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殿,灯火通明。
萧贵妃正在听王尚仪汇报,有点担心地问:“什么?皇上他喝醉酒了?”
王尚仪低头道:“是。阮娘自作主张,像上次那样把凤印又交了回去,还添油加醋地说想要出宫修道。皇上听到了,当晚就喝得大醉,刚才太子殿下去劝他,还被皇上砍伤了。”
萧贵妃顿时站了起来,“阿湛他伤得怎么样?”
王尚仪看着她,“并无大碍,而且他和皇上也和好了。”她看萧贵妃又慢慢坐回身,小心问道:“要不要派人去修文殿探望?”
萧贵妃绝望地摇了摇头,“都割袍断义了,我还理他干吗?没死就不是什么大事。”
王尚仪试探性地说:“倒是皇上,身子本来就不好,前些天淋了雨,又喝了那么多的酒,难怪又叫了太医去昭阳殿。”萧贵妃心神不定地弹了几下琴,又愣愣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往昭阳殿走去。
守在殿外的元福看到了她,连忙迎上。萧贵妃使了个眼sè,让他不要出声,悄悄走进孝昭帝的房间,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又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定了定神,这才准备出去,转过头,却看见一幅揉皱了的观音画像挂在墙上,不禁眼眶湿润了。
走出房门,萧贵妃这才问元寿道:“喝了醒酒汤吗?太医说什么?”
元福恭敬答道:“喝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好,可是皇上喝了药,还觉得头痛。”
萧贵妃默然良久,从袖里摸出一包花草,“明早把这个东西泡给他喝,能解宿醉头痛。”
元福正要接过,虚掩的房门内突然传出一声梦呓,“观音,你别走……”
萧贵妃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她还是淡淡地说:“别告诉其他人我来过。”
孝昭帝这一觉睡到天大亮,元福看他醒了,过来服侍道:“皇上,不如进点早膳吧?”
孝昭帝揉着额头,“朕没胃口。”
元福端过一杯茶递上,“要不喝喝这个,听说能解头痛。”
孝昭帝不以为然地喝了一口,脸sè却变了,“这个味道,朕怎么这么熟……”眼前顿时一亮,“这茶,是从哪儿来的?”
元福不自然地掩饰着,“太医院送来的啊。”
孝昭帝说:“胡说,这茶我以前喝过。当年郁皇后头痛的时候就老喝这种银丹草茶,说是南梁的秘方……等等,这茶以前就是观音送给她的,难道……”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元福,“这茶是观音送来的?”
元福迟疑着,“这……”
孝昭帝没好气,“说实话!”
元福这才说:“其实昨晚贵妃娘娘偷偷来看过您,这茶也是她留下的,只是,她再三警告奴才,不许奴才跟您说她来过……”
孝昭帝奇道:“为什么?”
元福委屈地说:“奴才哪里知道?”
孝昭帝凝眉想着,突然想起昨夜高湛和他说过的话,“贵妃性子好强,不是不喜欢你。”想到这种种都符合,不由得笑了,“元福,摆早膳,朕突然有些饿了。”
昭阳殿外,捧着龙袍正准备献上的玲珑被一个面生的小内监拦住了,“你是哪个宫的?怎么都不看路,就在昭阳殿里横冲直撞的?”
玲珑施礼道:“奴婢是司衣司的玲珑,奉了陆典饰的令,给皇上送龙袍过来。”
那小内监装模作样地说:“哦,我知道这事,元福公公吩咐过,交给我就成了。”
玲珑也不疑心,将龙袍交给了他,没多久那龙袍就到了娄尚侍手里,她转交给了阿碧,“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做一套一模一样的出来?”想起阿碧所说,陆贞这贱人竟然一直在欺骗自己,她本来就是和太子一伙的,却一直拿皇上压自己,不禁恨得牙痒痒。
阿碧xiong有成竹,“我早就准备好了,四个人一起开工,一晚上就行!”
第二日清早,元福气急败坏地跑出来,“人都死到哪儿去了,皇上马上就要上朝了,怎么还没把龙袍送过来?”
之前那小内监抱着龙袍走过来,“来了来了,昨儿cháo气大,事先准备好的那件龙袍吸了水,小的怕皇上穿着不舒服,就赶紧去换了件新的……”
元福也没细看,就赶紧给孝昭帝换上了。
这天早朝上,张相正在给孝昭帝汇报和南陈的合作事项,走近了孝昭帝,却大吃一惊,“陛下,您……您龙袍上的飞龙怎么只有四只爪?”
朝中顿时一片哗然。
孝昭帝先是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镇定地说:“哦,朕昨夜和太子同榻而眠,今早不小心穿错了他的衣服,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需如此议论?”
朝堂乱成一片,后宫里早就得了风声,王尚仪震怒地追到了司衣司,拍着桌子道:“陆贞在哪儿?沈碧在哪儿?大白天的,怎么都不在司衣司里?”
司衣司的人已经跪了一地,玲珑回禀道:“陆大人去了青镜殿,沈大人去了内侍局,奴婢已经让人去叫了。”
王尚仪气极,“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她居然还这么大的架子!”
阿碧刚从娄尚侍那里回来,此时匆匆进门,“大人息怒,下官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一个交代。”
王尚仪将那件龙袍一丢,“还用查?这件龙袍是谁做的?”
阿碧故意啊了一声,却不说话,那个一直跟阿碧的小宫女绘声绘sè地说:“尚仪大人,其实全司衣司的人都知道,皇上这件龙袍,是陆大人她自己亲手做的!”
她一语既出,陆贞一脸苍白,站在司衣司的门口。
王尚仪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还知道回来?”
陆贞没有回答她,拣起龙袍细细看了看,镇定地说:“大人,这件龙袍不是我做的。”
王尚仪笑了,“哦?那是谁做的?”
陆贞仍是不急不躁,“大人,我并没有狡辩,这件龙袍的确不是我做的。我那件龙袍在这个地方被我不小心染了一小块血。可我当时不想浪费那么好的料子,就用红sè的丝线又在上面绣了一层,把血迹盖住了。”
她取出针线,将那地方的线挑开,果然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可是大人请看,这件龙袍上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血迹。所以这件事情明显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
王尚仪哼了一声,“你倒会推卸责任。”
阿碧脸sè顿变,偏王尚仪在这时问她:“阿碧,这些天司衣司都是你在负责,那天龙袍也是从司衣司里送出去的。你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碧连忙说:“大人,这件龙袍确实没别人动过,陆大人亲手绣好后,就交给她的贴身宫女玲珑拿去缀扣子了,司里别的人都没经过手。”
玲珑当即跪下,“尚仪大人,可我记得,原来的龙袍上的确是五爪金龙!”
王尚仪皱眉不看她,“你是陆贞心腹,你的话,根本不算数。”
阿碧心中一喜,添油加醋道:“对啊,而且这龙袍上的凤尾绣针法,明明是陆大人的独门绝技。”
陆贞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事和她脱不了关系,冷静地说:“尚仪大人,这凤尾绣针法我教过司里很多宫女,不少人都会。我的女红一向不算很好,这凤尾绣针法本来也是我入宫以后学会的,可谈不上什么独门。”
王尚仪只冷冷地说:“本座只看证据,陆贞,如果没有别人可以证明这件龙袍不是出自你的手,本座就必须秉公处理。”
陆贞看她不分青红皂白,“这件龙袍要真是我绣的,当时交去昭阳殿的时候,那儿的内监肯定就能看出问题。大人何不找来当时的内监查问,还下官一个清白!”
王尚仪很不耐烦,“内监的事我可管不着,我只知道现在人人都指认,说这件龙袍是你绣的!”这女人朝三暮四,前面勾搭了太子,后面又给皇上献殷勤,害得贵妃那么伤心,现在活该她倒霉。
陆贞极是气愤,“大人,您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
王尚仪冷笑着说:“只要别人能证明你的无辜,本座自会还你清白!”
局面僵持在那里,没想到,这时沈嘉敏的声音响起,“我可以作证!”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人人都知道,沈大人和陆大人那可是死对头,今儿风从哪里吹了,沈大人竟然会来帮陆贞作证!
王尚仪莫名其妙,“沈司珍,你又来蹚什么浑水?”
沈嘉敏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管啊,可是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身为六品司珍,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啊。”她走近几步,拿起那件龙袍看了看,“果然是这样。”
她又笑着对王尚仪说:“我们那儿的琳琅刚才刚好往昭阳殿送东西,正好就瞧见了皇上穿的那件龙袍。她当时还奇怪呢,说上面镶的珍珠怎么不对,现在我一看,果然如此。大人你看,这龙眼上的珍珠,全是普通的白sè,可是,换龙袍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次我们司宝司送给陆大人做材料的却是新近才献上来的淡金sè珍珠。我想,肯定是有人tiáo了包,故意陷害陆典饰。”
陆贞睁大了眼睛,完全想不通沈嘉敏为什么会帮自己,倒是玲珑见事快,立刻就说:“尚仪大人,沈司珍向来和我们陆大人井水不犯河水,您总不会还以为她是在故意帮陆大人说话吧。”
王尚仪瞪着沈嘉敏,好半天才缓过劲,恨恨道:“好,陆贞,既然有人帮你作证,那我姑且相信这件龙袍是被别人tiáo了包。”
她话音一转,“不过,你是司衣司的最高女官,出了这种大错,失察之责在所难免,更何况,你还亲口承认竟把用血wu过的龙袍送给皇上穿!”顿了顿,重重地说,“我知道你上头有人,削了你官,只怕马上就又能起复,不过,作为内侍局的首领,我却可以停你的职。陆贞,从今天起,你就不用来司衣司工作了,这儿的事全部交给沈碧管理,你就好好回去慢慢反省吧。”
人群渐渐散了,陆贞留恋地看着自己的书案,把自己的笔一支一支chā好,玲珑在她身后说道:“大人,这件事八成又是沈掌裳的手笔。”
陆贞心里通透,“除了她还有谁?当初她和我联手救太子,不过是暂时联合,都怪我一时松懈,忘了她还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
玲珑提议说:“要不,我们告诉太子殿下去?”
陆贞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也没什么证据,反正她也没有真正害到我,就当是报了她之前的恩情吧。”
玲珑又说:“我不会留在司衣司服侍她的,大人,我跟你一起走。”
陆贞劝她道:“你又没被停职,何必呢?”
玲珑坚定地说:“连尚仪大人都说我是你的心腹了,你不在,我留在司里又有什么意思?”
陆贞笑了,“你当真想好了?我这一停职可能是半年一年,跟着我或许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玲珑看着她,“大人,我已经是一等宫女了,还能升到哪儿去?再说,自从我来到司衣司那天开始,我就已经下定决心,除非大人你赶我走,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陆贞心里一阵感动,收拾好了东西放回青镜殿,这才去昭阳殿见皇上,郑重地施了一个礼,方道:“多谢皇上相信微臣。”
孝昭帝看她穿得一身素,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再说,就算那件龙袍是你做的,那又如何?要不要朕给内侍局下旨,让你官复原职?”
陆贞笑着说:“可别了,停职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可以好好歇歇。过两天一忙起来,尚仪大人就又会想起我了。再说,皇上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你这会儿复我的职,不是伤了王尚仪和贵妃娘娘的面子吗?”
孝昭帝知道她说得在理,有点尴尬,“对了,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一个误会,你能不能别放在心上,再给阿湛一个解释的机会?”
陆贞点着头,“好呀,我本来今天就想去修文殿找他的。”
孝昭帝没想到陆贞想通了,很是高兴,“是吗?你不生他气了?”
陆贞缓缓地说:“说实话,还有点,不过不管怎么生气,总得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要不然我不就成了王尚仪那样的人了?替身也好,真身也好,我只想听他亲口告诉我真相。”
孝昭帝赶紧说:“我跟你保证,阿湛绝没有把你当成别人,只是有些事,他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
陆贞看他这么为高湛担心,不禁笑了,“皇上,我瞧着那天您还挺生他气的,怎么今天又一门心思帮他说话了?”
孝昭帝嘴角浮出一丝微笑,“都是至亲至爱的人,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再说,我也是今天才明白一个道理——”他看着桌上那杯银丹草茶,“有些人,虽然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可未必就真的想伤害你。她只是自己也没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要你愿意包容她,多给她一些时间和机会,就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圆的那一天。”
说完,他端起茶畅饮了一口,“清甘绵长,真是好茶。”
陆贞离开昭阳殿后,带着丹娘向修文殿走去,到修文殿门口却开始犹豫了,丹娘看陆贞站在门口不动了,说道:“姐姐,要不然我先帮你去找元禄?”
陆贞还没答话,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个宫女探头探脑看过来,正是芳华。芳华看了陆贞一眼,“哟,这不是陆大人吗?”
陆贞正在疑惑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耳边已经听到嘉敏的笑声,“太子表哥,你看我这双靴子漂亮吗?”高湛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不错,你的眼光很好。”
陆贞只觉心中一阵苦涩,芳华笑着说:“大人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只怕现在是有点不巧了,殿下正准备带着我们小姐出宫去长公主府上呢,奴婢就是去安排车驾的。噢,要是有要事的话,我帮您通传一声?”
陆贞勉强说道:“不用了,我只是路过而已。”带着丹娘先回了青镜殿。
一进庭院里,丹娘气愤地嚷嚷着,“我这就去找元禄问个明白!什么嘛,一会儿又过来赔礼道歉,一会儿又和沈嘉敏在那儿卿卿我我……”
陆贞喝止她,“别去。”
丹娘不服气地说:“难道姐姐你就真的不管他们?”
陆贞尽量平静地说:“他能回宫,沈嘉敏帮了大忙,说不定,他们只是……”她说着说着,自己先说不下去了。丹娘心疼地说:“姐姐,你看看你自己,眼圈都红了!”
陆贞强撑着,“谁说的,只不过风有些大而已。你别告诉元禄我们去过修文殿。他要是真心想和我和好,总会主动来找我的。”
丹娘还是不甘心,“可是……”
陆贞挥了挥手,“好了,他们出宫,我也出宫去。皇上知道我被停了职,特地给我安排了一个差事。他想让我去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由朝廷出面建一座官窑,以后宫里的瓷器就不用全从南陈买了。这件事要是成了,我的复职就有了着落……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带回来。”丹娘看她一心一意转移着话题,也配合着说:“我也要去!”
陆贞顿了顿,“这次可不成,你还得看着家呢,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
丹娘心领神会,“放心吧姐姐,要是殿下来了,我肯定马上帮你留住他!”
陆贞带着玲珑出了宫门,先是去了李守备家门外站了一会儿,看到陆珠形容消瘦地被丫鬟扶进了门,不由得心跳了几跳,想上前一步,还是止住了,头也不回地和玲珑去了附近的一家馄饨摊前坐下。
老板娘热情地上前招呼两个人,陆贞忍不住问道:“大婶,我以前来的时候,这府上不还挂着守备府的灯笼吗?怎么现在只剩李府两个字了?”
老板娘不屑地说:“嗨,还不是李家二少nǎinǎi娘家yin德不好,拖累婆家也丢了官嘛。”
陆贞做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这是怎么说的?”
那老板娘立刻神神秘秘地说:“姑娘有所不知,这李家二公子原本要娶的夫人,是现在这位二少nǎinǎi的亲姐姐,可这二少nǎinǎi的亲娘赵夫人,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倒把妹妹嫁了过来。只是这二少nǎinǎi命不好,刚一嫁过来,公爹和夫君就都被贬了官,进门快一年了,肚子里连个音信也没有,李二公子又另纳了两房小妾,她整天像熬油灯一样熬着,没多久就瘦得不成样子了。”
陆贞心里不平,“这么不像话,我记得这二少nǎinǎi的娘家也是家大业大,怎么就没人来管管?”
那老板娘哼了一声,“怎么管?赵夫人现在也是乱得火烧眉毛呢。姑娘您不知道,当年那位被退婚的陆家大小姐,原来不是赵夫人亲生的……”
玲珑乍闻陆家二字,诧异地看了陆贞一眼。那老板娘依然绘声绘sè地说:“你说那七十岁的老头子怎么能嫁?那姑娘是个烈性子,出嫁那天逃了婚不说,后来又不知道怎么一言不合就砍了人。哎哟,你不知道,那会儿海捕文书贴得满城都是,陆家的人天天都是低着头走路!偏偏有个多嘴的人看到了文书,就跑去告诉了苦主。结果那人是个流氓,直接打上门去,要死要活的,不知讹了赵夫人多少钱财,到现在还没个头呢。”
玲珑看陆贞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于是知情识趣地摸出半吊钱递给老板娘,说:“老板娘,你的故事讲得挺有趣的,这是赏钱。”
又讲了八卦,还有钱拿,老板娘十分高兴,一pi股坐了下来,“嗨,这都是街坊邻居的闲话,小姐你们想听,我就再多讲点!”她坐在陆贞的旁边,有鼻子有眼的,“那李家同意娶二少nǎinǎi,还不是因为陆家有钱?可自从陆老爷一死,那赵夫人是个糊涂的,天天只叫自己兄弟管事,生意做不好,又被敲诈了那么多钱,那家底没多久就被啃得差不多了。李家一看这亲家败落了,自然不会对二少nǎinǎi有什么好脸sè。我听说,最近他们家夫人正借口二少nǎinǎi生不出孩子,思量着想休妻呢。”
陆贞脸sè不大好看,“那陆大小姐的事呢,最后怎么了结的?”
老板娘不在乎地说:“那苦主扒了那么多钱走还嫌不够,听说最后是由官府出面,和陆府签了切结书,才把这事给了了。唉,听说那位大小姐也是个能干人,可怜的,才十七八岁,这么久没回来,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听完了闲话,陆贞带着玲珑先去商铺买东西,“这件,这件,这件,还有这件,全都给我包起来,再拿一副全套的赤金首饰头面来。还有,你这有红珊瑚的珠链吗?”
那伙计打量着面前两人,衣着华贵,这可是大客人来了,兴奋地冲进内堂,“掌柜的,咱们这儿来贵客了!”
四下无人,陆贞看着面无表情的玲珑说:“那个逃了婚的陆家大小姐,就是我。”
玲珑恭谨地说:“那大人,您是不是想让我把这份重礼直接送到李府上去?”陆贞看着她笑了,“你果然聪明。”
她看着玲珑拿着宫里的腰牌,被管家小心翼翼地迎进门,这才放下心来,有那串红珊瑚手链和自己教玲珑说的话,陆珠一定会知道来人是谁,有宫里人做靠山,谅小小的李家再也不敢欺负自己的妹妹。
她愣愣地想着心事,随意走在街上,又看到当初自己和高湛一起买过东西的瓷器店,不禁站住了,连身后的马蹄声都没听到。眼见那马就要撞到她,骑马的人却反应得快,一把拉住了马缰跳下马来,扶起差点吓得摔倒在地的陆贞,愣住了,“怎么是你?”
这人正是沈嘉彦!陆贞先是吃惊,很快又平静下来,“沈将军,又见面了。”
这时有别的马车也经过街上,沈嘉彦拉着陆贞站到了旁边,看陆贞不在意地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他一阵内疚,“玲珑,你没事吧?”不知怎的,再看到她,他心里觉得特别欢喜。
陆贞摇摇头,“放心吧,比这惊险多的场面我也碰到过。”
沈嘉彦有点疑惑,但巧妙地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又是藏在谁的轿子里出的宫?”
陆贞一下就笑了,“什么呀,这次我可是拿了腰牌,正大光明地出来办事的。”
笑容如同阳光一般灿烂,看得沈嘉彦目不转睛,不由自主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没戴栀子花?”
陆贞一愣,“嗯,你说什么?”
沈嘉彦这才回过神,掩饰地说:“没什么,刚才我差点伤到了你,要不然,我请你去哪里吃餐饭,就算是赔礼了?”他眼里满是殷切。
陆贞有些犹豫,沈嘉彦的神sè顿时黯淡下去,“如果你有事,那就改天再说。”
陆贞心有不忍,“不,我没什么事情,只是现在不饿而已。嗯,那边有个很不错的牡丹园子,要不,我们俩一起去看看那株刚得过皇上夸奖的牡丹?”
沈嘉彦立时喜笑颜开,“那好,你喜欢,我就陪你去。”
牡丹园里游人如织,处处都是娇艳的牡丹,两人行在其中,却不知说什么好,一时皆是沉默,反而更尴尬了。恰好这时有老妇人的声音传来,“卖花啊,卖花啊。”
两人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老人挎着篮子,里面摆满了各种花。沈嘉彦走了过去,“这些栀子花,我都要了。”他拿好了花,递给了陆贞,“送给你。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栀子花非常配你。”
陆贞有点不好意思,又不忍拒绝,低低说道:“谢谢了。”
说完一句,看向远处那老婆婆,陆贞抬脚赶上了她,两人交谈了几句,就看到那老婆婆面露喜sè,千恩万谢地走了。沈嘉彦看她提着满篮子的花走回,惊道:“这些花,你都喜欢?”
陆贞摇了摇头,“也不是,只是天气这么热,那位婆婆的年纪又大了,我把它们全买下来,她今天就能歇息一天。”
沈嘉彦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花篮,放到了一边,“既然不喜欢,那就送给别人吧。”他眼底流出一丝欣赏。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两人竟然同时开了口,沈嘉彦说:“今天你出宫,又是为皇上办事?”一旁的陆贞也发出疑问,“听说沈司珍……”
两人顿时又都住了口,沈嘉彦微笑地看着她,“你先说。”
陆贞心情复杂地问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沈司珍好像心情不错?”
沈嘉彦点了点头,“是啊,你也知道了?她的婚事马上就近了。”陆贞从他口里得到消息,只觉得自己心都碎了,呆立在原地。偏偏这时有喝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这方向走来,酒壶里的酒眼看就要洒在陆贞的身上,沈嘉彦敏捷地搂着陆贞的肩膀站到了一边,然后连忙放开了手。陆贞没有注意他脸微微一红,低声说:“你又救我了一次。”
沈嘉彦尴尬地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其实我妹妹的性格并不适合做太子妃,你在宫里一定也听说过,太子殿下喜欢的,是你们司衣司一个姓陆的女官。”
陆贞听她说到了自己,心情更是复杂,说道:“哦,是吗?”
沈嘉彦说道:“我这个妹妹,天真有余,可爱不足。如果不是我娘坚持,我还真不愿意让她嫁进宫去。唉,你们那个陆大人心机深沉,诡计多端,又很会讨人欢心,以后八成也会嫁给太子做侍妾,只怕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我妹妹。”
陆贞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人,沉吟许久,方道:“沈将军,我们陆大人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沈嘉彦有点歉疚,“实在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说她的坏话,只是我妹妹和她身边服侍的人都经常这么对我说。我今天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在你面前议论起别人的是非来了。”
陆贞看他一番话说得实诚,忙说:“这也没什么,你也是关心妹妹。至于那些流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慢慢地也就散了。”
沈嘉彦有点意外,盯着她道:“你说话做事倒还真是与众不同。我见过的女子也算多了,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爽快的人。”
陆贞哈哈一笑,“那是因为我爹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养大。”心想,你没想到你口中夸奖的人,正是你刚刚说的恶毒的女人。
沈嘉彦不相信陆贞,“别开玩笑了,难道你还会爬树、射箭、骑马不成?”
陆贞却认真了,“射箭倒不会,不过骑马还成。”
沈嘉彦顺势说:“我在城外还有养着几匹不错的马,你有兴趣去看一看吗?”
陆贞习惯性地说:“算了,改天吧。”看沈嘉彦有点失望,又说,“如果那些马的汗是红的,我倒有点兴趣。”
沈嘉彦信心满满地笑了,“看来你还真是懂行的人,很不巧,我那些马正好就是西域来的汗血马。”
两人到了郊外,比赛起来,最终结果也不出人意料,沈嘉彦赢了。他看着一旁跟上的陆贞,笑道:“我是军人,当然得鞍马娴熟,倒是你,能骑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而且……”上下打量着陆贞,“你这样骑马,果然是被当男孩子养大的。”
陆贞心情好了不少,也笑着说:“那当然。”她学着男人的样子抱了抱拳,“沈大哥,见教了。”
沈嘉彦哈哈大笑,“承让,承让……可我该怎么叫你,玲珑贤弟?”
两人相视而笑,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默契。陆贞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到自己一手的红sè,不愧是汗血宝马。她喜道:“多谢你今天带我出来跑马,我很高兴。”
没想到沈嘉彦也说:“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待在一起,我总是特别的开心。”
陆贞有点讶异,看他一脸坦荡,委婉地说:“你的性格,还真和沈司珍有些不同。”
沈嘉彦微微一笑,“你是说她娇纵无知吧,我这个妹妹从小养在外祖家里,是有些无法无天,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是我妹妹……”
陆贞叹道:“沈司珍有你这样的好哥哥,倒也是一件幸事。”
沈嘉彦连忙说:“你不必羡慕她,我可从来没有陪她骑过马。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常陪你来。”
陆贞回避着他灼热的眼光,“我在宫里做事,哪有那么方便出来?还是趁这几天天气好,我们再多跑一阵吧。”
就在这时,传来嘉敏的声音,“大哥,大哥,是我!”
沈嘉彦顺着声音看去,“嘉敏,她怎么在这里?”
陆贞这时也看到嘉敏和高湛在一起骑着马,心中一酸,他们果然是在一起了。她不想被他们看到,反手戴上了自己的纱帽,对沈嘉彦说:“我不方便在这儿,能先走一步吗?”
沈嘉彦回过神,“也是,你是奉皇命出宫的,当然越少人看到越好。这样吧,你自己骑回城里去,把马交给沈府的门房就行。”
陆贞匆匆和他告别,“好,沈兄,今日多谢了,咱们就此别过。”正准备拍马就走,沈嘉彦突然一把拉住了她,留恋不舍地说:“玲珑,以后你还能出宫来吗?”
陆贞等着要走,没法和他细说,只能胡乱点着头,“有机会我就会出来的。”
沈嘉彦这才放开手,“好,每个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在这里跑马,记住,我等你。”他看了陆贞一眼,这才拍马朝着嘉敏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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