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除了庖硕之外,其余两人或许都在畅想着演武结束后自己的前程。
甚至在木离心里,将军所说的那个卒长之位似乎已然是他囊中之物一样。要知道自己的叔父在勇武营中摸爬滚打了近十年才堪堪混到个卒长管着百号人,要是这一入营就能被直接委任,那在浸淫些时日,被推荐到国都的蓟下学院深造也并非不可能。
重利在前,必是当仁不让。就在腾超话刚说完,木离已向前一步跨出抱拳道:
“将军,木离自幼习剑,弓箭闲时把玩,本该以剑术舞之。但一人独舞未免无法试其锋芒,而今见场中设有箭靶,那我便选弓射之。”
这家伙还真不知道什么叫谦虚,自吹自擂到如此不要脸也是绝了。话中意思无非就是想表达自己从小练的是剑术,弓箭只是偶尔玩玩。只不过现在一个人拿把剑比划没什么意思,看到场上有箭靶,那就选把弓吧。
军队中都是些大老爷们,而大老爷们最常消遣的就是凑一块吹牛逼。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还是被木离这装逼模样给刺挠到出火气。
站后面的或许因为太远听不到,而此时前面靠前的那队人马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头,这家伙说话挺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真本事?”
“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箭法还行的话就把这厮要过来吧,正好补上漏掉的窟窿。”
“我不喜欢这小子,太能装了,不实在。我倒是看好那个胖子,憨憨傻傻,如果勉强够资格的话便当个近战型的刀盾手,有他在背后替我看着,我放心。”
说话的是个有些消瘦年轻人,年龄也不大,十七八岁左右吧。不过看其语气,似乎在队伍中怕是分量不小。
“你们一个看好木离,一个看好庖硕,怎么就没人看好那个叫孤夜的?”
此时队伍中有人问道。
“拉倒吧,那家伙病怏怏一看就是来凑数的,定性桩上要不是有庖硕支撑着,老早就被淘汰了。”
“嘿嘿,我倒是不觉得。那小子自入营以来就表现得非常沉稳,要是没点真本事,定性桩哪怕是有人帮衬也挺不下来,说不定会是匹黑马也不一定。”
“都给我把嘴闭上,一点规矩都没有。如今可是在军阵中,是不是屁股痒了非得挨几军棍才会老实。”
最终为首被称为“头”的军官出声喝止身边几人的谈话,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场上三个新兵,但如果这时候有人能顺着其目光追索的话,定会发现目标原是落在刚才所说的那匹“黑马”身上。
点将台上鼓声又起,只见木离缓缓来到武器架放置长弓的位置上。
由上到下,共有四把弓。放在最上面的是荆铁木硬弓,三瓮力能开,四瓮力才能正常射。第二把稍软些,是用刺梨木牛角的组合弓,两瓮力能拉开,想要发挥正常射速威力,须三瓮力。第三把黄杨木弓,一瓮力可开,两瓮力能常射。最后一把就是军中普通的制式弓箭了,属于软弓,为求射速快少耗体力,只要是个正常点的庄稼把式都能开得了。
木离直接将底下两把弓给过滤掉,目光只在上面两把来回权衡着。以他现在接近三瓮的实力,要开第一把弓咬咬牙也是可以的。不过在不保证准头的情况下最多能射三箭就得力竭,好处便是可以一鸣惊人,毕竟是四瓮才能正常使用的弓,他以两瓮巅峰的实力射上三箭,必是可以赚足眼球的了。坏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考验,要是刚开始就把力道用尽,后面肯定是要受很大影响的。
考虑了许久,木离最终还是选了第二把弓。虽然气势要弱些,但毕竟够稳妥。
只见其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搭弓上弦,运气拉满。
嘣……
箭如流星,极速飞掠的箭矢带着破空声稳稳当当的钉在五十步箭靶的红心中。
嘣嘣嘣嘣……
又是一连四箭,如鲤鱼吐泡首尾相接,此为连珠箭。四箭皆中红心,加上刚才射出去的那支正好将红心围成一圈。
“好!好!好!”
场上众士卒击盾跺戈,一连三个好字响彻云霄。所喝彩的不是五十步五箭中的,而是那一手精彩的四发连射。
木离骤听场上叫好声,一时间心中更觉激扬。抬头又见点将军脸色淡然,索性伸手进箭壶,一下抓出三箭出来搭在弦上。
弓如满月,三箭齐发。
嘣……
三支箭矢如“品”字形极速飙射而去。
突突突……
八十步箭靶的红心果然钉着三支狼牙箭。
“好!好!好!好!”
士卒们又是一连喝彩不断。见这手箭法凌利,点将台上的腾超也是微微动容。
“将军,这小子行啊!就这手箭法,入斥候卒的那队精锐堪堪足够了。”
井启捻着胡须忍不住的赞道。
“不急,且再看看吧。”
说话间,只见木离又抽一箭,反手将弓背在身后,搭箭将弦拉成半月。
嘣……
箭如流星,正中百步箭靶。虽未中红心,但也足够震撼全场了。
“呦呵,那小子花样够多的啊!这也能中,头,我看行,要不就弄进来算了?”
军阵前列,斥候精锐小队中有人如此建议道。
“你小子懂个屁,花里胡哨的顶个鸟用。且不说这射的只是固定靶,如果换做是两军对垒的状态下,我敢拍胸口保证,那准头能剩下五成就要拜大神了!”
队伍中立马就有人反驳,正是刚才那个一直看木离不顺眼的消瘦家伙。
“蛮九说得有道理,情绪与心理的变化对箭术的影响是非常大的。木离的箭法看着虽还不错,但从刚才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被校场上的众人所左右,此乃箭术中的大忌。”
为首军官略带失望的说道。
“啊哈……又中了!将军,我说什么来着,木离此人确实是个难能可贵的好苗子。而且听说还是个军属,他叔父正是咱们勇武营里的一个卒长,算配得上家学渊源以武传家八个字了,的确值得大力培养!”
井启见百步箭靶又中一箭,更是激动万分又对其大赞特赞。
“你也太夸张了吧,只不过有个当卒长的叔父而已,算个屁家学渊源,以武传家更靠不上边。
我说,你是不是贪了人家的财货才这般卯足劲说好话的。”
井启白了一眼,有些堵气的说道:
“就三个箭靶上的九支箭矢,你觉得人家需要花那冤枉钱吗?”
“哈哈哈……说的也是。
咦,你看,那个叫孤夜的也下场了。”
校场中,木离把弓放回原处后就侧身立在一旁,看着渐渐走近的孤夜脸上满戏谑。
“头,孤夜好像也要选弓呢。他是傻子吗?有木离的珠玉在前,难道其认为自己的箭法能更胜一筹不成?”
“未必是傻,或许是对自己真有自信也不无可能。
嘿嘿……有好戏看了!”
蛮九微微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能再看得清楚些。
“孤夜是吧?你也选弓?”
木离见其将目光放在弓架上,一时忍不住心中鄙夷就问出口来。
“怎么?难道不行?”
“行,当然行了!如今有人巴巴上前来当垫脚石,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既然孤夜兄弟如此识趣,那就务必请射准些,这样一来才能显得哥哥我箭法卓绝。哈哈哈哈……”
木离此时心中得意,笑得甚是狂妄。
孤夜也有些懵,他都不知道面前之人为何如此自我感觉良好,他只当人家是发了癔症,也懒得再搭理了。
架上四把弓,他只是逐把摸了摸后就直接选定了最后那把军队制式软弓。
场上众人包括腾超井启在内本以为会有场出乎意料的惊喜,可当他们见到孤夜选择的弓之后那都是大失所望。原因无他,就那把软弓,能不能射出百步还有待商榷呢。两人的力量上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好不好。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何大本事呢,原来真是来搞笑的。就算要当垫脚石,那好歹也要当块够份量的吧。
罢了罢了,确实是我的错,不该如此高看你。哈哈哈……”
木离笑声未散,孤夜手中弓弦已然松开。
嘣……
只见一支箭矢划着道弧线由上而下扎进五十步靶的红心上,不仅如此,还堪堪的将本就钉在其上的箭给磕掉了一支来。
“哗……”
场上众人几乎都发出了同一种声调。不为别的,只因实在太过凑巧,都不约而同感慨这小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从刚才见他从箭壶中抽箭再到射出,动作上非常随意,基本上就没见其怎么瞄准。似乎就那样拉了便射,很是敷衍。可偏偏如此敷衍的一箭,恰恰就中靶了,而且还磕飞了木离的一支箭。
未等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孤夜又是连发四箭,同样是连珠箭。
叮叮叮叮……
四箭同中一靶,更是毫无意外的磕飞原本靶上的另外四支箭。
什么叫寂静无声,什么叫落针可闻,什么叫神乎其技,什么叫惊掉下巴。如今的情形便是了。点将台上的腾超用自个的袖子使劲的揉着眼睛,他根本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幕。
离靶子最近的木离更是不必说,那瞠目欲裂的眼睛,快要撑脱臼的嘴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难以置信。想起刚刚自己还自信满满鄙夷不屑的揶揄人家,现在当真想找条缝要把头埋进去。那张脸已不是发烫发红了,而是跟发了脑风疾一样又黑皮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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