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是一种奇怪而又矛盾的生物,就如同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上。
明明就是一群很怕死的家伙,偏偏愿意用生命去阻挡那不可能挡住的危险。
前一刻还因为自己的自私和小心思而丢掉的东西,后一刻却能奋不顾身的冲杀出去拼命守护。
而偏偏那个至始至终都无所畏惧,想要一马当先冲出去赴死的人,却一次次的被人拉扯回来想死都死不成。
此时的胡真心中无疑是复杂的,只因孤夜所带领的这些士兵,已然用盾牌构建成一堵墙,再次将自己守在了身后。
“将军,你回城头居中调度指挥吧!这里交给我们了!”
越过身侧的孤夜轻拍着他的肩膀。
“齐军大部分的云梯被破坏,攻势已经缓和了下来。不过对方应该还在调集器械,士卒们疲惫不堪,正是需要有人稳定军心!”
能当上一师副将的胡真,很快就从这只言片语中判断出个战局的大概情况。
当听到大部分云梯皆被破坏,且敌人攻势因此受挫的时候,原本濒临绝望的心终于唤起了一丝希望。
“援军!是城守大人的援军来了么?如今城门已破,为何不见其他人却只有你们第五旅前来支援?”
胡真再次向身后望去,可是雨幕中的长街依旧空无一人,连那些安扎在附近的城外迁民也不知躲避到何处去了。
然而此刻的孤夜根本就顾不上跟他多解释,齐人如今见他们前来支援,那早就凝聚成的枪阵已迫不及待开始向前步步紧逼了。
“少废话,快到城头上去,让人赶紧用石头擂木拦住继续涌进来的齐军!”
蛮九这厮如今头铁得很,自从蛮十娘遇害之后,在他心里便没来由的憎恨这些世家出身的子弟。
如今见形势危机至此胡真还在磨叽,要不是看在他是副将的份上说不定早上前用脚踹了。现在也只是语气有些不善,那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胡真一时间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手下一个小卒当众甩脸,顿时便也怒从心头起。
不过此刻齐军的长枪已然重重捅刺在第五旅构建的盾阵之上,心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于是他也只能就着蛮九的意思,捡起地上的长剑便急急忙忙赶去了城头指挥。
该走的不该走的走了,该死的和不该死的都成了地上的尸体。
此时的孤夜知道自己这些人即将面临的是什么。然而第五卒从成立开始再到现在的第五旅,至始至终训练的便是这种枪盾配合战斗模式。
之前假想空阔环境下的野外遭遇战,如今在这样逼仄的地形中,其实盾阵发挥出的威力比野外要大得多。
啪啪啪啪……
上下两层十五个圆盾外加庖硕的大阵盾搭建的盾墙,此刻足以将整条甬道给堵得严严实实。
用于拒止的长枪捅刺在这盾墙之上,起到的作用其实十分有限。
要知道,长枪要想发挥出最大的力道,首先是要将枪头往回收再狠狠递送出去,这是整个攻击的必备过程。
而在第一下刺出去的时候发现无法对敌人造成杀伤的情况下,自然是要再来上几下的。
然第五旅的士兵由于配合上的默契,便在对方收枪的一瞬同时向前逼近。
啪啪啪啪……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捅刺力道甚至不如之前的一半。
盾墙前移之下,那些准备刺出的长枪由于距离不够就更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来了。
于是他们便不得不后退,好继续跟面前的燕军保持最适当的距离。
可齐军刚收回长枪,盾墙便又向前逼近几步。这番动作下来,双方之间居然被拉近到三四步左右。
来不及退缩的齐军惊愕之下,手中的长枪根本就不管不顾的向前刺去。
也就在此时,这上下两层组合成的盾墙瞬间散开。这些刀盾手瞬间便用圆盾格开那些没有多少力气和角度不对的枪头,然后骤然前突贴身靠了上去。
噗噗噗……噗噗噗……
很简单的举刀直捅,总所周知,长枪兵一旦被敌人突入到身前,那么就如同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更何况此时是处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中,身后更是被试图冲杀进来的自己人给堵住,那是想躲都没有挪移的空间。
“退……”
阵列中的孤夜一声高喊。前突出去的刀盾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向后猛退两步,不管刚才有没有捅到敌人要害,此时都把兵器收了回来丝毫没有一个恋战的。
“合……”
咔咔咔……
前阵八人立即下蹲,手中盾牌再次格挡在身前。身后八人的圆盾也同时架了上去,十六盾墙恢复如初。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面齐军阵列中的那个短须将领一见这配合得如此默契,顿时眉头也是皱成了一把。
他知道,如今对方有了这盾阵,自己想要以长枪兵冲杀已是不可能。在此甬道之中,这几乎是兵种之间的完克!
“枪兵退却,盾兵列阵……”
齐将也是个果决之人,在知道长枪兵被克制之后,他便干脆将外面的盾兵抽调过来。
原本这些士兵是用方盾撑起巨大铁幕顶盖,用来阻挡城头不断落下的石头和擂木。
由于盾牌巨大,所以在这甬道之中原本可以容纳八人并排的宽度,现在对方只用五个方盾就填得差不多了。
“前进……把这些燕军全都给我挤出甬道……”
孤夜的第五旅只有区区的不到百人,虚实如何早就在对方齐将的眼里了。
所以他现在打的便是拼消耗,以盾对盾,哪怕多死伤些人也要尽快拿下这座城门。
嘭……
双方的盾牌顿时撞击在一块,举盾半蹲在地上的陈莽和卢霸,几乎都被对方这瞬间的巨力顶得往后滑行了近半尺。
好在这盾墙的核心乃是大胖子庖硕,以他的力量对抗基本上便稳了。
“听我号令,大家稳住……”
孤夜手持长枪立于盾墙之后,双目如电死死的盯着前方。
这样的角力持续大概五六个呼吸时间,待到孤夜瞅准了陈莽手臂上的青筋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后。
他便知道这是齐军阵列中的士兵瞬发的力气开始消退了。
就是这一刻,孤夜捕捉到了双方力量平衡的微弱变化。
“起……”
随着一声大吼,原本半蹲着的八个人突然起身,借着盾与盾之间的摩擦有意识施加一个向上的力。
“顶……”
前阵八人随同庖硕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猛撞了出去,所谓万力从地起,猝不及防之下,齐军前面持方盾的士兵便被顶得失去了重心向后退去。
加上齐军方盾太大,并不是很符合甬道的规格。多一人便展不开,少一人却留有空隙。
此时一撞之下缝隙便更大了,而在盾墙之后早就蓄势待发的孤夜众人,手中长枪立马顺着缝隙捅刺了进去。
声声惨叫响起,对阵的齐军瞬间倒下一片。持方盾的几个士兵眨眼间便被秒杀当场。
然而第五旅的攻势又岂会只有这点手段。当对手失去方盾保护的那一刻,庖硕一马当先向前猛冲手中阵盾骤然抡起横削过去。
噗噗噗噗……
平直的盾沿就像是一把大刀扫过,四五个人头如同西瓜炸开般汁水横流。
“快……杀了他……冲上去……”
齐将在后面怒吼着,一时间七八柄长剑分作不同角度朝庖硕身上戳过来。
“护……”
孤夜与蛮九手中的长枪同时掷出,立时将冲上前的两三个齐兵串成了葫芦。
与此同时,第二排的刀盾手也赶紧疾跑上前,用手中圆盾护住了庖硕周身。
这时候陈莽与卢霸也默默退到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张老实所属小队的其他刀盾手。
抓住时间空隙进行轮换,足以确保在体力上尽量处于最优状态。
“合……”
咔咔咔……
盾墙再次以庖硕为基形成防御,孤夜接过身后士兵递过来的长枪,已然准备好重复刚才的杀戮。
“冲……快给本将军冲……不惜一切代价击破他们的防御……”
齐军将领被第五旅的默契配合彻底给震惊到了。
从军二十年的眼光下,自然看出这样一个阵列在此甬道之中能发挥出何等的威力来。
虽然此刻双方兵力对比悬殊,可那又如何?通往城内的这条路就这么大,再多的人一次投入进去的兵力也只能是八个人的横截面。
别看现在好似齐军破开城门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事实上时间优势却是掌握在燕军手中的。
外面失去了大部分的攻城手段,那也意味着原本防御城头的燕军已经可以抽调回防这条甬道。
加上城中开始征召的民壮,这个齐将估计,最多就半个时辰,若是这段时间内无法彻底攻占整座城门,那么此次突袭文安城的行动便只有宣告失败。
从心急如焚到气急败坏,这个齐将如今已经顾不上伤亡了,他现在就是要用人命去填。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以最短的时间将这条通往胜利的道路彻底肃清。
“杀……”
“冲呀……”
在齐将疯狂的命令下,所有士兵放弃掉之间的配合。
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征召来的新兵,也不管是勇敢还是胆怯,总之就这样被裹挟朝着这面看似单薄实则坚固无比的盾墙冲撞过去。
“他们来了,听我号令……固……”
第五旅的士兵如同平时千百次训练中那样相互之间以手撑背,帮助站在最前持盾的兄弟死死的稳住身形。
嘭嘭嘭嘭……锵锵锵锵……
脚踹,肩撞,剑劈,刀砍,齐国士兵们疯了似的用尽自己所有手段伺候在这面盾墙之上。
然而力量实在太过分散,刚才的盾牌对撞尚且无法破防,更何况是现在。
“起……顶……”
随着孤夜再次下达命令,盾墙又一次向前猛的往前撞去。猝不及防之下,前头的齐国士兵顿时被撞跌了出去。
“击……”
盾阵散开,长刀递进。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甬道之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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