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泥塑【求推荐票】

    “客人一位,先安里胡同,起~车~~~。我叫祥子,有什么事情您直接招呼,坐稳喽。”
    “祥子,刚才碰到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那个啊。不怕您笑话,拉人力车的也分帮派,车站那一大片都是他们的人在管,像我也就只能以搬运东西的借口找客人。就跟打架一样,不是说谁的拳头硬就厉害,得人多,人多别人才会怕你。刚刚坐在矮墙那里的人,我们也是一伙的。”
    “那他们也是拉人力车的了。”
    “准确来说,是包月车。”
    “包月车?”
    “嗯,住在土城的姨奶奶总会乘着她的车来老城里串门。这辆车不但车把、车身漆得锃亮,连车上的铆钉也是白铜的。车轮的瓦圈、辐条被擦得闪闪发光。在车厢两侧,一对车灯明亮耀眼,是用的白铜或黄铜做成的,宫灯式样,点着桐油、菜籽油、棉籽油或蜡烛。客人的脚下是一个荸荠扁式的铜铃。穿过闹市,客人会踩响铜铃让行人让路。有的时候,男主人还能踩出有节奏感的花点儿来,毫不掩饰地炫耀着自己的身份与阔气。”
    “真是有趣。”
    “刚才那两个人就是刘五的人,刘五就是这一片拉包月车的。车棚子根据季节随时变换,夏天是薄布棚子,冬天就是用蓝棉布纳花蓝棚子将车身整个围上,左右和前方留下两个小窗户。车内还备有车毯,围在客人腿上能挡住风寒。这些我听是听我爹说的,最近时常阴天,他腿疼得厉害,我就来跑车了。”
    ————————————
    “哎,命贱如蝼蚁啊。”
    “潘叔,您不要紧吧,瞧你出了这么多汗。”
    “没事的,就是有些口渴,喝些水就没事了。”
    一座石拱桥旁边停着一车稍旧些的人力车,拉人力车的很多都相熟,偶尔遇上了会打招呼,一个皮肤黝黑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坐在那里歇脚,他嘴巴微张汗衫都湿了大半。
    祥子跟他打了一声招呼,猛跑着往石拱桥上拉,那人姓潘,他管其叫潘叔。
    潘叔手里拿着一份《大公报》,报纸角落里面《苦命车夫气绝而亡》的一篇文章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人力车车夫大多活不过40岁,他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最近总是感觉气短爱出汗,吃过几副汤药有所缓解就又去拉车,一直反复没有痊愈。
    也正如郭宝通猜的那样,祥子今年才13岁,论年纪是不能拉人力车的,因此虚报年龄,还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大人衣服。
    石拱桥桥身不算陡,往上拉也需要些力气,下桥的时候脚下一定要稳,肚子里始终收着一口气,等到了平路才能呼出。
    “您去的那边不少做泥人的,感兴趣的话可以买上几个留做纪念。”
    “把我放在胡同外面就行,里面路窄,我走进去。”
    “好。今天总算是开张了,真高兴。”
    ————————————
    “不对不对,真是笨死了。筛出来的土里面还有小砂砾,再过一遍。”
    “是,师傅。”
    “没想到做泥人这么麻烦,跟在门外的土堆那玩尿泥一点不一样。”
    “尿能和泥嘛。”
    “都给我听好了,这泥的好坏直接决定泥胚的质量。你个十个,最后只能留下两个,筛土就是第一步,瞧你们做的活,起码还要练上两天。”
    泥塑,俗称“彩塑”,泥塑艺术是中国一种古老常见的民间艺术,即用粘土塑制成各种形象的一种民间手工艺。
    自新石器时代之后,中国泥塑艺术一直没有间断,发展到汉代已成为重要的艺术品种。
    土夫子从两汉墓葬中发掘了大量的文物,其中有为数众多的陶俑、陶兽、陶马车、陶船等等。
    其中有手捏的,也有模制的。汉代先民认为亡灵如人生在世,同样有物质生活的需求。
    因此丧葬习俗中需要大量的陪葬品,这在客观上为泥塑的发展和演变起了推动作用。
    两汉以后,随着道教的兴起和佛教的传入,以及多神化的奉祀活动,社会上的道观、佛寺、庙堂兴起,直接促进了泥塑偶像的需求和泥塑艺术的发展。
    到了唐代,泥塑艺术达到了顶峰,被誉为雕塑圣手的杨惠之就是唐代杰出的代表。
    他与吴道子同师张僧繇,道子学成,惠之不甘落后,毅然焚毁笔砚,奋发专攻塑,终成名家,为当世人称赞“道子画,惠之塑,夺得僧繇神笔路”。
    泥塑艺术发展到宋代,不但宗教题材的大型佛像继续繁荣,小型泥塑玩具也发展起来。
    有许多人专门从事泥人制作,作为商品出售。
    北宋时东京著名的泥玩具“磨喝乐”在七月七日前后出售,不仅平民百姓买回去“乞巧”,达官贵人也要在七夕期间买回去供奉玩耍。
    元代之后,历经明、清、民国,泥塑艺术品在社会上仍然流传不衰,尤其是小型泥塑,既可观赏陈设,又可让儿童玩耍。
    几乎全国各地都有生产,其中著名的产地有无锡惠山、天津泥人张、陕西凤翔、河北白沟、山东高密、河南浚县、淮阳以及BJ。
    天津泥人张彩塑是清道光年间发展起来的,自张明山先生首创,泥人张彩塑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艺术特色。
    其能真实地刻画出人物性格、体态,追求解剖结构、夸张合理、取舍得当,用色敷彩,典雅秀丽。
    它所用的材料是含沙量低无杂质的纯净胶泥,经风化、打浆、过滤、脱水,加以棉絮反复砸揉而成的熟泥。
    经手工捏制成型,自然风干,再施以彩绘。
    胡同里面第二家家门口停着一辆木板车,车上放着一只大木筒,从木筒缝隙渗出来的水在地上湿了一大片,拉车的驴子啃食着光秃秃的树桩。
    院子传出阵阵的责骂声,一个手拿柳条做成鞭子的男人来回踱步,这些孩子都是送过来学艺的,没有人不怕那条柳鞭。
    泥人师傅在看过筛子下面的土以后,直接指出了里面潜在的缺点,责骂过后就是一鞭子。
    对于做泥人这一行来说,手是最爱护的,所以鞭子都打在了他们的屁股上。
    泥人行当按手艺的高低分为三类,分别是匠师、泥工和学徒,短短二字无不体现出层次和手艺来。
    匠师,分拆为“匠”和“师”二字,前字指能工巧匠,具有某一方面熟练技能的匠人,后字则指师傅,可以教授技术的意思。
    泥工,分拆为“泥”和“工”二字,前字指日常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和泥打交道,后字则指小工,亦通工作的意思。
    泥工是可以接外面一下活来贴补家用的,但大都是按匠师吩咐做事。
    学徒,分拆为“学”和“徒”二字,前字指平时主要学习泥塑,后字则指徒弟的意思。
    很显然这些被送过来学艺的小孩连学徒都算不上,就是来探门(注:通过一些考验手段检查是否具有天赋)的。
    这个年纪不少孩子没把筛土当回事,挨上几鞭子只会你笑我我笑你的,这也正是他们比较让匠师费心的原因。
    匠师责罚过以后还是会耐心教层他们做事,一连走过五个,没有一个不挨鞭子的。
    有人挨打,那就有人受到夸奖,突然一句“做的不错”响起,刚才还在说笑的其他人纷纷把目光移到了那里。
    “做的不错,什么名字?”
    ————————————
    “谁呀?”
    “又是他。”
    ————————————
    “师傅,我叫魏葆华。”
    “师傅不是乱叫的,等过了我这关再说。家成,发绿豆子。”
    “豆子拿好了,再接再厉。”
    “是。”
    ————————————
    “不就是些绿豆子嘛,我家里有的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娘送我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十天拿十颗绿豆子才能留下来。豌豆黄,你一颗都没有吧,嘿嘿嘿。”
    “少揭老子的底儿,天桥的算命先生给爷爷我算过了,那是富贵的主儿。弄泥人,和个屁。”
    “把绿豆子从魏葆华身上抢过来不就行了,他每天都会走西边的胡同,在那里一定能堵到他。”
    “好主意。”
    有的时候人太突出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一个叫魏葆华的孩子在受到匠师肯定以后,其他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有的人说家里的绿豆子有的是,还有的人说直接上手去抢,陈延山觉得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其实他早就看魏葆华不顺眼了。
    筛土的活乏味又无趣,而且一站就站到了快中午,匠师摆摆手,他们放下筛子一溜烟就跑出了门。
    正如猜的那样,魏葆华拐进了西边的胡同,蹭蹭蹭几个人出现在胡同那头堵住了去路。
    他知道碰到这些家伙一定没什么好事,低着脑袋靠墙走,希望这次也只是听几句简单的嘲笑。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稍胖一些叫小勇的孩子直接站在了他面前,还告诉他把绿豆子掏出来,其他人跟着起哄。
    “我说的没错吧,在这里一定能堵到他。”
    “干什么?”
    “不为难你,把豆子拿出来。”
    “这个不能给你,放开我!”
    “一颗破豆子还用布包着,你是想拿回去煮饭吃嘛,哈哈哈!”
    “哈哈哈~~~”
    “不关你们的事,豆子还我!”
    “都认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里有多少颗,其它的呢?”
    “跟他丫的费什么话,直接搜身。”
    “对,搜身。”
    那颗绿豆子是匠师给的,无论如何魏葆华是不肯交出去,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搜身”,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先是小勇一把揪住他的衣服要豆子,紧接着起哄的人扑上去就把他人给按在了墙上开始翻起口袋。
    他们从口袋里面找到一块布手帕,绿豆子包在里面,剩的就是一尊泥人,泥人土色很重,还没有完全干透。
    陈延山把泥人拿过来瞧了瞧,反倒是魏葆华很在乎那个泥人,像发了疯一样瞪大眼睛,那眼睛里面是愤怒,是乞求,眼泪一直在打转。
    泥人虽然看上去糙了一些,但样貌已经基本成形,谁也想不到他们还在练习筛土的时候,人家已经能把泥人做到这种程度。
    “豆子藏得这么隐蔽,真是有意思。”
    “延山,找到一个泥人。”
    “把泥人还我,还我!”
    “急什么,有这好东西不早拿出来让我们耍耍。”
    “勇子,让我瞧瞧。”
    “还挺好看,是你自己捏的吗?”
    “就是一坨臭泥巴,有什么好看的,都搜遍了?”
    “嗯,就只有这些。”
    “就爱在匠师面前表现,你觉得你会留下来做学徒嘛,别白日做梦了。”
    “就是,匠师可是说过,能当他学徒的人,品德和手艺都要合格。且说这泥人是你做的,我前些日子可是在胡同里面看到你娘跟老歪嘴儿搭着肩呢,品德这一关就没戏。”
    “老歪嘴儿我知道,是不是嘴歪歪的,两只眼睛色眯眯,像我这样。”
    “对对对,那家伙的手最不老实了。”
    “肯定是搭伙。你没爹,老歪嘴儿就给你当爹。”
    “哈哈哈~~~”
    “呸,你们胡说,放开我!”
    “有人给你当爹还不好,老歪嘴儿光棍一个,每天都喝酒,怎么手里也得有点钱。”
    “对呀。勇子还巴不得有个娘呢,是不是?”
    “天为被地为床,光杆一个挺好,我不缺爹。”
    ————————————
    “你们在干什么?”
    “快跑,老歪嘴儿来了!”
    “肯定是来找他儿子的,别让他抓住,跑呀!”
    “破泥人,还你。”
    胡同那边没看见人就传来声音,小勇一把把魏葆华推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一听到有人说老歪嘴儿来了都吓得四散逃,那个他关心的泥人被人丢在了地上,绿豆子让陈延山拿走了。
    他捡起泥人追到街口都没有找到人,再看看那个泥人,侧边裂开一条细缝,而且泥人胳膊很不自然地拧到一边。
    也许他根本就不关心那个声音是谁叫出来的,头也不回地就打算离开这个地方,身后的人却叫住了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