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中鬼

第八章·不眠之夜
29年12月29日
熊连科知道，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不眠之夜到来的次数有点太多了，熊连科已经有些习惯了，他不能习惯的只是每次这种时候一到，就是有人丧命的时候了。
“案发现场真是看过几次都不会腻，”把散落一桌的报告整理好之后，林超对正处于沉思中的熊连科说道，“但是，队长，这可能就是你最后一次看现场了。”
“我懂，我都明白。”熊连科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但是在这个时间，从省警察局到萍水街道派出所，无数警务人员都在忙碌着，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处分也该下来了吧？这一年我等的也很心焦了，”熊连科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但这一次我总感觉真的可以了……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失败。”
等到萍水街道派出所的人手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围观群众踩踏的不成样子，街道派出所本身处理凶杀现场的能力不足，在进行现场保护时又造成了些许破坏，这些东西连带下来，遭殃的不止是刑警队这边了。之前的三起案件也是这样，地方派出所的负责人先熊连科一步受到了处罚，而熊连科也不能替他们说话，他也对于如此生疏的现场保护工作不满，但他对于自己的不满更甚。
“这次说不定真的可以了，”林超拍了拍熊连科的肩膀，“案件发生的位置距离人口密集的街道区域不远，虽然萍水公园内安保摄像头不多，但是周围街道上非常多，而且这也是次尸体死亡时间与被发现时间如此接近，这一次的破案压力可以说比前三次要低得多。”
“说的没错……而且也算是有比较有力的证言和发现了，总会调查出来一点东西的。”
目前从几个现场证人的供词里面，都提到过一个形迹可疑、可能是女性的人物在尸体被发现钱，在萍水公园内逛过。其中以那个自称是尸体发现人、名叫刘建松的男人说的犹为坚定。
“没错，我绝对看见了，是个个子看上去挺高、穿的还花里胡哨的年轻姑娘，来公园里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就往树林里面走。我就想着估计是有事发生，结果没多久就看见她慌慌张张地从树林里跑出来了，嘴里还喊着什么东西，看着挺可怕的。我心想这必有蹊跷，就先一步进去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就看见个漂亮的小姑娘躺在那儿，可把我吓坏了，”刘建松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从紧张中挤出了些许懊悔来，“当时我就想着，赶紧报警吧！正要打电话，后面就有好几个人跟着跑过来看了，还没等我阻拦一群人就在尸体周围围满了，有吓得逃跑的、有当场倒在地上的、两三个人一块拿出来手机拨110。等你们警察赶到了，那女的也不见了踪影，唉！”
刘建松所说的神秘女孩，之后也从其余几个现场证人口中得到了证实，在一个多小时前，留在现场的刑警成功从萍水公园内的监控录像中找到了那个“高个子的年轻女性”，并把图像发了过来，熊连科已经责令下属立刻调查出那个女孩的身份。这算是这一年来的连续杀人案件中，次抓到了一个看起来距离案件真相如此接近的线索了！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我对于那个叫刘建松的人挺在意的，”熊连科对林超说道，“他在录口供的时候，我当时在现场看着的……他的神情有些奇怪，让我很在意。”
“哦？队长你眼光说不定挺不错的，”林超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在场目击者里面存在凶手的可能性很低，但是我当时也觉得有些许不对。”
“他的口供做的有点太冷静了，连语气中的紧张感都很有节奏性，仿佛是提前准备了好久这么一套证词，”熊连科说着从档案中抽出了刚刚做的那一份口供，“内容上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漏洞，但是也正因此更令人在意了……”
“队长你想到那么深了吗？说真的相对于刘建松，我对于这几份报告都有些许问题……尤其是这份，你看……”
两人又把几份口供材料看了一遍，熊连科思考了一番后，说：“明天还是得抽调人手，再去访问一下才行。”
“说不定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了，”林超笑了笑，“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名牺牲者了，上头已经无法忍受了吧……这样下去必须得申请外省警力支援了，在年关之前也必须得实行全城戒严，这对于市民们来说绝对不是个好事。”
“谁会觉得连续杀人案算是好事？现在谁敢拍手叫好，我就要把他铐进局子里了，”熊连科说着便咬牙切齿，“我是见过那些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的……这一次的那些围观踩踏现场的混蛋们也差不多，都是一样，根本不把人命关天的事当事，哪怕给吓得屁滚尿流都得跑上来凑个热闹……妈的，真该把他们统统关进去！”
“好了好了，队长，别这么极端了，”林超说着也抬头看了眼时钟，“再过三个小时就得开专案组会议了，您得准备齐全了……我也得去准备一下。”
“你也辛苦了，刚刚被调到省城就连续遇上这样的案子。”
“这都不算什么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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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超离开熊连科办公室后，立刻就听到了走廊里的嘈杂声。刚才没有听到也不知道是熊连科声音太大盖过了走廊里的声音，还是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了，这样一出来，林超更加真实地感受到了省公安局中的忙碌感。
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必须将案件破获——这是熊连科，已经局里面绝大多数人所希望的结果。不论如何，这一次抓到了很有用的线索，对这一年来参与这起案件的刑警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但是对于林超来说却是另一番味道了。
在现场勘查三个小时之后，调查方针上已经确定了与之前三起案件并查……这是熊连科与专案组商讨所认定的最佳调查路线。确实，目前来看，以案件的目标选择、犯罪手法以及时间间隔来看，与之前三起杀人案为同一凶手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不管怎么样局里也找不出更合理也更好的调查方针了。
但是总感觉有些不太对，至少在林超眼中不太对劲。他并不觉得调查方针上的选择不合理，不如说这一年以来的之前三起杀人案件的调查方针都很合理，但是这样合理的调查方针却没能够取得成果，那么，继续以可能性最高的一条路线来调查，真的就能有用了吗？
那个神秘的高个子女孩……这大概是这次案件的关键所在了。之前的三起案件中并没有出现过如此清晰的线索，而偏偏这一次出现了，这也让林超觉得不对劲——那个女孩真的与那个神秘的杀人恶魔有关联吗？或者说她就是那个杀人恶魔？
想一想会觉得很荒诞，但是林超觉得这其中存在有一定的偏差才会去想那么多，而这些荒诞的想象他也不觉得全部都是白费的，以后其中之一说不定就会成为推动案件侦破的关键点……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林超脑子里想
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时间注意力没有集中，与走廊上相向走来的某人撞在了一起，那人手里抱着的档案夹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
“啊，抱歉。”林超刚忙低下头来，帮忙收拾掉落在地上的文件。
“没关系没关系……你是新来的？”
林超抬起头来，与那人对上了视线。那是个穿着灰白色大衣、带着黑框眼镜、虽然看起来已到中年但依然有些潇洒的男子，在他的大衣胸口上别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工作单位——省公安局犯罪心理科，姚忠文。
“犯罪心理科的人吗？”林超把收拾好的文件递给姚忠文，“我叫林超，之前我去你们部门打过招呼，但是没看到你。”
“哦，那可能是巧了，我是犯罪心理科的总负责人，除了特定休假日外天天都在，如果你之前去过我们那边没看到我，那可能真的太巧碰上了我难得一次的休息。”
姚忠文微笑着给林超解释。林超点了点头，回之以笑容：“今后还请多多关照，以后的调查可离不开你们这些犯罪心理分析师的帮助呢！”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在为这起案子的破获出一份力，”姚忠文点点头，“这里面可少不了小林你这样的聪明人。”
“哪有什么值得说的……每个人都比我聪明的。”林超笑了笑，想要敷衍姚忠文的夸奖。
“那可不一样，说不定小林你刚才所想的东西就已经指向了真正的真相呢，这可不是谁都能想得出来的啊，呵呵。”
林超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姚忠文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别小看了犯罪心理学……即便这一次的案件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与之前三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但是敢于做出的猜想，终归是需要勇气和智慧的，这点上你肯定不输这个局里面的任何人，你可得加把劲啊，呵呵！”
姚忠文拍了拍林超的肩膀，走向了走廊的另一边，看样子应该是去找熊连科作报告了。林超在走廊里站着，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后，继续往前走去，但是他的思考却没有停住。
姚忠文……这个次与他见面就说穿了他的内心的男人，犯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说不定也会对这个案子起很大的帮助。
不过……林超稍微咀嚼了一下刚才姚忠文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总归是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刚才他也是想回头拉住姚忠文，想让他把话说清楚，但是最终没这么做。
似乎是想得太多，听谁说话都感觉像是不对劲的了，这也算是自己从小以来养成的坏毛病——期待着自己的设想出错的毛病。
但是不管怎么说，林超还是想要坚守自己的一些怀疑，他也打算回头跟熊连科说出来——这一次的案件，与之前的可能并非是同一人所为。
而他也决定了自己下一步首先要做的行动——与受害者的家属进行接触，这是从来到省会之后他就一直在做的事情了。
凌晨的省警察局中，忙碌依然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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