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系统的那些年

    楚风鸣在记忆中和安蛹共行了很久，但在记忆结束时，他却感觉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他看清楚了自己是如何在战争结束后，自己的能力到达顶峰时失去理智，无数锁链从他身上飞出，穿透过了每一个活人。
    但由于毁灭种子的力量被安蛹夺取了大半，最强大的战士们立即毙命，但世界却没有彻底灭亡。
    安和心甘情愿的赴死，在他死的那一天，安蛹其实就在王国军队灭亡的现场。
    她还需要在楚风鸣暴走后取走他的力量。
    安和在彻底断气前，最后以一个沉默的眼神交代着安蛹。
    走，然后再回来。
    世界交由你毁灭。
    也交由你保护。
    安蛹无声的落下了泪水，表情却是她常挂着的笑容，她优雅的一点头，穿着一袭黑衣，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杀戮的现场。
    笑容成为了她的画皮，连为兄长死时的送别，也只能在笑容里哭泣。
    楚风鸣看着沦为杀戮机器的自己，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痛苦。
    原来他只是个冰冷的系统吗？
    对着朝夕相对的战友，对着一生相伴的挚友，也能在突然之间就对着他们下杀手吗？
    ……但如果是机器的话，为什么又会感到如此的痛苦。
    安蛹带着怪物的军队，兵临城下。
    她杀死了所有的人，在战火里，她沉默的注视着一切，仿佛想将这段记忆刻入自己的灵魂里。
    她对楚风鸣说的她为此痛苦是真的。
    只是想让他误以为是假的。
    少女伪装成了毁灭者，毁灭了世界，却又为世界带来了一线生机。
    她交给了主神大量的能源，这部分能源成为了主神变成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的垫脚石，但主神不知道的是，安蛹其实在里面藏了一道缝隙。
    那道缝隙连通着时之间隙，只要有人将强大的力量注入其中，主神便能为止毁灭。
    而安蛹体内的毁灭的种子，便是杀死主神的关键。
    她需要让主神自食恶果。
    在完成一切后，安蛹躺在了为自己准备的坟墓里，等待着楚风鸣归来取走她的命。
    这样，他便能拿到毁灭的种子向主神复仇。
    少女的一生中，除了还不懂得如何去留存记忆的幸福童年外，便活在颠沛流离与伪装做戏里，日复一日的煎熬痛苦，年复一年的忍辱负重，她背负骂名，承担罪孽，只为了等到自己死期来临的那一天。
    “你这样做，有问过我吗？”
    楚风鸣咬着牙，双手抓紧了水晶棺的边缘。
    痛苦中可怕的不是痛苦本身，而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抱歉，瞒了你很多事，风鸣。”
    安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优雅的笑着，从水晶棺里半坐而起。
    “好久不见了，哥哥。”安蛹笑着对安和道。
    安和沉默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楚风鸣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安蛹让他看这段记忆是为了让他相信她，从而去按照命运的轨迹杀死主神。
    但他还能正在看过这些记忆后还做得出这种事情吗？
    他们都是命运的牺牲品，每个齿轮都成为了命运的奴隶。
    安和是赴死的英雄，安蛹是伟大的公主，那他呢?
    小丑吗？
    不，或许小丑比他更具有价值。
    至少他能让别人发笑。
    但自己的故事，永远无法让人笑出来。
    “所以预言是对的，我是个灾星。”他有些嘲弄般道，“所以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痛苦是真的，他这么多年的仇恨也是真的，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是个没有价值的人。
    “你是有价值的哦，风鸣。”
    安蛹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纯黑双目里此时仿佛透着光。
    “你是最终要以刀刃终结所有世界悲剧的那个人，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与身体内具有主神代码的楚风鸣，才能够做到不触发主神的警戒系统，彻底杀死他。
    “总有人要终结悲剧的，不是吗？”安蛹将手覆在楚风鸣的双手之上，“虽然很为难你，但是动手吧，风鸣。”
    “你还……真是个残忍的人。”
    “我一直都是，你第一天才认识我吗？”
    残忍的将他推向如今的位置，又残忍的让他无路可退。
    强迫他看见事实，让他相信背叛过自己的安蛹。
    又再度的让他亲手执刀杀人。
    犹如一场悲剧，又像是一场闹剧。
    “动手吧。”
    安蛹捧起楚风鸣的脸，与他四目相对。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
    楚风鸣机械的捧起刀刃。
    他平时轻松便能掌控的银刃此时却仿佛重逾千斤，他举着刀刃，却半天无法落下。
    安蛹和安和都没有催促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楚风鸣。
    “安蛹。”
    “嗯？”
    “如果被我杀了，你还能活吗？”
    他的活并不是指生存，而是与安和那样，作为灵魂存活。
    安蛹笑了笑，她的答案很明显。
    “是吗，那这次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啊……”
    “你的意思是你以后都不想梦见我了吗？真是无情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
    楚风鸣像小时候一样，拍了拍她的头：“安蛹。”
    “我在。”
    “……再也不见了。”
    银刃刺入了安蛹的腹部中，被鲜血染红。
    黑色的锁链从安蛹的背后飞出，楚风鸣看起来并不想闪躲的样子，却被安和拽着领子扯开。
    他还不能死。
    安和拽着楚风鸣退到一边，铺天盖地的锁链淹没了安蛹的存在，她在锁链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只眼睛。
    她在用目光与他们告别。
    虽然有些寂寞，但好在她能看见他们依旧活着。
    这就足够了。
    但在她彻底被吞噬之前，一个身影冲入了锁链之中，抓住了安蛹的手。
    他没有试图将安蛹扯出来，而是和她一起坠落深渊。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放心吧。”
    安蛹有些疑惑的伸出手，想要摘下他的面具。
    却第无数次的被阻止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但我会与你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