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山

第五十二章 肉票

    只听那叫三哥的汉子冷笑道:“去他娘的堂弟!他认我们陈家吗?小八斤你少罗嗦,人都绑来了,老子可不许你这时候打退堂鼓。”
    小八斤吐了吐舌头:“三哥,我比不得你。你让我打架挥刀子容易,这拐人绑票的事儿性质就不一样了。你轻车熟路,我还是头一回,万一搞砸了……”
    “闭嘴!”三哥面露凶相,“小八斤我告诉你,这事儿你已经掺和了,就规规矩矩地帮我办妥;完事儿以后,你要敢跟人提半个字,我把你脑袋揪下来当夜壶,你信不?”
    小八斤赶忙点头:“是是是,您是大哥,我敢不依?走遍汤山,谁敢得罪你三哥呀!说说吧,你到底什么计划?”
    三哥感觉有些热,将身上的背心儿脱了下来,又把裤脚卷至膝盖上,右腿小腿肚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露出两个疤。
    田福生看见眼前景象,又想到二人刚刚谈话的内容,脸色大变。
    “你找的这个地方安全吗?”三哥问。
    小八斤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闲置了一两年的烂尾楼,附近居民的垃圾堆放点,平时连只鸟儿都不愿进来撒泡屎,更别说人了。”
    “那好,你听清楚。”三哥望了身边的麻袋一眼,“陈同升的儿子这几天你就在这里牢牢帮我看着,我出去跟胡英兰周旋;等她把赎金交了,我再交代你接下去怎么做。”
    小八斤听了不解道:“交了赎金就放人嘛,你还要搞什么名堂?莫不是你又想起老路子,顺手再把他卖了?”
    三哥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我自有打算,你照办就是!”
    小八斤道:“不是我说,三哥,你弄清楚情况没有?我听说陈同升去年自杀了,现在就剩孤儿寡母在汤山,那胡英兰又没什么正经工作,他们家哪来的什么钱啊?你还一开口就要五十万!”
    “没把握我敢瞎来?我告诉你,陈同升死前,给家里可是汇回来一百万的!这两口子,都是畜生,就没想着给我那可怜的婶子一分钱,小八斤你说,我弄他一半钱来,算不算替天行道?”
    小八斤道:“你说的都对,我小八斤也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既然跟你把人都绑来了,又哪还有什么退路?但凡事先说断,后不乱:一旦事儿办砸了,如果我进去,我绝不招你出来;如果是三哥你不小心进去了,你也得讲义气,否则我这张嘴一时没管住,把您这么些年的英勇事迹都说了出来,后果怕更严重……”
    三哥在小八斤的光头上扇了一巴掌,骂道:“就你鬼心眼儿多!”
    王子衡基本上断定:麻袋里面装着的,就是陈同升的儿子!
    这个三哥伙同小八斤将其绑来,目的是要勒索陈同升的家人。听口气,三哥提到的那个叫“胡英兰”的人,应该就是陈同升的老婆。
    这世界还真是小,想不到汤山竟然是陈同升的老家。
    三哥站起身,说:“小八斤,这几天你一定给我看牢了,老子每天开给你一千块,可不是让你浪来的!我先出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
    眼见三哥起身出来,田福生和王子衡赶紧悄悄往回走。
    两人回到三楼客厅,王子衡望了田福生一眼。
    田福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毕竟是朋友的儿子,你不能不管。这样好了,待会儿我帮你打晕那个小八斤,你抱着小孩儿出去!”
    王子衡感动地说道:“田哥,谢谢你!”
    两人当初躲进烂尾楼时,随身带了两根钢管,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此时田福生进房去拿钢管,高桂云躲在被窝里轻声问:“有没有事啊?”
    田福生道:“睡你的吧,都在掌控之中!”
    两人再次下楼,三哥早走得远了。
    王子衡悄无声息地站在二楼客厅门口,等田福生在门框边埋伏好后,王子衡冷不丁地大叫道:“小八斤,你给我滚出来!”
    客厅里的小八斤正聚精会神玩着手游,听到王子衡的叫声,吓了一大跳。他举起手机往外照,嘴里问道:“你他妈谁啊?”脚步已经迈向门口。
    小八斤的脑袋刚探出来,田福生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一记猛击。
    小八斤应声倒下。
    王子衡赶紧冲进客厅,打开麻袋:里面,是一个十来岁的男童,昏迷不醒。
    田福生走到王子衡身后,催促道:“你别磨叽了,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你赶紧把他送回去。他八成是被这两个人迷昏的!”
    王子衡二话不说,将肉票抱起,迅速冲出烂尾楼。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过,县城街道上基本上看不到几个人影了。王子衡胡乱走了一阵,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陈同升家在哪里。
    他看了一眼肉票身上的校服,胸前印有“汤山一小”四个字,当即决定:就把他送到学校门口吧。
    几天前他和张胜利一干人去城南吃饭,餐馆正好就在汤山一小旁边。王子衡略加回忆,很快便找到了学校。
    学校离开门还早得很,随意将孩子放在校门口,王子衡放心不下;同时又担心孩子突然醒来,暴露自己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思前想后,王子衡只好将孩子放下,自己躲在一个隐蔽的所在,暗中留意观察,直到确定孩子没有危险后再离开。
    男童被下的*量有点大,眼看天已见亮,仍不见醒转。
    街面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很多人对这个坐在校门口酣睡的孩童指指点点,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再过得个把钟头,男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放声大哭。
    忽见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跑到男童跟前,吃惊道:“陈先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昨天放完学都去哪儿了?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
    陈先睿哭道:“杨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三伯伯说带我去吃炸鸡,吃着吃着我就睡着了,我……我……”
    杨老师忙拉着他的手,边往校外走边说:“好了好了,你今天先别上课了,走,我带你回家找妈妈!还有,待会儿见到警察叔叔的时候,你把你那个三伯伯的情况说清楚……”
    杨老师说着话,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向远处驶去。
    王子衡已然疲乏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此时见陈先睿碰到熟人,终于宽心;但又转念想道:为周全起见,我还是跟着他们,一定要让陈先睿见到妈妈才能彻底放心。
    他叫了辆黑车,一路跟着杨老师他们驶去。
    杨老师领着小先睿到一处小区门口停下,他向门口保安说了孩子的大概情况。
    那保安对小区里的这些孩子比较熟悉,认出陈先睿,便跟杨老师说道:“老师你快带孩子在我们保安亭休息下,他妈妈昨晚上就带着人到处去找了,这会儿还不见回来,你们一边等她,一边先跟她打个电话吧!”
    杨老师依言带陈先睿进了保安亭。
    王子衡也下了车,在一个路边摊点了份糯米饭,继续观察。
    他抬头看了看小区高楼楼顶的牌子,上面写着“远洋天地”四个大字。跟摊主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汤山最豪华的小区,外人戏称“富人区”。
    汤山县城虽然不大,但近几年来房地产业的泡沫市场却很火爆。棚户区改造,新城区开发,将楼市炒得热火朝天。大量的流动资金在银行、房开、政府手里转了一大圈,最终把一群工薪阶层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地人介绍说,你别看汤山是个偏远的西部小县城,平均房价已然炒到了三四千一平米。房子虽然修得又高又大,但是各方面的监管机制却落后得太多,大多数楼盘的房屋质量、物业管理、区域规划都是一团糟,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政府只管卖地收钱,应付寅吃卯粮的财政局面,至于“为人民服务”嘛,嘴上提一提就行了。遇上烂尾的喽,物管乱收费的喽,房奴们是有冤无处申。你要较真儿,流氓威胁你,官员恐吓你,找谁说理去?
    据说前不久汤山就发生了这么一件荒唐事儿:某小区物业代收电费,价格高出国家标准很多。业主们自然不干,拒交电费,以示抗议。谁知物业的本领通天,将情况“反映”到县里,县纪委马上出手整治,在这帮拒交电费的“刁民”中揪出公职人员,以辞退作威胁,勒令检讨反省,补缴电费!
    你看,本应是伸张正义的部门,却干起了与利益集团狼狈为奸的勾当,让人怎么活?
    这些东西听得多了,王子衡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我的亲娘!这苍蝇恶心起来,确实要比老虎还难对付。
    又想道:陈同升的收入状况我是大致了解的,在“爽爽”省吃俭用,估计也就刚够他在老家为妻儿置办产业了。看来,陈导还是个挺顾家的男人嘛!
    几分钟后,可能是杨老师的电话起了作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匆匆赶到小区门口。
    “先睿,小祖宗!你一晚上都跑哪儿去了?”女人喊道。
    陈先睿从保安亭中冲出来,扑进女人的怀里:“妈妈……”
    母子二人已哭成一片。
    王子衡想:想必这女人就是陈同升的老婆胡英兰了。
    杨老师出来劝道:“先睿妈妈,孩子回家了就好。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商量一下,小先睿提到的一些情况似乎不太妙!”
    胡英兰听了杨老师的话,变得紧张起来。当下挽着陈先睿,招呼杨老师去家中坐。
    三人才迈了几步路,小区门外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先睿,我的乖孙孙,快让奶奶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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