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你以为母妃当真不知你一直住在相府?”
“母妃,你不生气吗……”
夙丹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梨贵妃轻轻摇头,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眸底闪过剧烈的痛苦。
深深闭了闭眼眸,满脸疲累地说:“母妃当年的确不理解,为此狠狠憎恶过一个人,甚至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如今,母妃已经想明白了,可惜再也回不到当初……”
杏眸里的悲戚愧疚浓得化不开。
夙丹宸听不懂她说的话,但见她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下子慌乱起来,满脸担忧道:“母妃,你怎么了?”
梨贵妃勉强露出一个笑颜,道:“别担心,母妃没事。”掌心温柔地贴着那张英朗的面孔,隔了片刻,轻轻道:“兰相才华横溢,睿智无双,你与他在一起,母妃也放心了。”
夙丹宸听她这样说,鼻子酸地越发厉害,不忍心告诉她子卿已经不要他了。
听到梨贵妃嘱咐他要好好对待兰子卿时,夙丹宸唯有一个劲地点头。
梨贵妃说到最后,忽然道:“宸儿,你的玉佩那。”
梨贵妃口中的玉佩,正是指每位皇子出生后都会得到的那一块。
夙丹宸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到,这才想起他当日为了从人群中挤进顺天府,将玉佩丢在了顺天府外面,早已不在身边。
羞窘地将这些告诉梨贵妃,梨贵妃听后又惊又急,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咳,“宸儿,你怎么能随意丢弃这么重要的玉佩。”
“母妃你不要生气,是宸儿错了。”
夙丹宸脸色一急,忙伸手为她顺气。
梨贵妃渐渐平复气息,叹了口气,道:“这块玉佩本是每位皇子大婚时亲手jiāo给新人的情物,母妃本想让你将玉佩给兰相……既然已经丢了,也只好作罢。”
夙丹宸心里一痛,忍不住想即便玉佩还在,如今子卿也不肯要了。
嘴里却道:“子卿不会在意这个的……”
梨贵妃点点头,不再谈玉佩之事,转而说起了他儿时的一些趣事。
夙丹宸红着眼睛认真地听她说。
气氛既温馨又悲伤。
不知不觉天色降下,房间里昏暗下来,夙丹宸起身掌灯,坐回时梨贵妃在帐中默了许久,道:“天色已晚,宸儿不便再留下去,告退吧。”
夙丹宸看了眼天色,点点头。
“母妃好好歇息,孩儿明日再来。”
梨贵妃杏眸底闪过一抹悲色,哑着嗓子道:“明日母妃要抄写佛经,宸儿后日再来吧。”
夙丹宸信以为真,应声后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棉被,又问了一遍是否需要传召太医,见梨贵妃摇头,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往外走。
“宸儿!”
传来的声音异常凄厉,令夙丹宸的心猛地一跳,转过身见梨贵妃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杏眸里是从未有过的不舍与悲楚。
“母妃,你怎么了。”
夙丹宸惊慌地回到她床前,心里慌得厉害,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母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宸儿?”
梨贵妃见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涌来一阵苦意,忍住泪水,哑声道:别怕,母妃没事,母妃只是想告诉你日后要好好和兰相过日子。”
夙丹宸红着眼睛,哭道:“母妃,你不要骗宸儿。”
梨贵妃轻轻一笑,恢复成以往狡黠的模样,笑道:“宸儿长大了,不好骗了。”
夙丹宸愣愣地看着眼前变了一副模样的人,“母妃……你刚刚是在捉弄孩儿?”
梨贵妃掩袖而笑。
夙丹宸立刻明白过来,生气地将头偏向一边,最后还是梨贵妃百般认错之下,方将头转了回来,
扑到她怀中,带着哭腔说:“母妃,别再吓宸儿了,宸儿真的好怕。”
梨贵妃眼角一酸,玉手轻抚他仍在颤抖的背,容颜隐在床帷后的yin影中,轻轻道:“最后一次。”
经过梨贵妃这一“吓”,夙丹宸非要留在这里看着她睡着才肯走,梨贵妃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没一会儿,梨贵妃沉沉睡去,夙丹宸掖了掖她的被角,方轻手轻脚地离去。
夙丹宸走后,床上的女子忽地睁开眼睛,披衣下床,来到宫外。
头顶漫天星辰。
“娘娘。”
之前为夙丹宸引路的侍女出现在她身旁,眉目复杂地望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
梨贵妃望了许久的夜色后,收回目光,平静道:“本宫jiāo代你的事情,记住了吗。”
那侍女“扑通”一声跪在皇贵妃脚边,急道:“那信一旦jiāo给陛下,陛下便会得知当年的真相。届时,陛下必定不会放过娘娘。”
“还望娘娘三思啊!”
重重磕下头。
侍女口中的信,便是司马梨坦白当年如何陷害离帝与殷庭一事的亲笔信。
空气中缓缓响起一道低叹声。
“本宫已经错了二十多年,不想再错下去……”
那侍女还想再劝,被她疲惫地挥手打断。
“不必再说,本宫心意已决。退下吧。”
那侍女见她如此绝决,咬了咬chún,只好起身退下。
侍女走后,素颜白衣的皇贵妃在空无一人的宫院中站了许久。
一墙之隔,宸霞宫内冷清清寂,宫外灯火通明。
司马梨站在宫院中,忽然觉得这地方太小太窄,好像一只鸟笼般关得她透不过气来。
当年她苦心算计,害了殷庭哥哥,害了离镜哥哥,便是为了将自己关入这笼中。
脸上苦苦一笑。
离镜哥哥……黄泉路上,儿再来向你赔罪。
夜浓雾深。
第111章 遣散奴仆
传来梨贵妃的死讯, 是在翌日清晨。
彼时,喝得醉醺醺的夙丹宸正在相府中与兰子卿纠缠,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庭外惊慌地跑来一个灰蓝袍的小厮, “扑通”一声跪地的声音将纠缠不清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低头一看, 只见夙丹宸的贴身小厮阿欢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
“嗝……你怎么来了……”
夙丹宸打着酒嗝问。
跪在地上的小厮肩膀颤抖地厉害,顿了许久后, 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哭哑着嗓子道:“殿下……贵妃娘娘薨了!”
晴天霹雳!
夙丹宸只觉天灵盖被一道惊雷劈开, 大脑里一片空白,当场僵在原地。
兰子卿最先反应过来,沉色问:“你说什么!”
那小厮一边哭一边说道今早的时候, 宫里传来消息,皇贵妃自缢宸霞宫。
“我不信!”
“母妃怎么会死!她昨日还好的……”
“母妃……母妃……”
夙丹宸双目通红,像发了疯的yòu兽一般往外冲去。
阿欢连忙起身随他而去。
兰子卿也着急地追出了门,却被小厮阿三拦住, 说是国师有请。
“知道了。”
只丢下这一句话,便要去追夙丹宸,却被阿三再次拦住。
阿三看着他异常难看的脸色, 心里一跳,声音越发小心起来:“丞相,国师说有急事相商,请您务必即刻前去国师府。”
这一会儿功夫, 夙丹宸早已消失在前。
兰子卿望着前方空巷,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备轿。”
卫离珏此时急召兰子卿,的确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急事。
他屯在寒水河畔的十万jīng兵遭人埋伏,损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眼看起兵在即,万万没想到后方竟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卫离珏听到时急火攻心,险些吐出血来,急令兰子卿留守浔阳,自己带部下匆匆忙忙地离开,赶去寒水河。
兰子卿恭送卫离珏离开后,片刻也不曾耽误,立刻往皇宫赶去。
皇宫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贵妃自缢身亡的消息刚刚传开,大臣们还来不及惊讶,宫中又传来三皇子夙丹宸被幽禁王府的消息。
皇贵妃死后,一向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的炀帝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雷霆震怒,竟下旨不准收敛贵妃的尸骨。非但如此,还要当众鞭尸泄恨。
赶到宸霞宫的三皇子夙丹宸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在御书房里与炀帝大吵了一架,房里震天响动,山雨风bào。之后被内侍强押出门的三皇子双目赤红,左边脸颊高高肿起,chún边挂着血渍,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据后来收拾打扫的小太监说,御书房里桌案也倒了,书架也翻了,满地都是花瓶,茶杯的碎片,一片狼藉。可以想见那一场争吵的激烈。
兰子卿刚赶到皇宫,便听得夙丹宸被幽禁王府的消息,脸色一惊,忙赶去炀帝的寝宫龙涎宫。
赶去的路上,他已从带路的小太监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心中沉了又沉,思绪变转飞速。
好不容易想到对策,却在龙涎宫外被一个白眉太监拦下。
“陛下突发急症,太医正在里面救治,兰相还是请回吧。”
白眉老太监抹着眼泪道。
兰子卿沉吟许久,道:“贵妃娘娘她……”
刚说了几个字,便被变了脸色的老太监“嘘”声打断,急急忙忙地拉着他来到一旁,左顾右盼一圈,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松了口气,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道:“兰相可不能说梨贵妃,梨贵妃如今成了陛下心头的刺,谁提谁倒霉。”
兰子卿蹙起秀眉,“这是为何?”
那白眉老太监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里眸光波动,一边叹“作孽”,一边摇头,“兰相还是不知道为好……”
兰子卿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多问,只隐晦地提了一下梨贵妃被鞭尸的事情。
“兰相放心。三殿下这样一闹,陛下已经收回成命。”
老太监一说完,后面便传来小太监呼唤的声音,他道完一句“少陪”,连忙转身回去。
兰子卿也只好先行回府。
回到相府之后,府里的小厮阿三很快迎了上来,边将手里拿着的信封递给兰子卿,边道:“丞相,这是从青城寄来的信。”
兰子卿拆开一看,里面是他当日在青城中花五万两买来的竹屋的房契和地契,墨眸里闪过一抹暗光,不动声地将信收入袖中后,淡淡道:“下去吧。”
“是”
走了不到两步,又被兰子卿叫住。
兰子卿沉吟片刻,道:“将府中所有人叫到这里来,再去账房取一千两白银。”
闻言,阿三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但还是按照兰子卿的话去行动。
很快,相府里所有的奴仆小厮都聚集在朱门前,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摸不着头脑。
唯有阿三一脸紧张地望着前方青衣淡雅的人。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兰子卿正是打算遣散奴仆。
奴仆小厮们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愿意,哭成一团苦苦哀求兰子卿留下自己,最后在兰子卿的劝说下,挨个上前去取五十两白银,回房收拾好行李,背着小包袱对着他们伺候了三年的主子千跪万
磕,这才抹着泪离开相府。
最后lún到的人,是阿三。阿三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五十两银子,跪在兰子卿脚边,哭道:“丞相,奴才的命是丞相您救的,奴才说什么也不离开,奴才要在这里伺候您一辈子!”
兰子卿叹了口气,扶起他后,将箱子里剩余的银两全都取了出来,估了估,约有二百两。
“这些银子足你下半辈子的用度,也算本相一点心意。”
硬将银子往阿三怀中塞去。
阿三颤巍巍地捧着银子,红着眼睛道:“丞相,这到底是为什么……”
兰子卿摇了摇头,叹道:“走吧。”
阿三跟了兰子卿三年,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他隐约察觉到兰相在计划着什
么。
事已至此,阿三唯有重新跪在地上,向兰子卿重重磕下一头。
“奴才拜别丞相。”
一连三拜。
磕了三个响头后,他方起身,背着包袱带着兰子卿给的银两,哭着离开他呆了三年,早已视作是家的地方。
所有人都走完后,兰子卿站在空空dàngdàng的院落中,深深闭了闭眼眸。
这一晚的夜,格外的漫长与冷清。
兰子卿将相府里所有的灯烛点亮,映得那座幽雅静寂府邸灯火通明,恍如盛会。
府中澄澈的曲水在月光下静静泛着幽光。
曲水旁的梅林落花缤纷,月光笼罩,地上洒了一片斑驳的银光。
梅花下夜空下开得淡雅而又清妖。
清风徐来,送来阵阵清香。
兰子卿独坐揽月亭,远眺这座他亲手打理了三年的府邸,眸光波动,往事一幕幕钻入脑海。
三年前他新登相位,百官朝贺,炀帝亲赐相府。
三年后他在这座府邸中与最心爱的人渡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他与他共读灯下,他与他共赏良辰,他与他同床共枕。
……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动手缓缓倒了一杯酒。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喝完这一杯酒,他也该走了。
浔阳已是是非之地,无论是阿宸还是他,都不能再留下去。
第112章 驾崩
几日后, 宫中传出炀帝病重的消息。自太子死后,东宫虚位以待,这对夙九兮来说, 正是大好时机。
他一面殷勤进宫侍奉在炀帝左右, 一面暗中调集兵队,控制整个皇宫。一旦炀帝册立其他皇子为太子, 他便发动兵变夺权。
浔阳波涛暗涌,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兰子卿早已打算好在这场大变故来临之前, 带夙丹宸远走高飞, 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故而迟迟没有动作。
正心烦意乱之时,宫中忽传来炀帝宣召的旨意。
兰子卿定了定心神,随前来宣旨的白眉太监进宫觐见。
龙涎宫外列了一队整齐有素的兵马, 将整个龙涎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难进出。
满朝文武跪在甲胄金戈之中,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气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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