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 她与他并未有过于亲密的关系,他的赠予总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她虽皮厚, 可终究是皇室中人养大,受的是正派教育,无功不受禄根深蒂固, 她如何能受他这番恩惠
如今却是不同, 他整个人都是她的嘛, 银子自然也是她的
秦孜睿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探头探脑的乌黑小脑袋,又看了眼院中面不改色的某人,无端的腹中一阵翻滚。
之前为何不觉得这两人腻歪的让人有些想吐呢
抖了抖, 跟身上不断立起的汗毛打了商量, 让它们暂且退下,扯些嗓子对着外头嚎,“裴峰你个老不死的, 快给爷滚出来”
院子里静悄悄, 无人回应。
秦孜睿冷哼一声,眼珠子转了两圈,回过头,降低声线, “丫头, 换衣裳, 咱们走”
站在前排的閔家兄弟嘴角扯了扯, 有些无语,这位爷的声音是低,但院中皆是武中好手,自然听得分明。
“诶诶来了来了裴爷我膘肥体壮的,走的慢些罢了”
人群末尾的裴大爷抖着一身膘,无奈的往前挤,看热闹的众人很贴心的让出一条道,不至于将他挤成肉饼。
齐攸宁是秦子言的心头肉,若是真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带走了,他老裴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秦孜睿看着自远处滚来的肉球,一双眼褪了戏谑,流露出真切的恼意来。
“第三人便是你。”
秦孜睿冷着声,莫名的让气氛冷了下来,齐攸宁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倒也真的信了太上皇的坚毅果决,就这幅模样,明君,没得说。
裴峰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止不住笑出声来,对着秦孜睿,他是真皮厚,反正他不会杀他,咧着嘴开始讨价还价。
“老夫的这一身肉,可比他们仨都沉,秦爷也不怕压坏了王爷若是王爷能将老夫也驮到背上,本lún便到此结束如何”
感受到身边的人越来越紧绷的情绪,齐攸宁忍不住扯了扯秦孜睿,抬起头,却只瞧见他带着青渣的下颚。
“老头”
她弱弱的一声换回了他的理智,犹豫片刻后,秦孜睿深吸口气,面上重新聚起了温度。
温暖的手掌在她的发顶拍了拍,将她心中的不安尽数拍走,蹲下 身子,笑嘻嘻的,轻声说道,“这个老家伙当年差点将爷的夫人拐跑,着实可恶”
齐攸宁一听,来了劲儿,秦家男人莫不是都喝醋长大的
“是你们成亲之后的事情”
秦孜睿呆了呆,双眼眨得飞快,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当然不是,只是这人,占着至交的名头,成天的在我们面前晃晃悠悠,若不是夫人维护的紧,爷早把他砍了”
看着秦老头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齐攸宁的笑意挡也挡不住,一把年纪了,先太后也去了那么多年,这人在遇到这方面的事,还是跟小孩子一样。
清了清嗓,秦孜睿眯着眼,冲着门外故作严肃道“哪来这么多话”
闻言,裴峰撇了撇嘴,嘟嘟囔囔的念了句什么,无人听清,随后便识相站到秦子言身后,“王爷,裴叔的功法特殊,先练了外家再修内力,一身铁骨,当真沉重无比,您可挺住了。”
秦子言看着门缝里再度出现的人,对着她担忧的眼神,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个小没良心的丫头,能得她像如今这般为他担忧为他心疼,可废了他不少心思。
别看裴峰身上肉多,却比绝大多数人都灵活,三两爬了上去,就压在閔三的背后。
人群里不知是谁起了头,叫好声此起彼伏,都是上过战场的热血汉子,对实力的崇敬与向往自不必说。
秦孜睿等着这一阵的喝彩声过去,才悠悠然开口道“今后若是丫头想和离,樾王府不可阻拦,可答应”
此话一出,院里院外瞬间安静,前一刻还兴高采烈的男人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呼呼的声音,好冷
秦子言目光如箭,死死的盯着门缝里的秦孜睿。
被盯着的人呵呵一笑,不怕死的继续开口道“怎么怕了”
语气欠揍,手上却很诚实的将门关紧了些。
齐攸宁有些无语的看着被缩小的视线范围,扯了扯秦孜睿的衣角,抬头看他,以口型告诉他,“他生气了。”
喉结滚动,吞下因紧张而分泌过多的唾液,秦孜睿也以口型回答她“后路。”
她愣了愣,再回神时,秦孜睿已再度将目光放在了院子里,抿着嘴,齐攸宁眼眶又红了起来,这个老头啊,明明怕的要死。
见机不对,秦子言身上的挂件们在第一时间跳了下来,裴峰还顺手将閔三剥下,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秦子言站直身子,就这样光着脚,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底却都是冰渣子。
他就停在房门十步远的石阶上,抬手理了理衣襟,“皇兄以为,我夫妇二人之间需此承诺”
秦孜睿向后退了一步,他他他居然叫他皇兄不请叫他老头
“世事难料。”
守在房门前一直默然无语的人突然开口,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秦子言眉头一挑,看了过去。
余家余城淋,装纨绔装了十几年,陈家被连根拔除后,这位也正了名,一时风光无量。
门缝里,怕秦子言当场发难的齐攸宁忍不住轻咳了声,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神瞬间被吸引。
“吉时快到了。”
犹豫了半晌,她也只是憋出了这句话。
她既不能让秦孜睿被揍,又不能落了秦子言的面子,新婚堵门历来已久,之前的刁难对于他一个王爷来说已然不易。
叹了口气,秦子言听话的转身,走回原处,一脚将地上的竹片踢走,再拾起一旁的鞋袜穿上。
“閔一,带上人,闯”
蓄势已久的閔家兄弟得了令,一个个挽起衣袖,嗷嗷的往前冲去,余统冷哼一声,樾王殿下战功赫赫,料他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守门之人岂会就只有他们几人
“哼兄弟们给老子守好了”
一伙人自屋后跳了出来,摩拳擦掌,面上隐隐透着红光。
閔三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其余几人紧随其后,一伙十多人战在一起,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拳拳到肉,倒也无人使用兵器。
大喜的日子,闹一闹那是热闹,若是见了红可就不吉利,况且他们也无冤无仇的,也就打个几拳意思意思,讨个彩头。
秦子言瞅准时机,快步穿过混战的人群,蹿到了房门前,手上用力,将房门推开。
屋内正位上,一道火红纤瘦的身影静静的坐着,大红盖头将她的脸掩的严严实实。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女装,即使看不见她的脸,满眼的惊艳还是藏不住,xiōng中充斥着阵阵灼热,屋外的寒风似离得很远很远,撑在门板上的手不自觉的抠着浮雕,一双眼再也移不开。
站在一旁的秦孜睿捂着嘴,肩上一抽一抽,樾王的蠢像啊,过了今日,怕是永远也瞧不见了。
等了半晌,见门口的人久久不能回神,秦孜睿看着门外的天色,时辰是真的快到了,顾不上叫醒呆愣的人,他走到齐攸宁身前,半弯下身子,“丫头,走了。”
视线穿过盖头的边缘,秦孜睿的背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暖,他很疼她啊,在她小的时候背着她去过市集,看马戏时还将她放在肩上,回程时她在他的背上睡了过去,那一觉是何等安心,她至今还记在心里。
如今,她出阁之日,也是他,背着她。
站起身,双手环过秦孜睿的肩,脚下一蹬,在他的背上稳了稳。
“丫头长大喽,老头子我就快背不动了。”
他的声音带着太多的感慨,将她的泪勾了出来。
“您是殿下的哥哥,可是婆家人啊,由您来背,不和礼数,老家伙您又乱来了。”
秦孜睿被她的话逗笑,“即是婆家人,也是娘家人不成么你个臭丫头别不识好歹,爷的腰不好,只能背你这一段,给你撑撑场面。”
说完,他顿了顿,脚下一步一步,沉稳非常,“老爷子我这个弟弟啊,别的不说,在女人这一方面是真的干干净净,也知道疼你,将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今儿个这般为难他,倒不是不信他,这邺州啊,人多口杂,你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在外还是邺州刺史,这樾王妃啊,便会成为一个谜,等让所有人都知晓,樾王有多重视樾王妃才好。”
盖头下的齐攸宁早已泪流满面,一滴滴热泪流进秦孜睿的脖间,惹得他鼻酸。
“我知晓的。”
她哽着声,将头埋了起来,闷闷的问道“这么多年,我都是叫你臭老头,yòu时您曾让我唤您义夫,只如今这局面,叫义夫怕是不合适。”
秦孜睿默了默,随即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当真好手段,连爷的弟弟都拐了去,成吧,喊不成义夫,喊声大伯倒也凑活。”
手上的力道收紧,她的性子其实随他,永远都是一副不正紧的模样,男人养孩子啊,能活着就好,可别指望她的性子能好到哪里,只是,如今的她真的很好很好。
“义夫。”
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秦孜睿的身形僵住,随即又重新迈开步伐,他轻轻的回她,“胡闹。”
嘿嘿笑了两声,她回他,“嗯。”
身后,终于回过神的某人快步追了上来,在院门逮到哭成一团的两人,身旁还跟着哭笑不得的傅婶和依依。
深深的叹口气,自秦孜睿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小媳妇儿。
“老子可告诉你啊若是敢欺负我家丫头,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秦子言看着眼前流着鼻涕的亲哥,认真的点了点头,“皇兄,大恩不言谢。”
接过傅婶递上的帕子,秦孜睿边擤着鼻涕,边挥手,“爷去前厅等着,天儿冷,游个两圈就行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前厅走去。
他们的大婚,只在樾王府里办,宾客都是些熟人,余统几兄弟,谷秋实,再来便是秦孜睿,李管事他们几个,剩下的都是王府侍从。
他握着她的手,走得慢,“可有觉得委屈”
齐攸宁回握着他,摇了摇头,“该来的都来了,臣很满足。”
耳边都是热闹的讨喜声,閔家兄弟手上的喜银备得足,一路撒着,王府各院的都乐意来凑个热闹,齐攸宁握着手中宽大的手,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
她是真的很满足的,此生,得此一人,遇诸多贵人,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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