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乌鸦

第七十二经 生活啊

    天帝很少有这样出来体验生活,他也突然有点享受这样的日子了。每天追着兔子鸢黎,回来还能撸撸各种小动物,非常快活。
    自他跟着鸢黎到过人类部落以后,又去了好几次,其中有个长发的小姑娘和鸢黎十分谈得来,每次约莫能讲上半个时辰。天帝也会觉得无聊,但总又觉得,他可能还是会失去鸢黎。
    偶尔他也想,要是他没有来,也许小鹿小狡小蛇就有女老大了,但他来了,那鸢黎至少做不了老大也许会听听他的。
    他的预感很准,南端的兽族部落对人类部落强取豪夺有许久了,人类部落开始反抗,对面领头的正是和鸢黎每次都能讲上半个时辰闲话的小姑娘。身上温婉的气质被杀伐决断取代,高高束起的马尾,衬得她越发英姿飒爽。天帝一直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唯独这次他独自知道了这些,却不知道该不该同鸢黎说,能不能同鸢黎说。
    南端的兽人节节败退,这是以往从没有的事,天帝同鸢黎还有小蛇他们却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整日蹲在山洞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帝很好奇鸢黎他们的无动于衷,终于在夜晚来临,升起篝火时开了口。
    “鸢黎,难道你们不关心兽人和人类打仗吗?”天帝用一根木棍拨了拨火堆,火焰映在他眼里有些妖冶。其实在天帝来之前,大家是不生火的,毕竟他们都是兽人,有毛皮保护,特别像蛇这种冷血动物更是不需要。但天帝来了后,大家为了照顾他特意从人类那偷了火种,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晚上生火,其实确实更温暖。
    火星溅了一颗到天帝身上,须臾间又熄灭了,天帝抬手抖了一下,其实他是天帝,哪里需要火呢,凡人的火,自是比不过天宫里最烈的三昧真火,他也从来不用火取暖,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天帝。
    他盯着火,突然有些恍惚,正在天帝游神的时候,鸢黎淡淡地说了一句:“是的。”
    “我记得你是兔子不是蛇吧?”天帝有些不懂了,兔子不是最可爱最暖心的吗。鸢黎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映出火苗跃动,“兔蛇都一窝了,兽人之间有些事本来就不清不楚的,别家恩怨,莫论长短。”
    天帝又拨了一下火,顺手将棍子也扔了进去,“你知道人类的领头,是谁吗?”鸢黎没有回话,整理了一下床上铺的兽毛,躺了下去。他翻了个身,像是被石头硌了一下,又坐了起来,掀开了兽毛,弹掉了石子以后,他突然开口,“你猜这兽毛,是哪来的。”
    天帝愣了一下,他看着鸢黎的脸,在篝火的映衬下,鸢黎突然勾起了一个笑,天帝穿过这张脸,透过重重的光阴,似曾相识。下一刻,鸢黎又躺下了,又是漠然的神情。天帝也不再说话,反正他可以不睡觉,死死地盯着鸢黎的脸,想看出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鸢黎打了个哈欠,睡着的时候,兔耳就不见了。
    没有兔耳的鸢黎,越发的像个人,天帝不可避免的又有些恍惚。果真时过境迁,难以回头。
    在战争以兽人失败告终的那天,鸢黎终于领着大家一齐出了门,天帝想不明白,这时候挺危险的,还好他可以保护鸢黎。鸢黎带着人一路捡了很多兽毛和武器,还有些能吃的食物。来年鸢黎准备种些蔬菜,过点隐居的日子。
    鸢黎打算遁世,世却不让他遁。天帝感叹他的预感果然准,他们和人类领头,那个小姑娘撞上了。鸢黎的耳朵大大方方露出来,鸢黎看到了她,只一眼他就继续捡起了他的食物和武器,小姑娘身后的人类也面面相觑,毕竟老大不发话他们也不好擅动。
    小姑娘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视线所及,只有撒过鲜血的地。等她抬眼的时候,鸢黎刚好捡起一把人类的武器,是把大砍刀。他抬起刀,突然发狠往地上一插,天帝皱了皱眉,鸢黎的虎口裂开了,正在流血。
    鸢黎仿佛不觉疼,轻轻撩了撩自己身上的衣服,蹭了蹭血,默默地背着东西转头就走了。人类也一脸懵逼,路人登场又以路人退场。
    天帝终于纡尊降贵地拔了那把刀,扔在了一边,在鸢黎看不见的地方,化成了灰。
    回到洞里,众兽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被鸢黎捡回来,从来没想过作为兽人要有什么自觉。只要跟着鸢黎跟着老大就行了。鸢黎给大家分了吃的,自己独自睡下了,天帝又撸了撸小鹿的头,小鹿一边美滋滋啃着吃的,一边在天帝手里蹭蹭,十分享受。
    其他几只幽怨地投来眼神,天帝于是又撸了个遍。有时候他会看着这几只发呆,可他是天帝,这些生灵最后难说能和他呆多久远,即使他愿意,但并非所有人和他一样长生万载,他作为天帝,也没有太多时间。
    “是我。”几只都睡下了,天帝看了看小蛇,灭了火,没想到鸢黎突然开口了。另外几只缺了火,有些不安分的开始挤在一块,原来长时间拥有温暖,此后很难离开。
    天帝于是重新燃起了火,并不在意鸢黎的话。鸢黎得不到回应,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也是人类,如何没有情绪?”
    “所以你们的兽毛是这样来的吗?”天帝也躺下了,另外几只也不再抱在一起。天帝心想躺着果然舒服。鸢黎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毛茸茸的感觉,“他们的是,我的这个,是那个雌性的。”
    “她是兽人。”
    “她爹是人类,她母亲是兽人。和我一样,是兔子呢。她爹拐骗了她娘,强迫了她娘,她娘逃回来生下了她,总之她娘放干了全身的血,让她褪下了这身兽皮。”
    天帝没有说话,鸢黎脸上也没有表情。
    “我从小就认识她,可我不是她,也永远,不会成为她。”
    天帝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他也有觉得困的时候。
    “嗯,睡觉吧。”
    “人类。”
    “?”
    “明天同我种萝卜。”
    “叫爹。”
    “我自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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