“现在你老实坦白,究竟为什么针对陈子亮?”
张贺沉默许久,似乎终于承受不住那道目光的压力,艰难开口:“我讨厌他,我……恨他……”
“恨他?”
云震脸色不变,一字一句清晰道,“你听着,就算他陈子亮是你的杀父仇人,只要你们接受了任务并肩作战,假设他即将脱水而死,哪怕你放血喂他喝也要竭力让他活下来,你可明白?”
张贺闭了闭眼,忽然垂下头,抬手解开军服上的肩章扣子:“我明白,一切都是我……我都认了,这个……我也不要了。”
说完把肩章往地上一扔,转身往外走去。那个背影挺得笔直,宛如将折未折的钢枪,勉力维持到最后,反而倍显颓废苍凉。
云震什么也没说,仿佛只是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书,丢了出去,刚好砸中张贺的后颈。
——那可是一本硬皮书,厚度至少有五公分以上啊!陆偲看了都觉得一阵r疼。
张贺的脚步顿住了,倒也并未喊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被砸愣了似的。
云震说:“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张贺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但背影开始显得有些迟疑。
“捡起来!”云震重复一遍。
张贺这才转过身,把那本书从地上捡起来,看向云震,眼中流露出几丝闪烁。
云震的视线却转向另外几人,说:“给他一把枪。”
听到这句话,那几人顿时脸色各异,惊讶惶惑不知所措。其中一个人犹豫片刻,还是把枪拿出来,走过去塞到张贺手里。
云震看回张贺,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你要么去找陈子亮一枪解决了他,要么就去樊将军那儿,接受你应得的处置。”顿了顿,“顺便你也看看,陈子亮会得到什么处置。”
“……”
张贺握着枪的手骤然握紧,而后一点一点放松,最终整个手臂垂落下来。
见此情形,刚刚把枪给他的人立刻再度上前,把枪拿了回去。
事情在此告一段落。
就这样,张贺跟随另外几个人一道离开,或者说是被押送离开。
所有人都走光以后,云震坐在原处,偏过头瞥了一眼:“还不出来?”
陆偲:“……”所以说司令大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晓得他在偷窥吧?
陆偲默默地擦了把汗,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距离云震不远不近的地方就停了脚,貌似有点望而却步的样子。
云震往皮椅靠背上一靠,整个人显得放松下来,似乎先前蓄在体内不断扩张的压迫感也悄然消散,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问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呃……”陆偲mm鼻子,“还好,还好。”
坦白说的话,其实他是有点被吓到了。
大概因为云震在他面前向来很好相处,而且很照顾他,陡然见到云震发落别人,跟平常的感觉反差太大,那种惊人的威压简直像要把心脏碾碎,也无怪乎其他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更何况是初次见识的陆偲了。
云震自然也看得出陆偲的口是心非,唇角微微一挑,抬手揉了揉睛明x:“现在的年轻人,本事比从前见长,耐受力却越来越低。为了一点个人恩怨,随时随地变成自己的战场。”
听着这番话语中若有似无的叹息,陆偲不禁想,这个人一定也是很关心那些部下吧?
爱之深、责之切嘛……其实这是一位多么好的上司啊,不对吗?
想到这里,陆偲迈开脚步走上前,来到皮椅后方,双手按在云震的肩膀上,轻轻给他揉捏起来:“你也别太c心了,云叔。”
顿了一下,忽而萌生感慨,“各人有各人的命,很多时候别人也c心不来的吧。”
云震侧过脸斜睨陆偲一眼,眼神深邃:“你也信命?”
陆偲仔细想想:“唔……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
怎么说呢?当他极度倒霉、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倒霉至此的时候,忍不住会觉得这绝对是命运作弄。然而当他实在忍无可忍,又会想要奋起反抗,那么这种时候,他当然就不愿意相信命运是不可更改的了。
“所以你的想法是随机应变。”
云震笑了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很灵巧。”说着将右手放到陆偲按着他肩膀的手背上,轻拍几下。
也许是因为刚刚看到云震训人的样子,陆偲目前仍然处于被云震的气势震慑的阶段,此时他在陆偲心中的形象简直高大威严跟如来佛似的。突然被他这么一夸,顿时让陆偲愧不敢当:“没有没有没有,其实我很笨的。”
云震把陆偲的手握了起来,慢慢往下拉。陆偲的身体随之慢慢往下,脑袋低到几乎与云震平行,云震转过头来盯着他:“你很笨吗?”
“……”
陆偲从未这么近距离与云震对视过,恍然发现,这个人的眼睛颜色似乎比常人略浅一些,透着阳光看进去近乎透明,难怪目光中带着一种……犹若传神的魔力。
被这双眼睛盯着,陆偲不自觉有些失神,半晌才呆呆道:“你是希望我笨还是不希望我笨呢?”
云震失笑,捏捏他的鼻尖:“你现在倒真是个小傻瓜。”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有事务要向云将军请示。
云震松开了手,陆偲立即直起身重新站好。
门外的人进来向云震做报告,陆偲依然站在云震身后,看似一本正经,其实完全没在听别人说了什么,心不在焉地m着鼻梁,想着刚才被云震捏鼻子的情形,总觉得这人好像是把他当作小孩子了吧。
他的心情有些矛盾起来,一方面,他似乎还满享受这种长辈式的宠溺,另一方面却又希望对方能够把他当做成年人来平等看待。
哎,如果可以两者兼得是不是就好了呢……
第34章
由于那场突发事故,原本预定三天的演习时间被迫缩短,第二天就结束。
各位指挥官开了总结会议,而后一同离开会议室。这一行十来个人,包括指挥官及其副手们,陆偲也堂而皇之地走在其中,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有听没有懂。
一路上指挥官们还在谈论着演习之后的事,走着走着,听见前方传来喧哗。
原来是有人在打架,双方均为军官,而其中之一正是陈子亮——演习事故的另一位主要当事人。
在那两个打架的人周围还站了不少人,但并没有人试图劝阻。
这边有人想要上前制止,却被云震叫住,说:“等等,让他们多打一会儿,有人的确该揍。”
于是整个基地级别最高的一群大佬们,就这么站在原地,足足旁观了好几分钟。
那两人分别都挂了彩,相比之下陈子亮伤得比较重,他的动作以防御为主,而跟他对打的那个人则毫不留情,时不时还狠狠咒骂几句。
其实按理说军队是不允许私斗的,不过,这次陈子亮的所作所为确实犯了众怒,别说是揍他,就连想杀了他的人都有。
终于,云震脱下白手套,递到陆偲面前。陆偲愣了一下,连忙接过来。
云震走了过去,那两个人还扭打得难舍难分,仿佛用电锯也割不开来似的。直到云震已经来到他们身边,这两人还无知无觉。
倒是其他的旁观者们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那些大佬不知几时居然也到场,想提醒那两人却又不敢出声。
云震伸出手,看不出用了多大力气,动作简单之极,甚至轻而易举般,就像是猎人分开了自己养的两只不听话地互相撕咬的猎犬。
那两人喘着chu气互瞪一眼,旋即向云震望去,对上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几秒后,彻彻底底安分下来。
现场完全死寂,连呼吸声都静不可闻。
直到云震开口,平淡的声音划开了这层薄冰般的气氛:“陈子亮,该说的话已经有很多人对你说过,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子亮猛地一怔,脸上满是青红交加的伤痕,看上去既狼狈而又狰狞。他低下头沉默几秒,重新抬起头,表情近乎带着一种狠意:“司令,请不要开除张贺的军籍,要开除就开除我吧!这次的事主要责任在我,应该让我承担责任,不关张贺的事!”
听到这话,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唯独云震显得无动于衷,回道:“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陈子亮咬了咬牙,突然屈膝一跪,膝盖砸在地面上沉重有声,话语也是掷地有声:“司令,求你!”
云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陈子亮脸色骤变,跳起来就要追过去:“司令,你答应过给我一次机会!你答应过……”
忽然有两名士兵从后面把他架住,令他动弹不得,只能嘶吼:“我现在就把这次机会给张贺,拜托你了,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再纠缠你,司令!我现在就……”
“让他闭嘴。”云震说。
那个架着陈子亮的士兵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布来,塞住了陈子亮的嘴巴。
云震的目光扫向其他人,问:“张贺在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掏出手机:“不知道,我可以现在联系他看看。”
云震颔首:“电话接通之后交给我。”
很快电话就通了,云震把手机拿来:“张贺,我是云震,陈子亮在我这里……不必多说了,你们私底下自己去说……嗯,我知道你会妥善处理……你在什么地方,我让人把他送过去。”
通话结束,云震将手机还回去,并安排几个人把陈子亮送走。
而后云震走回来,从陆偲手上拿回手套,环视在场诸位指挥官及其随扈们,缓缓露出一缕微笑:“既然这个时间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
※ ※ ※ ※
于是乎,这些大佬真的就一起吃了顿便饭,席上讨论起先前的事,有人是觉得说,如今的年轻人实在太冲动善变,交恶的时候,哪怕违反纪律也要拼命死磕;和好的时候,又好到宁愿替对方顶罪。
不过陆偲却认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尤其是张贺和陈子亮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貌似很有猫腻……
反正在他想来,那分明不就是一场“因爱生恨,末了又调过头来想要患难与共”的典型狗血大戏吗?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脑补过度了而已。他比较好奇在意的,反而是陈子亮最后没能说完的那番话——
什么叫答应过给他机会?什么又叫从今以后不再纠缠?……
这顿饭虽说是便饭,桌上也还叫了酒,因为在座有个别不折不扣的酒鬼,无酒不欢。
既然酒来了,自然是能喝的愿喝的都要来点才行。
云震的杯子也被倒了酒,白酒度数很高,这还不算,人家甚至拿了一整瓶放在云震面前,声称交由他一个人包办。
陆偲不禁有些疑虑,小声说:“你还是少喝点吧?”
此时陆偲是坐在云震左手边,而云震的右手边坐着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将,耳尖地听见了陆偲的悄悄话,便说:“小同志,你还替你家司令担心呢?你难道不晓得他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吗?”
“啊?”
陆偲哑然地看看对方,又看看云震,“真的假的?”
云震浅笑:“比一般人能喝而已。”
“哈哈,是啊。”
那位中将再次接话,不无调侃地说,“一般就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能喝哟。”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还有人逗起陆偲来——就像长辈逗小孩那样,说他既然是跟云震一起的,那也应该跟着喝点才对。
陆偲连忙摆手说自己酒量很差,不能喝。
别人闻言就说——这怎么行?连他家司令都是千杯不醉,他至少也得要有百杯才行吧?现在就当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把酒量练练。
陆偲实在没辙,把求助的目光朝云震投去,谁知道一向关照他的云震这次竟然不帮他了,只用眼神告诉他——连我都要喝,你自然也逃不掉的,随便喝点吧。
话虽这么说,陆偲强烈怀疑这个人并不是帮不了他,而是不想帮他。
其实呢,这个人才是在座最想让他喝酒的人也说不定吧……
任凭陆偲百般推辞,还是断断续续地被逼着喝下了一杯,后来云震看他确实酒量不行,已经开始有点发晕,便没让他再喝,把其他人的酒都挡了回去,这才总算给他找回一点点安慰。
饭局结束后,大佬们便要分道扬镳,回到各自的军区。
陆偲自然还是跟随云震,乘车返程。他们俩坐在车后座,前面是司机,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名随扈。
这是一辆先进军用轿车,有全面防弹功能,前后座位之间设有特殊挡板,此时挡板是升上去的,把车厢分隔为两个空间,声音也受到一定阻隔,当然如果大声讲话还是听得见。
不久前,陆偲曾经烂醉过一次,一口气喝了三杯,又喝得急,当场就醉得一塌糊涂。今天他只喝了一杯,喝得也比较慢,所以还不算太醉,只是觉得头晕犯困,四肢无力,身体一次次从座位里往下滑,又一次次爬起来坐好,再一次次继续下滑……
如此反复好几次,云震干脆将他拖过来,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好好躺着。
起初陆偲压g没反应过来,还迷迷糊糊想着这个枕头挺舒服的嘛,什么材质的呀?
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当即想要爬起来,却被云震按住,从上方俯视下来的眼睛里流动着堪称温柔的光华,悠悠道:“你是想滚到座位底下,还是想乖乖睡觉?”
“……”陆偲只好妥协。
可以说,他对云震已经有所了解,看上去丰神如玉的样子,实际上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即便他不厉色不严词,但决定了的事往往不容违抗,哪怕你想违抗,他一点一点步步进逼也会叫你妥协。
所以,陆偲其实是不想妥协也得妥协了。难免还会有些不自在,本来很困,这下反倒一时睡不着,就这么醒着躺在别人腿上,更加局促不安。
便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情绪,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之前陈子亮说什么你答应给他一次机会,那是什么意思?”
“嗯?”云震眉梢微微一挑。
陆偲会注意并在意这件事,倒是有点出乎云震的意料,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向陆偲解释:“以前发生过一些事,事情本身非人所愿,总之就结果而言算是我欠了他,所以我允诺给他一次机会,假如将来他犯了错,或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只要我能做到,原则之内我都会帮他。”
“原来如此……那他还说什么以后不会再纠缠你,难道他曾经纠缠过你什么?”陆偲接着问。
“你认为呢?”云震反问。
“……”
陆偲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好奇,“该不会是感情上的什么纠缠吧?他对你……有那种意思?”
云震笑笑,不置对否。
陆偲想,这应该就是默认了吧。
平心而论,如云震这种条件的男人,被人纠缠什么的实在一点也不奇怪,只是……
——这好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陆偲同志!
陆偲一下子回过神来,恨不能紧紧捂住脸彻底人间蒸发。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的事情涉及了太多隐私,虽然人家好像满不在意的样子,但他还是汗颜异常。
说到底,被一个同x纠缠,对大多数人来说g本是非常不舒服不愉快的事吧?他居然还傻不愣登地刨g问底……
陆偲越想越后悔,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好奇心,却把情况弄得这么尴尬——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感觉,想再说点别的什么来缓解,却又一时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好在,他并没有尴尬太久,因为很快他就重新又犯困了,脑子转得太快也容易累啊。
不得不承认,躺着果然比坐着要舒服很多,而且还有一副舒适的“枕头”,既柔软有弹x,又不失肌r的硬实感。
肌r啊……陆偲暗暗咋舌,这个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吧?表面那么温润内敛,实际上可是狠角色,比方说先前轻易分开那两个打架的人,你看他似乎没用上多少力气,其实如果没有一定的爆发力又怎么可能办到呢?
话说,云震这么厉害,还有陆英捷也非常厉害,而这两个人都是从军队里练出来的。如今他自己也在军队,虽然说只有两个月时间,但回家以后他仍然会坚持锻炼,不知道将来能不能也变得像那两个人一样厉害呢?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许,陆偲渐渐沉入了梦乡。
刚开始睡得还算舒服,但这毕竟是在车厢里,两条长腿只能蜷缩着,没办法伸直,缩久了难免有些不舒服,他翻来覆去越睡越不安稳,终究还是醒了,或者说是半睡半醒。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面前隐约有热气散发过来,下意识地把脸凑过去蹭了蹭,好像蹭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又用鼻子顶了顶,来回磨蹭几下,缓缓呼出一口气,张开眼,大概过了十秒左右,他才留意到眼前的绿色,似乎是别人军裤的……裤裆?
等、等一下!那他刚刚蹭来蹭去的是什么……
第35章
——还能是什么?
要知道,他睡了不到几分钟就转过身,面朝着人家胯|下,口鼻中反反复复喷出热气,后来甚至还把脸啊鼻子啊什么的都蹭上来……
一个年富力强的成年男人哪,你认为他会被蹭出什么情况?
现在应该怎么办?陆偲不知道,反正他是完完全全不敢看人,汗流得几近虚脱,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事实上他差点想干脆装死算了,旋即又意识到这主意恐怕更糟糕。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摆脱这个处境再说吧。
刚准备起身,却被云震摁住x口压了回去,而后扣住他的下巴,大拇指沿着他的唇线摩挲而过,问道:“小玫瑰,你愿意用嘴帮我吗?”
如此温和自然的语气,就仿佛是一位长辈在问孩子——小朋友,你想吃bb糖吗?
陆偲彻头彻尾呆滞,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
也许是由于过度震惊,他的面部神经反而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有两只眼睛瞪得通圆:“你说……什么……?”
云震眼中漫出一丝笑意,将食指探进了陆偲嘴里,指尖与他的舌尖零距离接触。
“用这里帮我,好吗?”云震弯下腰,更近更专注地看进陆偲的眼底。
那种目光,仿佛带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刹那间,陆偲就跟被催眠了似的,尽管脑子里还有个声音在叫喊着——“陆偲你快醒醒啊这一定是在做梦啊这g本是不可能的啊啊啊!”,脑袋却已经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又点了几下。
是的,他点头了,他同意了,在他什么都还来不及考虑的时候。
云震托着他的后颈将他扶起来,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皮腰带上,然后说了一句:“交给你了。”
“……”
陆偲吞了一口唾沫,用颤抖不止的双手,开始解起那g皮腰带。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在说——快住手!这绝对绝对不可以,太无稽了,太荒唐了,不能这样下去啊!
另一个说——来吧陆偲!就这样,没错,难道你不想做吗?其实你自己也想这样做的对吧?做吧,做吧做吧!
……两边激烈鏖战,迟迟分不出胜负。
而与此同时,陆偲手上的动作却也一直不曾停歇,已经解开了皮腰带,露出那条深棕色的内裤,用手指勾着裤腰往下一拉……
陆偲咂舌,或许是他脑子真的秀逗了吧,因为他竟然觉得人家连这种部位也长得很好看呢,又……宛如美玉一般。
陆偲再次吞了吞唾沫,低下头……
如果这时候他意识清醒的话,大概会想——好吧,我果然还是不折不扣的gay啊,始终是喜欢男人,自然也会喜欢男人的这个东西……
从前的他堪称洁身自好,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能,更不敢。
假如不是受到种种环境因素所制约,谁又知道他会是怎么样呢?就算不至于荒y|糜烂,想必也不会亏待自己的欲求吧。
云震闭着眼,头仰在座椅靠背上,手放在陆偲头顶,五指穿c在细密的发丝之间,随着他的脑袋一上一下而起起伏伏。
他基本没有什么技巧,这很容易感觉出来,他显然非常生疏。当再一次感觉到他的牙齿时,云震出声说道:“不要咬,用嘴唇和舌头。”
陆偲不由一怔,听取了意见,用嘴唇把牙齿包覆起来……
他的乖巧令云震十分满意,鼓励似的揉揉他的头发。他也的确接收到这份鼓励,于是越发努力。
这之后云震不时会提点他……事后陆偲回想起来,觉得简直就像是上了一堂专业课。
当然,眼下这会儿他是心无旁骛的,全心全意只想让对方感觉更舒服。
俗话说熟能生巧,可见技巧并不是一下子就能练出来,但是最起码,他的口腔很热,摩擦生热再加酒j作用,基本跟一只小熔炉差不多了;舌头很软,而且越来越灵活,简直就像什么调皮的小动物,一再一再挑逗着云震的欲望,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几乎被刺激得不行,呼吸也越发chu重起来,c在陆偲头发里的手指渐渐收紧,几度想要挺起腰,深深进入他的喉咙里去,却到底还是考虑到他会难受而忍耐住了。
那个时刻来得比预期更快……
陆偲毫无防备,……呼吸一窒,差点就呕吐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r白的粘稠y体被咳得从嘴角挂了下来,滴落在车子的地板上。
云震拿纸巾帮他擦嘴,他把纸巾接过来,想把车里弄脏的地方也擦一擦,却不期然地被云震拖过去,托起他的脸,吻住了唇。
陆偲愕然一怔,旋即感觉到有只手在解他的皮带,他立刻想也不想地将之扣住。
云震从他嘴里退了出来,在他唇角轻啄一口:“手放开。”似诱惑又似催促的低语,伴随着一阵温热暧昧的吐息流入耳窝深处。
陆偲但觉后颈发麻,**皮疙瘩好像都起来了:“你、你要干什么?”事到如今还问这种问题似乎很愚蠢,也很虚伪,可他实在按捺不住。
“不用怕,我想触m你。”这话是如此直白简单,仿佛只是在说——走吧,我想带你去散步。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
陆偲顿了顿,困窘地咬咬下唇,“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虽然刚才云震让他咬,但在他的想法中,男人的欲望上来了,哪还管什么男的女的,不然怎么连充气娃娃都能热卖呢?有得用、用得爽就行啦。
却万万没想到,云震居然吻了他,甚至对他的身体也感兴趣的样子,这……
“嗯?”云震似乎不太理解他的疑问。
只听他咕哝着补充道:“陈子亮都被你拒绝了啊……”所以这难道不是因为不喜欢男人吗?
云震于是笑了,在他鼻尖亲了一下,说:“我只是不喜欢他。”
“……”
——那你难道喜欢我?这个问题瞬间从陆偲脑中闪过,随即就意识到这种想法太愚蠢,直接丢到了九霄云外。
呵呵,只不过是男人之间互相帮忙纾解而已,谈得上什么喜欢,又何须什么喜欢呢?
想归这样想,陆偲仍是感觉有些别别扭扭。之前他给云震做那种事,还可以算是……就当是为上级服务(二逼j神真伟大啊),而云震反过来对他这样那样,他莫名就羞涩不安起来。
然而他的抗议和挣扎都被云震牢牢压制,用嘴堵住他的嘴,用手解开他的皮带和拉链。当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握住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
果不其然,他其实也是想要的啊……
说什么为别人服务,其实又何尝不是满足他自己的私欲呢?
总之还是那句话——他就是喜欢男人,也喜欢触碰男人的身体,当然,同样喜欢让男人来触碰他的身体。
随着那几g手指的温柔抚弄,陆偲只觉得下半身不断充血,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热量往那一处聚集而去,在对方的掌心里发硬发烫。
当血y都集中到下半身之后,头上的供血自然就不足了。
要不怎么说男人的脑袋是长在腿间呢?一旦被欲望占了上风,理智什么的就得统统靠边站。
更何况,不要忘记他还喝了酒……
他能够抵抗到现在,已经堪称奇迹。
当云震觉察出他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便将他抱起来放到双腿中间,让他背靠在自己怀里,手中一边继续动作着,一边亲吻着他的耳朵与脖颈。
他的耳垂不大不小,咬上去软乎乎的,口感甚好。他的脖颈光滑修长,当他意乱情迷地昂头呻|吟的时候,宛如天鹅引颈,还依稀散发出清香诱人的气味。
当然,云震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气味。硬要说的话,其实是一种生物发|情的味道,俗称荷尔蒙。
……云震认真端详过,陆偲的本钱不错,至少比起一般人要好,不过看在云震眼中却始终觉得可爱,几乎爱不释手,以至于直到陆偲sj都还有些舍不得。
陆偲……明显是已经憋了许久——这一点也让云震感到有些意外地可爱。
其实单从外表上来看,陆偲生的是一副明媚风流相。不过,另一部分则是相由心生,他的内心,或者说他的灵魂,为他的长相另添了一股灵气。
云震用纸巾把他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期间他一直毫无动静,起先云震以为他在害羞,后来才发现他居然是睡着了。或许应该说,是因为承受不了酒j的麻醉、心情的矛盾纠结、再加上高|潮的震撼刺激——诸此种种混合冲击,最终晕迷过去了。
云震把他放下来躺着,让他再度枕在自己腿上,捋起他额前的头发在眉心印下一吻:“做个好梦,小玫瑰。”
转头望向窗外,手肘支撑在车窗下,手背托着下巴。
窗外阳光灿烂,光线穿透茂密的梧桐树叶倾洒而下,形成一缕一缕影影绰绰,在俊逸的面容上映出斑斑驳驳的光影,从那双略显透明的浅色瞳眸中飞掠而过,然后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老多河蟹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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