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巷弄中,一个身影仓惶的逃窜,在其身后是七八个凶狠如狼的东胡兵。前面是道拐角,看得出来,逃窜之人对周遭的环境很是熟悉,时机的把握亦是异常的精准。忽闻身后箭矢离弦之音,他却头也不回突然侧身撞开一扇虚掩的木门,然如影随形而来的箭簇正好险之又险擦破手臂上的麻衣,深深钉入了门板之中。
“该死!就差那么一点。”
十几步远的房顶上,一个东胡弓箭手猛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恼的嘟囔道。此时十几个同伴也如期而至匆匆赶到。
“人呢?往哪个方向去了?”
底下的十夫长指着上头房檐上的手下厉声问道。
“在门内,一个燕卒往那院子里闪进去了,就差一点没能射中。”
“怎么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呢?”
弓箭手摇摇头表示不知。
“一群废物,不管了,先弄死一个算一个!”
东胡十夫长指着箭矢钉在上头的那扇门。
“给我追,定要弄死他!”
身后十几人磨刀霍霍一窝蜂的冲上去,有个好表现的率先冲上前当面就是一脚踹出,将两扇并不怎么牢固的门给蹬得飞起。
可事实是往往想出风头的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刚才闪进院中的燕卒并没有急着选择往里边躲藏或者翻墙再逃,而是隐在了门口边,早已把刀横在身侧,而这个东胡兵才一脚迈进来,毫无防御措施的脖子便迎上了刀锋。
头颅停留在原地,躯干还借着惯性往前冲了好几步。与此同时,刚刚在房顶放冷箭的家伙已然直直坠落在地,背上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插上着一支狼牙箭。
“有埋伏,大家快隐蔽!”
眼前的一幕十夫长并不陌生,因为刚刚在路过上一个路口的时候,三个手下便是这么没的。本以为同一个计谋不会出现两次,没想到又给自己遇上了。
几乎在外头东胡人呼喊的瞬间,原本躲在门后的燕卒早就趁此机会往内院奔去。然后穿过前厅,从侧面的窗户又钻了出去。
燕军斥候卒精英小队的选拔,头一个条件便是身具三瓮之力。这样的实力放在其余六国之中都算是一等一的,哪怕是声名在外的魏国魏武卒怕也不外如是了。
或许在正面的军阵之中,还不敢与魏武卒比拟,但换成这样的城池游击运动战,这二十几个人真还不惧。
兵力差距巨大这是个客观不可改变的事实,但在包围圈内利用熟悉的地形最大可能的击杀敌方有生力量,确实也让此刻的东胡人头疼不已。
如今整个北门楼方圆两百步的区域已是被狼布组织起来的人给彻底隔断开来,包围圈内大致有多少燕卒他也是心中有数。没有意外的话,那区区十几个前来营救的燕卒是绝然冲不开封锁线的,至于被削断大拇指的俘虏们,他实在是想不到这些人如今还能做些什么。本以为他们会有堡寨外的援军配合,现在确定了根本没有援军之后也便不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很大几率他们已经自行逃出寨了,刚刚东门楼寨门大开与向外的脚印就可证明。
倒是这十几个皆拥有三瓮之力的精锐引起了其极大的兴趣。可现在的形势是派上去围剿的小股部队反倒没有占得到多少便宜,随着回馈的信息越来越多,他的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
狼布自认为身边也不乏三瓮力的高手,但这是他的班底,且人数也不比对方多。若是选择进入硬碰硬围剿的话,不说会不会形成猫抓老鼠你追我赶的局面,真就对上了也少不了要吃大亏。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在等前去向另外两个方向调兵的人员回来,绝对的数量优势下,再强大的个人武力都将是徒劳。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根本还不知道,除了北门楼这里一百多人之外,他其余的手下都被其认为是废物的百来个削了手指半残的燕卒给屠戮殆尽,且这些人更是挟着全胜之势悍不惧死的往这边扑杀过来。
那几个前往传达命令的士兵也并不是脚程拖拉,而是早早的被蛮九指派分散出去的几个弟兄给截下干掉了。
挟胜之势并不代表着就要扬刀呐喊如山崩海啸般力压过来,也可是静谧无声将所有热血死死压制住偷偷靠近,等待最后时刻的瞬间爆发。所以狼布注定了是等不到另外两个方向赶来的增援了,而就在他在包围圈前头急得将脚下积雪给磨透之时,鹰弃被燕军挟持的消息被一个小兵汇报了上来。不但如此,还将曹进对其实施的羞辱都全盘托出。
原本就压抑着怒火的狼布听完之后终于决定不再等待,哪怕是多赔上几条人命,他也要将那十几个燕卒给剥皮抽筋。不为别的,只因他们将鹰弃的双耳与手掌给剁了下来。
那是谁,他可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全体听令,都给我杀将进去!绝不留下一个活口!记住,一个都别给我留,把那些该死的燕国老鼠全给我剁成肉糜……”
鹰弃被擒的消息使得原本还存着理智的狼布近乎疯狂起来。此刻营救的欲望远远的盖过了一切。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对于他的重要性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为了能救回来,身边三十几精锐全被集合起来直往曹进所在的方向扑去。
战场上的变化是瞬移之间的,原本斥候卒的几个人还想着能多拖一些时间的,足够幸运的话大几率上也能够把援军给等到。可没想到是至始至终都是采用小股分队搜索的东胡人却突然一改之前策略,居然是全员突进了。
狼布有一点判断得很对,个人勇武在悬殊人数面前作用真的很有限。若是他在一开始重视这点的话,也不会多损失了二十几个人。而如今不计伤亡的全军突击,反而是将躲在包围圈里面的十几个燕卒给逼到了不得不正面硬扛的地步。如此一来,形势瞬间急转直下。一切都在不停的反转,战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同一件事,有时候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与应对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要不然为何会有那一句流传甚广的警言: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其实是足够多的幸运。
显然此时的曹进是不幸的,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却低估了所挟持之人的价值。当狼布带领着三十多个精锐手下出现在其面前之时,鹰弃也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无法正常保持站立姿势了。
“燕国人,把人给放了,我给你一场一对一属于勇士之间的对决。若胜,你生!若败,你死!”
狼布强压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怒火,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看似妥协的话。而刚刚那个十夫长在看到主心骨出现之后,终于是大大松了口气。
“哦?勇士之间的对决吗?听着像是在施舍啊!呵呵……如果我说不呢,你现在又能怎么样?”
曹进用剑脊在半跪着的鹰弃脸上拍了拍,表情戏谑揶揄道。从周围东胡兵的反应来看,面前的这个男人很明显就是整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了。
“大兄……救……救我……”
鹰弃抬眼看到来人,原本已近绝望的他终于又升腾出些许希望出来。
“哈哈哈……原来这人是你兄长啊!很好,真的很好,看来还真就赌对了!”
胡碾大喜,手中长刀在半空中挥舞了两圈接着直接戳在了鹰弃两腿中间的前面。
“令支寨中太挤了,把人都撤到外面去,不然的话这家伙待会的下场保证会非常的精彩!”
这个条件算是狮子大开口了,只要算个合格指挥官的,就绝对不会答应如此荒唐条件的,狼布亦是如此。此刻面沉如水的他很清楚如今双方各持的条件。于是,本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一番拉扯嘴炮的,不料当事人直接衣袖一拂直接转身离开,连带着身边三十几个亲兵手下也都跟着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止是曹进和胡碾,就连周围的其他东胡兵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这个刚刚还杀气外溢救亲心切的男人为何前后反差这么大。
“走……就这么走……走啦?你们这兄弟俩的感情还真是假冒伪劣啊!条件不合适好歹也可以开口商量商量一下吧,不言不语扭头便走搞得我好彷徨你知不知道?”
胡碾用刀背不断的磨蹭着鹰弃的大腿根,将他磨得面如死灰。而对于如此反常的举动,曹进则是脸色凝重。刚才他观对方表现,焦急之色并不像似在作伪,但为何匆匆来救援却又急急的离开?
这个问题不只是曹进想知道,那三十几个跟在狼布身后的东胡兵同样也想知道。终于,其中一个手下忍不住问出了声:
“首领,人我们不救了吗?刚才那俩人分明就像被野狼环视中的狐狸,困兽犹斗而已!”
“困兽?无胆燕狗也配与与猛兽并论!既然他们想以鹰弃作为威胁的条件。那好啊,我便把这包围圈里的其他燕狗全都给打残活抓起来,然后带到其面前,一个个的削皮抽筋,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刚才的那种底气!”
狼布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是鹰弃大人的安危……”
手下还想劝说几句,却很快被抬手打断。
“没事,那小子我需要的是他那双眼睛,只要人不死不瞎,是否残废耳聋没什么关系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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