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烧酒两坛,地点还是马厩那个旧马槽。孤夜如今身份不同,自是不怕巡逻的兵丁。但为了避人耳目,倒是也没有大摇大摆太过张扬。
“师父,徒儿看你来了……”
此时显得嬉皮笑脸些才是消除误解的正确打开方式。
“谁是你师父?小老儿只是个伺候畜生的,哪有资格做你孤夜将军的师父!”
颜老头一直侧着脸,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即是我师,当如我父。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孤夜不知犯何过错,师该纠,父更该教。”
“好一张伶牙俐齿。可教而不改,又当如何?有些路是自己选的,那便只有任由你自己继续走下去。师也好,父也好,该说的之前都与你说过。不听忠言,为之奈何,需知道有些错可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颜老头声音听着有些萧瑟落寞,宛如这上头被乌云遮盖住的月,敲碎了化成这一片片稀稀落落的雪。
“师父所授种种,弟子不敢有丝毫或忘!”
“呵……小老儿还没到那种耳聋眼花的地步。不敢或忘?就不知你是个怎么个或忘法?
老夫且问你,感悟天道神韵,以其凝聚成笔可有照做?”
“师父所授神术,孤夜自当日夜勤学不辍。”
“满口胡言,若是真有按照老夫所授,你这胸口那道天道神韵又是何来?”
孤夜脸上一愕,也不知这便宜师父是从哪里得知的。见其语塞,颜老头这才转过身来表情上满是戏谑。
“呵呵……无话可说了吧。罢了罢了,既然你选了兵家这条路,那么老夫也再教不得你什么,师徒之名留与不留便也都无所谓了。”
颜老头冷笑了几声。
“师父怎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勇武营才巴掌大点地,老夫虽是已近耄耋之年,但想要知些什么还是能办到的。”
孤夜见老头子还在自吹自擂亦是好笑。其实也就是个排除法,知道自己身上秘密的也就三人,除去腾超和井启不可能说出去外,那便只有庖硕那个憨货了。许是平时展现出来的力气有些超常被看了出来,加上那憨货又知颜老头是自个师父,所以只需一问便也全然知晓了。
“师父,别吹了。是庖硕那个大嘴巴吧?”
“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不肖的徒弟!”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是赖不掉的。来来,您老先喝口酒顺顺气,等会再给您看样东西。”
孤夜痞赖的凑上前去,拍开酒坛的泥封就往颜老头怀里塞。
“慢点慢点,臭小子别弄洒喽。”
颜老头赶紧用手接过来,嘴上尽管还是气嘟嘟的,可心里面还是稀罕这个徒弟的,毕竟这辈子也就只收了这么一个。
“唉……路是你自己选的,老夫也没甚办法。腾超把导气图传给你了吧?且说来听听,若是不行的话,为师还有几个旧友的。豁出这张老脸去,总还能给你弄来一两套让你多个选择的。”
说到此处,孤夜心中自是感动。他知道这个便宜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遂将左手伸出摊开。
“师父且看……”
只见孤夜掌心中突然凌空慢慢凝聚出一支三寸多长的毛笔雏形。刚刚才将酒坛送到嘴边的颜老头瞬间眼睛就睁大了。可是惊颤还远远不止于此,随着孤夜凝聚的速度越来越快,悬浮的毛笔的变得愈发凝实,而且长度也从三寸增加到一尺多长直道最后定格在三尺三寸三分上,如同一柄短矛。
“这……这……这是道……道韵笔?”
颜老头整个人都傻掉了,看着面前这支晶莹剔透蕴含无限荒古气息的道韵笔真真正正的舌头打结浑身颤抖不知所以了。
“师父,这是我全力施为下的道韵笔了,不知道达不达标?”
“达……达……达你个头啊!”
颜老头猛然回过神来,一巴掌就对着得意忘形的孤夜后脑勺重重来了一下。
“臭小子,还不快把道韵笔散了!”
孤夜被这么一拍,掌中的毛笔霎时间就化作了几缕烟气消散无踪。
“师父,干嘛呀?”
“只此一次,以后道韵笔在人前展示不可超过两寸,听到没有!”
颜老头表情严肃无比,孤夜见此心知事情似乎颇为严重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道韵笔有什么不正常吗?”
“何止是不正常,老夫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三尺多长的道韵笔。若是你这笔让旁人见了去,总逃不过两个结果。要么出侯拜相,要么无处存身,死无葬身之地。”
孤夜听完眉头一皱,说是有两个结果,其实就这语气,怕是死无葬生之地几率要大上许多。
“师父,这是为何?”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在没达到那个层次的时候,知道越多东西对你越是不利。
孕笔境既已跨入,现如今看来你是选了最为艰难的那条兼修之路了。”
颜老头直到现在也算是了然了,拥有如此丰厚的天道神韵,年轻人贪心一点自是可以理解的。
“小子,为师知晓了。你确定有这样的资本。如此天赋,说是恒古未见也不为过。如今道韵笔已成,聚墨境就先不忙突破了。
倒是兵家的导气法门可以先练起来,再配合锻骨草却也不失为一种夯实基础的好办法。
最理想的结果便是直接将身体力量直接提升到九瓮。九瓮是个大关卡,这往往预示着经脉和穴位强化的蜕变,那么之后再连同聚墨境一举突破一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优配的进阶方式。”
“九瓮么?那倒时候墨水岂不是多得用不完?”
孤夜突然便开心了起来,庆幸着自己之前做下的决定。果然是两个体系兼修才是天才的正确开局模式。
“呵呵……墨水多得用不完?你想得倒美。之所以突破到九瓮再考虑聚墨境不是让你可以有多余墨水挥霍,而是若非如此,你将来怕是连道韵符都没法全力书写。”
“怎么会,不是说身体素质越强,容纳的墨水越多吗?怎么反而会没有墨水可用呢?”
孤夜一时候脑袋转不过弯来。
“正常人确是如此,可那是相对于两三寸长的道韵笔所言,也不看看你凝聚出来的那一支,三尺三寸三分长的道韵笔,蘸满笔头得需要多少墨水心里没点数?
当你将来用那支硕大无比的道韵笔凌空画出道韵符的时候,可以预想到的必定是威力惊天动地。可没有足够多的墨水,你想要完整书写出来那都是奢望。
目前来说我只能大概的估算出需要的墨水量,九瓮之力的身体最多也就能支持全力施展一次。”
孤夜这才突然醒悟过来,之前召唤出“石槿娘”时凝聚动用的道韵笔其实只是最小号的,可哪怕是这样三十几步的距离也耗尽了全身的精气神。倘若身体能有再多的墨水,会不会召唤出来的东西会不同?想到这里,孤夜已经有些小激动了。
“师父师父,你来看看,这便是腾超将军传给我的兵家导气法门。分为上下两条路线……”
从怀中将图掏出来展开,孤夜将腾超传授的东西一股脑的全说了一遍。
旧马槽的左右,师徒两人对饮着讨论腾超画的这两条导气路线图,倒是把不清不楚的地方弄明白了许多。颜老头的见识摆在那里,加上孤夜有时候几个创造性的思维想法,还真的让他们讨论出几个可以先让庖硕那憨货尝试冲刷的穴位。虽说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穴位,但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还是能够最大限度提升局部肉体强度的,毕竟聊胜于无。
当然,一条安全且行之有效的导气路线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哪怕以是颜老头的关系,也没有听说他们中有那一脉是将天道神韵融单单入手臂中。
渐渐的,长夜过半,两坛酒已见底,其中大部分是落在了颜老头的肚子里。该解释的都解释,该请教的也都请教了,正待孤夜想趁着便宜师父酒醉套套其真实身份的时候,却是还没等开口,营中的聚将鼓突然就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震天,犹如一棍捅了马蜂窝,整个勇武营突然就躁动起来。后营里还好些,本就是两班倒的赶制干粮,而前营将士们则是顾头不顾腚全都从床榻上被各自的伍长给踹下来,然后便是两司马,卒长整军。五个旅帅连同师帅腾超副帅井启已经早早立于点将台上。
五人一伍,五伍一两,四两一卒,五卒一旅,五旅一师。如此算来,腾超所辖兵马应该是一万两千五百人才对。可拒胡三寨,唯有令支寨空有师帅编制却只有旅帅一级的兵马。若留下百人守营,连同辅兵真正能带出去的不到三千之数。
而就在刚刚,斥候连夜快马来报,东胡乞连部已在两日前完成集结,估计兵力在八千之数。
然就因为人数对比如此悬殊,腾超才会放弃据寨而守选择主动出营拦在密林之外扎营。骑兵只有在平坦的地形才能发挥出穿插迂回冲击的威力,而一旦入了丛林,不但没有优势更是累赘。把战场主动设置在密林中,这也是腾超敢以三千之数对抗东胡人八千兵马的底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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