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话一出口,吾麻心下顿时卷起惊涛骇浪,几乎下意识地扭头就走;她本来已经走到门边,跨出门槛就是大院。 ..成公英在身后厉声喝道:“来人,将吾麻夫人拦下。”
大堂门外的卫士应声领诺,不料正要出手时,吾麻同样厉喝一声:“谁敢?成公英谋反背叛虎将军,你们也要反叛吗。还不退下!马上去请边伍将军回来,拿下叛贼。”吾麻神sè凛然,一番话说得门口卫士面面相觑,一个个不知所措,却没有人再敢动手。
允吾城郡守府如今是岑风驻跸所在,府中又有边夫人等亲近家眷,守护郡守府的自然都是岑风亲信卫士;吾麻既是府中的女主人,这些卫士如何不识?只不过成公英一向深得岑风信任,军中上下都知道他是虎家军有实无名的副帅,堂外卫士囿于军令才会应命拦阻吾麻;即便如此,已经让他们觉得有所僭越,再听到吾麻夫人亲口指认成公英谋反,一帮军汉顿时就犯起糊涂来。
要说郡守府卫士虽然是岑风心腹,但终究只是一介小卒,若说忠心、勇气他们自然是不缺的,但是有的时候,未免就短了见识。此刻吾麻与成公英相争,一个是主帅深信的副手,一个却是主帅的枕边人,虎家军的女主人,论地位着实难分轻重;二人相争事起突然,事先全无准备的卫士们一时也难分对错。成公英刚刚回转允吾,又是临时被吾麻逼问解释。一时忘却此节,见到场中僵持才猛然醒悟过来。暗道失策。
“我有虎将军亲赐虎符,节制允吾城一应军马,虎将军回城之前由我总理城中军政”察觉到自己的失误,成公英的反应也不慢,“尔等敢违抗将令不成?”
可惜,成公英的反应快,吾麻的反应更快;就在成公英取出虎符之际,吾麻趁着四周卫士迟疑的当口。快步疾奔到大门,等成公英话说完时,郡守府大门已然被吾麻拉开一线,转眼就要出门而去。
成公英见状不由得大感焦急。郡守府外就是大街,临战之际,来来往往的城中军民极多,如果让吾麻就这么跑出门去。再要拦住她可就难了;别的暂且不说,若是把她逼急了,在人群里也大喊一声“成公英谋反”,允吾城只怕立时大乱。毕竟吾麻身为岑风夫人的身份人尽皆知,她说出口的话,旁人哪怕不会尽信。也会犹豫再三;须知如今敌军兵临城下,而主帅岑风又不在,本就是人心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出现sāo乱的时候。
郡守府的大门厚实沉重,被拉开来的时候吱呀作响。让人听了只觉得牙酸。大门拉开一个只能容一个人挤出去的缝隙,吾麻回头一看。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卫士仍自犹豫,成公英更是鞭长莫及,似乎只能眼看着她出门而去。大门一开,吾麻心下稍稍一松,正要迈步出门时,从她身侧突然递过来一柄长剑。剑光闪烁,犹如灵蛇吐信般朝她刺来。
吞吐不休的剑芒在吾麻眼角乍现,一眨眼便递到吾麻眼前。带着寒意的剑锋异常狠辣,向着吾麻的脖颈刺下,没有因为她府中女主人的身份而有丝毫的留情。吾麻下意识地仰头后退,平rì纵马骑shè练就的敏捷身手让她及时反应过来,一个跌步直退出数尺开外。而那柄长剑去势不休,“笃”地一声,刺在大门上,入木三寸有余。
看着冷冽的剑锋,吾麻心头一阵阵后怕,额头上冷汗直冒。郡守府的大门都是实心硬木,力气稍小一些的人,就是拿刀子剁也只能留下一点白痕;而刚才那一剑入木三寸,只能说明出剑之人下的是死手,如果吾麻不闪不避,坚持要闯出门去的话,立时就会被钉死在门上。
郡守府里,谁敢对自己下这样的死手?吾麻惊骇之余,心里忍不住冒出一团火来;“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豹娘子握着剑柄,用力拔出剑来,顺手又将大门推上,而后转过身来,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吾麻,不声不响地站在门首下,堵死了吾麻出门的机会。
“岑家的家事,不用你插手,让开!”吾麻急了,厉声呵斥着豹娘子,举步又想上前。不料豹娘子长剑一抬,剑锋直指吾麻咽喉,将吾麻逼了回去。就是这么一耽搁,身后的成公英赶了过来。
“吾麻,你现在还是留在府中不要出去为好。等战事了结,成公英自会向你赔罪。”
吾麻回头注视着成公英,冷笑道:“留在府中?你让我留在府中,眼睁睁看着你们杀死我哥哥?”虽是言辞冷厉,但是吾麻话音中却是说不出的凄凉。
成公英不为所动,深沉的话语好似利箭刺痛吾麻的心坎:“你不能看着吾诃子死,所以就打算让於菟去死?”
有的时候,话语比刀剑更能伤人;成公英一句话yīn冷中透着无情的残忍,在吾麻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头上又用力划了一刀。
“他是我丈夫,是我丈夫!”吾麻喊得声嘶力竭,既像是辩解,又像是绝望的反抗;“我怎么能去害我丈夫?我只想让他们不要打了,我不想看他们刀兵相见……”
“刀兵已然出鞘,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成公英硬着心肠说道,“而且我信不过你!”
“你说什么?”吾麻难以置信地看着成公英,她为成公英对她毫不掩饰的怀疑感到羞辱,泪眼婆娑中透出狰狞的目光。
成公英毫不退让地与吾麻对视着,凝声道:“我信不过你!你毕竟是吾诃子的妹妹,你在良吾部落生活了十八年,而嫁给於菟还不到三年——你扪心自问,两家在你心中孰轻孰重?你哥哥背信弃义在先,允吾城眼下兵凶战危,我怎敢信你?而且,你太了解於菟了,对於菟而言,眼下的你,就是他最大的隐忧!放你回吾诃子身边,等若於菟心腹之患。”
成公英用话语无情地打击着吾麻的心志,他每说一句,吾麻的脸sè就苍白一分,到最后彻底摧毁了吾麻的意志。当吾麻放弃了反抗,被卫士看管着返回内室的时候,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仿若毫无生气的行尸走肉,让成公英看着心中大感歉疚。
“你为什么如此对待吾麻夫人?”一直等到吾麻的背影消失在后院回廊,始终不出一声的豹娘子突然开口。
面对豹娘子的质问,成公英默然无语。
豹娘子不依不饶:“连我都看得出来,吾麻夫人绝不可能背叛虎将军,你刚才不但是质疑她的忠诚,甚至是质疑她的品行!夹在兄长与丈夫之间,她本就心伤yù绝,你还如此羞辱她,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成公英微微sè变,神sè间似乎有些懊恼,还有些后悔,但是所有的动摇只是一瞬,很快就被木然的神情所替代。“既然你觉得不忍,为何当时又不替吾麻说话?”
豹娘子冷哼道:“我出面拦阻吾麻夫人,是为了大军安危计而不得不为之。但是吾麻夫人毕竟是虎将军妻子,此情此景,岂有我多话的余地?我更想不到,你居然会如此残忍;或者说,你所做的事,都是岑於菟事先交代你的?”
“这些事不需要於菟交代!於菟把虎符交给我,是把他的身家xìng命全都交托给我。我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守住允吾,等他回来的时候,将这座城池,还有城里的大军完好地交还给他;别的事情,不是我应该考虑的。而且,允吾城里,不仅仅有於菟的妻子,还有他的母亲、兄弟。”
成公英瞥了豹娘子一眼,漠然转身离去。
豹娘子怅然若失,心中却不自觉想起吾麻离去时孤寂悲伤的身影,还有她那至亲的兄长和同床共枕的爱人。豹娘子用力抿着嘴唇,恨声道:“原来你们都是一样!”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