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聚将,五更出发。入夜之前便能在预定地点安营扎寨,再有一日拒马深沟木刺就都能基本齐备。如今争的就是个速度,这段时间斥候们都已把方圆几十里的东胡孤狼给扫了几遍,等到对方大军到来之后见到的肯定是满林之子数之不清的陷阱等着他们。
大军出征,整个后营保障体系能带的当然都得带走,就连铁匠的风箱都得拆卸下来随军前往,更别说是火头军这些厨子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负责搭建营房的工匠辅兵一百多人已经由一路旅帅带着,跟在五百开路前锋后面先行开拔了。
虽然令支寨每逢冬季就没有能消停的,但都是围绕在周围发生些小规模冲突而已。之前的备战和囤储物质所有人都认为最多是因为前段时间东胡人的咄咄逼人,将军为以防不测做出的延展性措施,为的怕是要准备应付对方大规模西进可能形成造成围城。可都没有想到的是,做了这么多准备居然是要放弃堡寨防御主动拒敌。
没有什么出征前的动员,腾超在点将台上更是没有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有的只是令旗一递,各旅帅已带着辖下的部队有条不紊的开拔出寨。
作为刚升迁的防御裨将,孤夜接到的任务便是带领着留下来的一百多人守好令支寨,这些人中还要除去二十几个伤兵和十多个辅兵,真正能拉上墙头防御的满打满算差不多只有七十人。而这七十人中,每隔一天都要分出两批二十人配合辅兵用骡车往前线运送军粮,所以这时候令支寨说是个空营也不为过。当然,防御裨将依旧是有名无实职称。孤夜虽挂着这个裨将名头,但这百多人是由卒长木封来实际掌管的。
从地理位置上来,后方是令支,安平,昌城几个边地大城,左右两翼又有另外两个堡寨各辖一万两千多兵马钳制着东胡各部。令支寨三面皆有屏障只有一面对敌,这次又是直接扼住乞连部进军必经途径,所以根本就无需害怕有人抄后路。
井启临走时塞给了孤夜一个盒子,里面码放着两份深黑色的草茎,几寸长短带着三四片锯齿状的叶子,看着很不讨喜。
“这是答应给你的锻骨草,你这次就好好待在堡寨中安心突破,好好养伤。里头另外一份是答应过给庖硕的,不过在没有导气法门的情况下最好不要乱用。”
马背上的井启说得很随意,那价值千金的木盒子就像是普通物件般被直接丢了过来。
“多谢将军,末将知晓了。”
也没有矫情,本就是之前答应下来的。孤夜将盒子夹在腋下抱了抱拳答谢道。军情紧急,井启办完最后这件事情后便打马追上了前头的帅旗,而远处腾超也向这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全军出击踏雪而行,徐徐如林,静谧庄穆。唯留战鼓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远处。
孤夜站在寨门口目送了很远。讲真的,且不论有什么目的,身为一个底层的小人物能够得到正副两位将军如此的青睐照顾,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下意识的低头摸了摸怀中的盒子,一股豪情油然而生。真不敢相信,只是短短的近一年时间,如今兵家导气法门与锻骨草已皆到手。千里之行,终究是得以踏出了第一步。
寨门楼上,木封脸色阴郁。刚刚底下井启与孤夜之间发生的一切尽入其眼中。他也着实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木盒子中居然放着的是那价值连城且有价无市的锻骨草,更是还有两份之多。从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中也不难听出,将军怕是把兵家导气法门也传给了这小子,而这些原本可都是要落在木家头上的。如此怎叫他不恨,不妒,不生出歹心。
“木离那个废物,这些东西原本可都是属于他的。兵家导气法门啊,有了这个,加上成了腾家的女婿,那么平民出身的木家早晚是会晋升成为士族阶层的。可恶,悔不该小看了那小子啊!”
木封手上的指节握得发白,可现在又能如何呢?木已成舟,难道他还能去改变将军做下的决定不成?除非孤夜这小子突然被东胡人给弄死,不然的话木离是没有机会的。
死死盯着走向后营的背影,木封没有一次这么渴望东胡人的出现,恨不得现在突然就有一只部队前来攻城,然后他便可以趁乱弄死孤夜,将那锻骨草抢到手,如果还能逼问出兵家导气法门的话,那他也不怎么稀罕与那腾超做亲家了。
往往自认为最不可能,人们才会期待。而就是人们认为最不可能的期待,恰恰事情已在冥冥之中便变得可能起来。
位于令支寨以东,葫芦谷口以南三十里处,有一处被当地猎户们称之为荆棘岭的地方。之所以叫荆棘岭,那是因为此处不仅长年覆盖着参天的林木,底下更是荆棘密布,而且恶虫毒蛇多得数不胜数,连最狡猾的狐狸和皮糙肉厚的野猪都无法在这里生存。所以猎户们几乎不会踏足这里,久而久之此处更像是块被故意遗忘的地界。
熟悉山林的猎户尚且如此,更别说令支寨中常年以防守为主的勇武营了。平日斥候们侦察地形最多也只探得可行军走马的路线,谁又会去费大劲去拨草深入连狐狸都待不住的荆棘岭。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就是在这荆棘岭下,却是有一处勺子状的山谷。谷中有水源,水源边有山洞。喀斯特地貌使得这里有足够多的地下空间可能容纳近四百多人长达二十多天而不被发现。三面藏风,落雪不寒,洞中更可以生火,烟气在四通八达的通道中就能被自行消化干净,荆棘更是取之不竭的引火物,这几百人光是吃躲在树洞里冬眠的蛇就能吃得肚满肠肥,通常只需将外面的枯枝弄开,一窝子都是二三十条相互蜷曲着。
此时正值辰时,已在寅时便趁夜烧火吃完饭的狼布等人正躺在水源边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大多数人也百般无聊的用石头磨箭簇的磨箭簇,擦刀枪的擦刀枪。
谷口外,鹰弃与两个身披羊皮裘的士兵匆匆跑了进来。三人气喘吁吁的也没来得及开口,趴在泉口上就是一顿牛饮。
“啊……爽快……”
鹰弃擦了擦嘴角,接过狼布递过来的烤蛇肉便往嘴里塞,另外两个自然也是好不了多少。
往常习惯,出去侦察的人员最早都得午后才回来的,这次回得如此之早,必定是令支寨那边出现变化了。索性大家也不着急,就等着他们吃完再说。
果不其然,一顿狼吞虎咽之后,鹰弃终于从大石上起身便笑着开口道:
“令支寨已出兵,如今刚过松子林,族长的计策真的成功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欢呼起来。二十多天猫在这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且不管其他,如今总算是可以出去动弹动弹,大家听完都是一阵亢奋!
“出动的兵马有多少?令支寨中是否探查出留守的具体人数。”
狼布手里划着冰凉刺骨的泉水,表情淡漠的向鹰弃等人询问着。
“根据脚印和车马压痕,怕是连后营的辅兵都全带上了。车辙很深,从一路上砍伐的痕迹判断,估计对方还带着不少的辎重。
根据以往探查的经验数量,勇武营满编不过三千,如今寨墙上虽巡逻兵丁不见减少,但观察了几个时辰,发现熟面孔的频率很高。
瞭望塔上的不算,以十人一队,大概是五轮一换,也就是说负责巡逻的也不过是五十来人而已。就算他三班倒也就一百五十人,加上一些辅兵和其他溢量,我估计如今令支寨中不超过四百守军。”
鹰弃每项都是往多了去计算,实际上令支寨墙头上来来回回也就那四五十个正兵,其余的都是些配发了衣甲兵器的辅兵来充数,哪怕如此也就只有一百五十多人,连人家估算人数的一半都达不到。
“四百人么?那么强攻的话对方还是能够铺满整个墙头的。我们也只有四百人,那便只剩下夜袭了。
让人尾随过去再探,要动手也得等族长与勇武营的腾超接上头后才行。至于令支寨那边暂时不要太过靠前,以免打草惊蛇。”
狼布作为乞连部族长的侄子,自是知道他全盘计划的。这次所谋甚大,若是计划能够达到预计的结果,那么对于部族的壮大将起到无与伦比的促进作用。
“放心吧,来之前就让另外几个弟兄跟上去了,消息日落之前应该能送到。”
鹰弃又扯了口蛇肉,很是自信的说道。
“那便好,所有人从现在起养精蓄锐调整好状态,只待族长大军一到,我们便夺了那令支寨……”
荆棘岭勺子谷中正在酝酿的危险,作为令支寨目前名义上最高长官的某人却是将自己关在屋子中全然不知。
如今整个火头军驻地除了孤夜和庖硕之外便没有任何人了。憨厚老实的庖胖子在孤夜的嘱咐下已将后一进院门都给关死。那几个打算在灶台鼓弄吃食的辅兵们也被赶的远远的。
房间内,孤夜端详着桌子上那碗如同墨汁一般的药汤,这是一整份锻骨草熬出来的量,味道也不是很好闻,浓稠中带着些许腥臭。他也没想到那几寸干瘪瘪的草茎居然连枝干叶子都能熬化掉,所以便有了这碗恶心令人作呕的东西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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