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穿了件腰线极高的米色纱裙,头上戴着一顶装饰了黑纱和锻带的宽边帽子,当她欢快地奔跑在山坡上的时候,简直如同落入凡尘的天使。
她步伐轻盈而欢快,笑声畅快而清脆,身上有种极强的感染力,使看见她的人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的笑而笑,随着她悲而悲。
安东尼来到了我的身边,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莫妮卡和斯特林先生,“你说莫妮卡能得偿所愿吗?”
“什么?”
“很显然,她爱上斯特林先生了,依你看,斯特林先生会回报她同样的深情吗?”
此刻她正站在斯特林先生身边,满面笑容地和他说着什么。
斯特林先生高大英俊,身上那种属于贵族的气质仿佛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扩散。让面对他的人,无不小心恭敬。
而莫妮卡呢?窈窕高挑的身姿,明媚美好的面庞,勋爵家族的出身同样赋予了她贵族小姐的高贵和优雅。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让人想到的只有“朗才女貌”四个字。
我喉咙发干,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爱丽丝,你的眼睛怎么了,似乎有些红——”
我连忙低下头,拿手帕去擦眼睛:“这儿风太大了,阳光也刺眼得很。”
“嘿,别乱擦,小心砂子刮伤你的眼睛——”安东尼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接过我手里的手帕,轻柔地按压着我的眼角:“这是泪腺,据说按压泪腺能分泌泪水,足够多的泪水能成功地把眼里的砂子冲出来,这个方法非常的有效,我曾经亲自尝试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啊,你瞧,我可没有说谎,你果然流泪了。但是够了,我想信砂子已经被冲出来,现在你可以把眼泪收回去了。”
但是我的眼泪停不下来,并且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我捂住眼睛垂下头,却被安东尼抬起了下巴。
他动作轻柔地为我擦拭着泪水,眼神里却涌动着我看不懂的复杂。
“布鲁克小姐怎么了?”
斯特林先生和莫妮卡走了过来,我慌乱地垂下头,听到安东尼以调侃的口吻说:“我们爱丽丝太美,连风沙都忍不住要亲吻她的眼睛,结果倒把她给惹哭了。”
莫妮卡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真是讨厌的风沙,不过今天风真的很大,我想我们还是回到屋子里去吧,蒂尔尼先生一定等急了。”
我低下头,仍然能感觉到斯特林先生投射过来的目光。
莫妮卡所说的屋子,是建造在其中一座山坡底下的两排建筑物,很简陋的木屋,前面一排是牧场工人的住所,后面一排则是牛、羊的大棚子。
虽然相隔足有二三十米,但站在前排的房子里仍然能闻到牲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我从小跟着艾伦管理牧场,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但是莫妮卡刚刚进去,就不停地扇鼻子,并强烈要求离开这儿。
她说:“斯特林先生,我想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儿,我们可以去那边的山坡走走。”
斯特林先生看了她一眼,说道:“亨特小姐,你知道为什么印度群岛的居民普通肤色偏深吗?”
“噢,我看不出来这和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他们长期处于阳光强烈的环境中。”
莫妮卡明显有些不相信:“是这样吗?难道他们不是因为种族的原因,天生如此吗?”
“是,也不完全是,即使是我们白种人,去到那种地方一样会晒黑,我想如果你在自己认识的人里仔细寻找一番,会发现这种例子存在的。”
莫妮卡愣了愣,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抬头望了眼外面白晃晃的阳光,又看了看斯特林先生,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啊,斯特林先生可真是博学多才,您一定看过很多书吧,并且还非常擅长思考,这是一定的,我想您上过大学吧?”
安东尼刚才在和蒂尔尼先生说话,这会儿突然冲我叫道:“爱丽丝,能过来帮帮我吗?”
我正想走过去,斯特林先生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我想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吧,小姐们更适合呆在舒适的房子里。”
安东尼耸耸肩,笑了笑:“太棒了,快过来吧伙计,我们要去看看挤奶女工是否合格,因为我正在考虑是否换掉她们,当然我并不愿意这么做,让无辜的人失去工作可不是基督教徒能干出来的事儿,我们的良心绝不允许这样的行为。但是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我抬脚跟了上去,莫妮卡也跟上来并大声宣布:“我们也要去!斯特林先生似乎认为女人就必定是娇弱无能的,这我可没法认同。”
“没错,谁说女人只能呆在客厅和厨房呢?”
斯特林先生转过头来看着我,神色看不出喜怒,安东尼直接大笑起来:“哈,我想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若是听到你们这番话,必定要深以为傲了。”
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是英格兰鼎鼎大名的女权运动代表人物,她多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并且出版了许多书籍,她提出:女性并非天生地低贱于男性,只有当她们缺乏足够的教育时才会显露出这一点。她认为男性和女性都应被视为有理性的生命,并还继而设想了建立基于理性之上的社会秩序,她详细叙述了长久以来社会对妇女的不公正待遇,要求开发女子的智力,要求各方面的平等权利。她致力于为妇女谋求教育平等和社会平等权利的运动,她写的《女权拥护论》成为女权运动的理论武器。许多英国妇女受到启发,开始组织自己的团体,进行争取妇女权利的斗争。
在十八世纪中期的英国社会,女性对男人都是逆来顺受,上层社会的妇女无论家道中落到怎样地步都不敢想象外出工作,独立精神、自由人格离英国女性还是十分遥远的事情。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女性仍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放,但正因为有了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和一众进步妇女的不懈努力和斗争,像我这样没落的地主家庭的女儿外出谋生,才不至于显得太过惊世骸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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