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慕华忽然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神君意外地没有杀他,并布置了一些奇怪的任务,他便自告奋勇地来了。最开始,他只是觉得有趣,可是越靠近,就越心动,他看见了白子皓的美貌,更看见了那温柔如水的气质,就像林间的涓涓清流,最初不会很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好感会越来越醇厚,最后挪不开视线,变成习惯,想永远陪在身边,直到地老天荒。
难怪那个阅尽百花的人渣,也为这朵花动了心……
好东西要尽快下手,等回到不灭之巅,竞争者就多了,虽然他对自己的美貌和力量都很有信心,但还有几个不比他差多少的狠角色,万一白子皓喜欢大鹏族那种霸道型,或者毕方族那种高冷型的男人呢?
孔慕华决心抓住机会,好好撬墙角,给人渣带绿帽。
他耐心地按照人类的年龄,慢慢调整容貌,然后在十八岁那年,把自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花容月貌,身娇腰软,莺声燕语,吐气如兰,还擅长各种舞蹈,搁哪个后宫都是魅惑君主的妖妃。幸好孔雀族擅长幻术,他用幻术在村人眼里遮掩了一下,变成普通级别的美女,才没引起什么大轰动。
白子皓自己就是美人,又见惯了各种绝色,审美有些迟钝,竟没察觉哪里不对。
孔慕华撩人的手段百出,每天变着花样夸心上人。
白子皓被撩得脸红心热,虽然不敢靠近,但心里有些隐秘的欢喜,他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女人的,幻想过要找个很好的妻子,可是还没来得及对女人动心,便被骗去修仙界卖了。后来,他跟了金斐轫,确认了自己的身体只对雌伏有欲望,自惭形秽,更不敢对女孩子动心了。
他从来没有对女人产生过欲望,也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如今,他感觉到孔慕华的情意,还动了心,身体有感觉,这是不是代表……他还能做个普通男人?只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是身材高挑,胸很平,腿很长,性格开朗,有时候说话会像男孩子的类型?
白子皓洗了个冷水澡,赶走脑海里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是有男性道侣的人,不可以害人。
白子皓忍住羞耻,找了个机会,向孔慕华坦诚了自己的过去:“我的道侣是男人,我习惯了在男人身下……所以,我不可以靠近你,我们不合适……”
话音未落,孔慕华就在他脸上亲了口,美滋滋地道:“你的道侣那么久不回来,怕是在外面沾花惹草,被打死了。你别为他守寡,考虑一下我……我们试试,才知道合适不合适。”他堂堂孔雀大妖,好胜心超强,不管哪方面都要赢。
神君早就把那个人渣的玩意切了喂狗,他看了一下,嗤嗤,人类的尺寸不足为道……
他天赋异禀,虽然没经验,但这种事靠的是雄性本能,他肯定能很快熟练,在床上把白子皓伺候得欢欢喜喜的,然后打败所有竞争者,成为新的配偶。
骄傲的孔雀今天也充满迷之自信。
白子皓见他知道自己的过去,还这样热情追求,既感动又绝望,心里的喜欢却越来越多了。他为了克制这样的感情,捡起了书法,重拾琴艺,埋首学问,尽量专心在别的事情上,不去理孔慕华。然而,孔慕华不懂拒绝为何物,花样百出,装乖卖惨,没梯子就自己搭梯子,总能找出无法拒绝的理由,骗他出去玩。
有时候,会去踏青;有时候,会去野餐;有时候,会去城里看灯;有时候,会在河里划船;有时候,会去镜湖找孔雀……
每天都很快乐,笑声不断。
白子皓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成了瘾,他沉沦在欢笑声中,迷恋着幸福的生活,竟忘了所有烦恼,他甚至贪心地希望十年之约可以再长点,时间过得再慢点……
可是,时间越是希望慢,就越觉得过得快。
神君的使者终于来了。
那天,孔家大门紧闭,孔慕华不在家,白子皓只好将告别的书信连同金色的孔雀尾羽,依依不舍地放在了画桌上,他在信件里将自己的身世,羞耻的过去,可笑的感情,难堪的婚姻,还有面对的未来,难以说出口的秘密都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然后请他忘了自己,重新寻找更好的幸福……至于那份隐秘不伦的感情,他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写在纸上……
白子皓跟着神使,踏上法船,回到了不灭之巅……
每走一步,心都沉重一步。
他发现自己太久没有想金斐轫,竟有些想不起他的模样了,只记得床笫上被折腾,被随意羞辱的痛苦。他品尝过真正的甜蜜和快乐,才发现金斐轫挥舞鞭子后赐予的糖果,是那么的苦涩难吃。
锁骨上的菱花印记在隐隐发烫,带着说不出的痛苦。
他已经嫁给了金斐轫,便没有选择了,金斐轫是自负的人,绝不会允许他离开,但凡有些背叛之心,他便会和曾经仰慕过的红色鸟儿一样,被当成玩具,往死里糟蹋,他没有那么坚强,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可是,一辈子真的好长,他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
白子皓艰难地走进不灭之巅的正殿,再次匍匐在主宰命运的神君面前。
神君命人送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把漂亮致的匕首。
匕首很锋利,适合杀人,也适合自戕。
白子皓笑着流下了眼泪,神君仁慈地让他在死前品尝了甜蜜,遇到了那个可爱的人,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心动,已经足够。如今,他已不想再落入无尽的痛苦中,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属。
他感激地向神君磕了三个头,颤抖地拿起了匕首,转过利刃,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红色的藤蔓忽然伸过来,缠住了匕首,制止了下一步的行动,然后将利刃缓缓拉开,调转了方向。
神君终于开口了:“我给你三个选择。”
白子皓愕然地抬起头。
“你可以选择情深意重,去地牢里陪他度过一生。”
“你可以选择结束性命,我会让他和你同生共死。”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原则,除掉心里的枷锁,只为自己而活……”
神君的声音仿佛恶魔的呢喃,直接灌入心里最深处,吹开迷雾,展现出从来不敢想的黑色大门。
白子皓看着手中的匕首,仿佛看到了开门的钥匙。
第94章 利刃诛心
白子皓拿着匕首,内心挣扎。
他离开金凤山庄,和正常人在一起过了十年,回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事情,羞愧难当,他简直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像中了蛊似的,失去分辨能力,竟然相信那些荒诞的歪理,在金斐轫的要求下,全心全意地伺候他,遵守金凤山庄的规矩,满足他所有的恶趣味,学会放纵欲望,主动求欢,还做出很多下贱的事情讨好他,自以为是在为两人的感情付出。
白子皓都要被过去的自己蠢哭了。
他不想再看见金斐轫了,不想再过那些充满羞辱的生活。可是,金斐轫宁愿他死,也不会解除菱花道侣印,放他自由的。
金斐轫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修仙界绝大部分的人都看不到他私底下受的羞辱折磨,只看到英俊多金的元婴修士对他的百般宠爱,金斐轫会随便挥霍灵石,想要什么便买什么,还会把陷害欺负他的人,全部杀掉,甚至为他挡下了炎狼的攻击,结道侣的宴会上,礼物更是一法船一法船的送,奇珍异宝无数,羡煞了天下人的眼睛,都说他幸运……
谁都不知道他为这样的“幸运”付出了多少代价。
金斐轫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是他还活着,身陷囹圄,命运悲惨。
白子皓可以想象出自己抛弃道侣后的名声,忘恩负义,铁石心肠……而且他也知道金斐轫虽然性格扭曲,表达感情的方式无法让人苟同,却是真的动了心,当年他受伤濒死,金斐轫和疯了般,不眠不休地陪着……
他有些狠不下心杀人。
白子皓愣了愣,他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往第三个选择上思考了。他在隐隐盼着金斐轫死掉,只是害怕闲言碎语,害怕薄情寡义,害怕做杀人凶手……
他拼命用道德约束住自己的念头,想考虑第二种选择,可是一个个隐秘又可怕的理由在心中冒出,就像魔鬼,诱惑着他:
“我不是坏人,只是被迫动手,并不算真心杀人……”
“他活不长的,我是在帮他解脱痛苦……”
“他死了,我便可以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快乐的新生活……”
“我还有很多想画却没画完的画……”
“……”
手里的匕首越握越紧。
白子皓迟疑地抬起头,看向神君,求助道:“我没杀过人,我,我不懂……”
神君让血王藤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账册,交到了他的手上,轻声笑道:“你会懂的。”
白子皓莫名其妙地接过账册,发现这是谢缺的东西。
当年,他知道谢缺引来山贼杀了相依为命的母亲后,怒不可遏,心心念念想要报仇。
金斐轫见他茶饭不思,闷闷不乐,安慰了许久,还派人去取谢缺的人头哄他开心,虽然发现谢缺已经被药王仙尊杀了,但他还是感动这份心意……
金斐轫总是说,这是爱他的证明。
他每次听了这话,便会放弃底线,百依百顺。
可是,为什么谢缺的账册会在神君手上?
白子皓看着旁边游动的血王藤,再看看神君的凤眸,脑子轰地一声炸了。
神君忽然出现,大家都猜测他的来历,虽说越无欢和神君都有同样的血王藤,但威力相差甚远,身份更是天壤之别,无法会把他们俩联系起来,大家纷纷猜测是某个上古神君出关……
如今,药王仙尊杀了谢缺,得了账册,然后账册落入神君手里,白子皓不得不联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
越无欢对金凤山庄有刻骨的仇恨,而神君第一批灭的那些门派,不分正邪,或多或少都有人来金凤山庄做过客,接受过盛情款待,很可能参与过对越无欢的……
白子皓又想起了神君对马修士的赦……马修士不算什么好东西,却做过一件被大家当笑话的事,他曾在酒醉后痛骂那些玩弄越无欢的家伙,说他们太过分,是不要脸的畜生,为此坏了客人的兴致,挨了顿鞭子。
每个人,每件事,越无欢都记得。
恩报恩,仇报仇,不灭之巅没有冤魂。
真是太好了……
白子皓开心极了,他曾经做过很多美好的梦,梦里他是只白色的鸟儿,尝试打开笼门,扑腾着翅膀,勇敢地冲进风雨中,笨拙地追逐着骄傲的红色影子。
越无欢的死讯和悲剧传来时,他非常难过,感觉自己最向往的东西破碎了,甚至一度陷入迷惘,觉得任何的反抗都没有意义,不如认命。
可是,越无欢没有死,他回来了。
漂亮的红色鸟儿飞得更高,更自由了……
白子皓再次找回了心里的支柱。
他可以坚强的,不要绝望!
白子皓擦掉脆弱的眼泪,打开了账册,认真地一行行地看了起来。
谢缺把账册写得很详细,包括每个孩子的名字,体貌特征,贩卖的价钱,
还有部分是特殊订单,是大顾客定制的奴隶,上面写了各种苛刻的要求,包括外貌,性格,灵根,修为等等……
其中有个来自金凤山庄的特殊订单,顾客指明要水系单灵根的少年,要求容貌漂亮,身子干净,没有瑕疵,性格要善良温顺,乖巧柔弱。最好是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因为顾客想亲自驯养出一个身心都属于自己的完美奴隶。
白子皓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货物栏里的名字,他终于明白了以前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谢缺不直接把他掳走卖掉,而是要转弯抹角地将他的母亲害死,然后以拯救者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这本账册给出了答案。
白子皓看了很久,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他在笑世上最蠢的男人,笑话他的善良和懦弱,笑话天真和温柔,笑话爱情和忠诚……这些东西在恶魔面前有什么用?全部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神君的意思,他全部都懂了。
白子皓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了整头发,敛起眼里的黑暗,重新展露出最温柔的笑容,他感激地向神君行了一个礼,将匕首藏入袖中,然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带路的妖修,前往不灭之巅的地牢。
……
黑暗的地牢里,亮着两盏灵犀油的长明灯。
沉重的锁链穿过琵琶骨和腿骨,将金斐轫紧紧地钉在了墙上,原本还算英俊的容貌被折磨得丑陋不堪,强壮的身材变得骨瘦如柴,头发花白,浑身布满了恐怖伤痕,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腐烂,偏偏有珍贵的仙药吊着命,想死也死不了。
虽然修士比凡人的意志更加坚强,可是这样的折磨早已超过了承受的极限,金斐韧对痛苦的感觉已经麻木了,每天昏昏沉沉,期待着死亡的到来。
温柔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替他拢了拢乱七八糟的头发,有人小心地用帕子沾了些水,替他润了润唇,稍稍唤醒了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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