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记

第154章 后宫染缸

    三月初三是宫廷选秀的正经日子。
    与三年前一样春光明媚的时节,御花园里摆了几个座位,熙和帝仍是坐在主位之上。只是区别在于这年选妃,太后“礼佛”并不到场,而唐琬也不再站在熙和帝身后侍奉。
    御前侍奉的活计自有王侍棋代劳,唐琬本不必陪侍,但恰时御膳房新制了寻常吃不见的千层糕点,熙和帝知她最是嘴馋,便顺便也叫上她。
    而皇后娘娘因前日受了风寒,偶感“不适”,同样没有到场。
    皇后和太后都不来,熙和帝明显松了一口气。
    因着唐琬有孕在身,熙和帝又特地赐了座位给她。
    三十人的参选淑女,不比十八年时五十人之多。照例由内侍领着鱼贯而入,列队站好。
    太监传唱,待选淑女依次上前。
    小娘子们都听闻过三年前采选时将近一半的淑女都得以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由面露兴奋之色。
    唐琬在上边看得清楚,面带同情。
    三年前太后既是为了恶心皇后,也是为了皇室开枝散叶,才近似来者不拒一般选了足足过半的淑女册封为妃嫔。
    如今嘛。
    是熙和帝亲自来选人——这底下三十人能有三分之一被留下就算是熙和帝“开了窍”了。
    果不其然,熙和帝只选择其中看着面相朴实的五人各自给予了位份,便宣告采选结束了。
    留下的人雀屏中选,喜不自胜。退去的那些小娘子自然是失望沮丧的。
    熙和帝看也不看底下留下的五人娇羞含芳的面容,径自挥了挥手,自有小太监上前领着五人离开。
    唐琬心道:她们其实根本不必沮丧。按照熙和帝的一贯作风,他巴不得一个都不选。然而此次采选,朝中权贵之女众多,光是一路直达天听的这三十人便有三分之二是出自有爵之家或是掌权大臣府里。
    总不可能一个都不选,把大臣全得罪了。
    中选五人之中,亦有唐琬熟识的。
    东山侯府的林亦瑜。
    唐琬不禁暗叹。
    林亦瑜在幼时曾与林亦珊合伙与她结过不少梁子,但长大以后各自都不计较年少幼稚。虽说与她们并不亲近,但也不希望她们把一生困在宫里。
    然而林亦瑜是自愿入宫,唐琬实不必越俎代庖,皇帝不急太监急。
    复选并不由她一人全说了算,亦有旁人参详,唐琬回想当日林亦瑜看着评定席位众人火热的眼神,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东山侯府遭到赵氏一族通敌大罪的连累,这两年门庭冷落,声望一落千丈。
    东山侯夫人夹着尾巴做人,东山侯亦想尽办法挽回颓势。
    巧的是,其做法竟与三年前送女入宫一搏的赵冕如出一辙。
    就连林亦瑜也和赵士真一般,因为家族突然败落,婚事不顺,直拖到了今年都十九岁了,还没嫁出去。
    东山侯也是挖空心思送了林亦瑜一路过关斩将到了皇帝跟前。
    唯一不同的是,赵士真陷在宫里想出而不得出。她的表妹却挤破了头也想着进来。
    林亦瑜被册封了一个最低位份的采女。
    唐琬与林亦瑜并不怎么有交情,自然不关心她是去是留。
    中选五人已经下去了。
    熙和帝请了唐琬共游御花园,又用了入口即化的千层糕点。两人对弈一句局才散了。
    唐琬与熙和帝请了旨,想着去看一看赵士真。
    ……
    如今倒是应该尊称赵士真一声德妃娘娘了。
    赵士真刚于月前将犯了过错的原德妃挤下四妃之位,自己取而代之。
    而她的寝宫也随之搬到了景安宫。
    唐琬当时得了信,心情很是复杂。
    赵士真终归也在这深宫之中学会了明争暗抢。
    若不如此,大概她也不能够护着小公主和小侄子生存。
    后宫争斗素来是这样逼着人“成长”。
    唐琬去到景安宫时,赵士真正由两个宫女服侍着按压腿脚,一旁四岁的赵慕和三岁的小公主正搂成一团亲亲热热地玩耍着。
    唐琬逗弄了两个孩子,又与赵士真坐到内室说话。
    然而唐琬在景安宫只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两人相顾无言,竟不知说什么化解尴尬。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记忆中那个亲热地挽着她的手的赵士真最后还是磨灭在四年的后宫生活里了。
    后宫是个大染缸,像是皇后这般身居高位还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也是因为有熙和帝这般愿意把她护在港湾里的男人。熙和帝对她的恩爱不离是她时至今日仍然活得像个少女的原因。因为熙和帝爱重她,所以无论以后这后宫再进来多少比她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也有资本不需要去做任何弄脏自己双手的事就能傲视后宫群芳。
    但那些被父兄推进宫中的其他女人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唐琬离开后宫便回了家,晚上洗漱后,夫妻俩躺在床上还未睡时正好说起这一日宫中的事。
    于又灵见她有点儿蔫了吧唧的,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不就是为了赵士真的“变化”?
    唐琬不想说,便顾左右而言他。
    赵士真仍是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娘子,只是沾了墨,墨迹去不掉了。
    唐琬转移话题,郑重地警告他:“以后我老了,打不过你了,你不许纳小。”
    于又灵想也不想,似是听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字一句:“怎么可能。”原来她是为纳妃由人及己了。
    唐琬便闹着要他写保证书,于又灵当即二话不说下了床,坐到桌上动笔写了起来。唐琬本想等着他写完,却躺着躺着撑不住睡去了。
    于又灵在桌前坐了一夜。
    到了次日唐琬睡到自然醒时,于又灵留了温在炉子上的早膳给她,人已经出门了。
    唐琬迷迷糊糊站了起来,洗漱了吃过了早饭,恍然才想起前一夜叫于又灵写的保证书。
    唐琬走到桌前,搬开被纸镇压着的一叠厚厚的“保证书”,红着脸笑骂了一句:“那个傻子。”
    于又灵写了整整一夜的,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
    足足五百张纸上只重复写了一句话,每张二十行并附上签字画押:“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有拈花惹草,来世做包子叫夫人一口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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