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枝寒

第一千八百二十九·宗族

    话是这样说,但白蓉萱性格摆在这里,给人难堪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来到吟风馆,闵老夫人正在和易嬷嬷说话,见到两人进门,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易嬷嬷看闵庭柯的眼神甚至有了几分躲闪的味道。
    闵庭柯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笑着问道,“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闵老夫人忙道,“都是些家长里短细碎的杂事,说了你也未必懂。你怎么有空来了?不是说要去寺里住上几天吗?”
    闵庭柯道,“这不是走不开吗?过两天就去了。”
    闵老夫人正色道,“菩萨面前,可不能没有诚心,要稳稳当当的,知道吗?”
    闵庭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些年养下来的规矩,要真不让我去,我心里还不自在呢。”
    闵老夫人闻声很是高兴,两人说了几句话,她这才问起白蓉萱招待张自力的事。
    白蓉萱细细地答了一遍,闵老夫人听后十分的满意。
    坐了一会儿,闵庭柯起身告辞,闵老夫人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挽留,只是叮嘱了几句。
    就连白蓉萱都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两人出门后,闵庭柯道,“你先回三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去。”
    白蓉萱虽然不清楚他有什么用意,但还是乖乖听话,由大秀和吴介陪着回了立雪堂。
    闵庭柯则找了机会,将易嬷嬷给叫了过来。
    易嬷嬷也不敢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是咱们家外房的那些人,把脑筋打到老夫人这里了,从去年过了年开始,就偶尔打发人过来送些东西,然后透上几句话,想让老夫人帮着从中斡旋,在您面前说几句好话。老夫人起初也不打算理,可最近来的那位七夫人能言善道,最会看人脸色,一句话就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
    闵庭柯不屑地问道,“她说了什么?”
    易嬷嬷道,“她说闵家虽然如今看上去鲜花着锦,但全指着您一个,就是再厉害的人肩膀也被压垮了。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不论如何外房的人终归姓闵,该出力的时候总是比外人强些。老夫人听后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刚刚就是在和我说这件事呢。”
    闵庭柯低声道,“七夫人?是哪一房的七夫人?”
    易嬷嬷道,“就是宗族七爷后娶进门的夫人,那一张厉害的嘴,死人也能被她说活了。从前上门来时,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她,如今见得多了,倒也客气了不少。”
    闵庭柯道,“下次她再来,你给我送个消息。他们不是一直想见到我吗?正好让我会会她。”
    易嬷嬷答应道,“是,我记下了。等七夫人再上门,我立刻就派人去请六爷。”
    闵庭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只当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也不用对姑姑说,免得她烦心。”
    易嬷嬷应了一声,闵庭柯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从前闵家风光的时候,无论是宗族还是外房都沾了不少光。可闵家落难的时候,他们却像是看不到似的,能躲多远躲多远,没一个出手帮忙的。最后逼不得已,闵老夫人这才嫁到白家来做续弦,为闵家换得一线生机。
    经此一事,闵家和宗族外房的关系自然便疏远了很多,只是闵老爷当家之时,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宗族和外房得的好处虽然少了,却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心里不愿意,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可等到闵庭柯当家做主之后,手段可就激烈得多了。不但断了和外房的往来,甚至不许他们登闵家的大门。宗族长辈为此非常不满,吵着要闵庭柯给个说法。闵庭柯的口才有几人是对手?没理尚且还能辩三分,如今重提旧事,将宗族和外房的人训斥得头都抬不起来,一个个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闵老爷听说之后,倒是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后来有宗族的人找到他面前去,他也是一笑了之,“如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小六去管,我就不操这个心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只管找他分辨去就是了。”
    自那之后,宗族和外房便失去了依靠,不但没了收入,平日里走到哪里都高人一等,自这之后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宗族服了软,找到闵庭柯的面前赔礼告罪,他却理也不理。这几年闵家越做越大,宗族和外房更是红了眼,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和闵庭柯说上话,偏偏闵庭柯不给机会,把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自己做错了事儿,轻飘飘地一句赔罪,难道就能让时光倒流,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似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闵庭柯来到三房,又和白蓉萱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离开。
    白蓉萱将他送到大门外,“你什么去寺里?”
    闵庭柯道,“就这两天吧。怎么?你改变主意,想跟我一起去了?”
    白蓉萱立刻摇头,“我才不去,哪里也不如家里自在。你要在寺里住多久?东西都收拾齐备了吗?到时候洪管事会跟你一起去吗?可要多带些人,免得不安全。”
    一句一句,像是极不放心的样子。
    闵庭柯却只觉得甜蜜,高兴地弯了弯唇角,“你的话可真多。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早都安排妥当了。到时候洪兴会陪我一同进山,我只住小半个月就回来了。”
    小半个月啊……
    要这么久见不到他了。
    白蓉萱竟然生出几分不舍之情。
    闵庭柯笑着看了她几眼,“进去吧,我走了。回头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就让嘉兴去东林寺找我。”
    白蓉萱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当天夜里便下起了绵绵细雨,一连下了四五天,仍旧不见停歇的意思。
    白蓉萱不免惦记起闵庭柯来。
    她叫来嘉兴,“你去闵家问问看六叔走了没有。”
    嘉兴匆匆而去,冒着雨赶回来道,“六爷已经走了三天。”
    白蓉萱‘哦’了一声,顿时担心起来。
    也不知道山中寒气会不会太重?
    要是六叔生病了怎么办?
    她在屋子里转着圈圈,一颗心早就飘到了东林寺,恨不得此刻就在闵庭柯身边才好。
    张自力等不到雨晴,便准备返程回杭州。白蓉萱挽留道,“好歹等雨停了再走,也好赶路呀。”
    张自力道,“雨下得不大,我走水路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何况我也出来七八天了,家里人肯定惦记,我早些回去,还要帮芸娘准备嫁妆呢。”
    白蓉萱不好再留,好在闵庭柯离开之前便特意派了人打过招呼,张自力要走,渡头那边随时都有船等着。
    张自力离开的当天,雨下得淅淅沥沥,得知消息的彭岛也来送客,还抱了一盆没有开花的墨菊,“这是送给……张小姐的,给她种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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