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踏欢

    皇帝抬头看着湛瞑迟：“你想想，当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地冲击着一个人的大脑时，他会变得怎么样？”
    湛瞑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许会疯掉吧。”
    皇帝叹了口气：“对啊，世界上有太多的天生灵智都因为承受不了，在即将化形的最后一刻彻底奔溃，最终自爆，又重新化为虚无，融于天地。
    所以，最终能化形的天生灵妖，就是天地力量的化身，是芸芸众生只能仰望不能反抗的至强者。”
    “可是，如果有如此厉害，为何石妖瞻归最终还是被灭了？”
    “这类妖都有一个不太好的问题，你想知道吗？”皇帝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别的。
    湛瞑迟顿了一下，瞧了他一眼，才说道：“是什么？”
    皇帝笑了笑，嘴角带着几分戏谑，但在眼眸深处，却又有几分认真，似乎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他们因为来自天地，无根无魂，所以无法入轮回。
    世间生灵死后是可以入轮回转世投胎的，如果他们没出什么魂飞魄散的意外的话。
    但是这类妖，一旦死亡便会立刻消散，化为虚无，重归于天地间。”
    养心殿内的声音似乎随着皇帝最后一句话归于沉寂，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一会儿，湛瞑迟的声音又响起来：“您一开始说，所有关于妖类的书籍都隐瞒了这类妖的存在，为何要隐瞒？”
    皇帝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淡淡笑了笑。
    而湛瞑迟的脑中却突然想到什么。
    皇帝刚才说天生灵智的出世必定会应发天地异象，引人注目，从而会面临不好的困境。
    那么，如果那些人并不知道这天地异象为何会出现呢？当所有人都不知道世上有天生灵智的存在，那这样的困境不就自然而解了吗？
    “隐瞒......是为了保护他们？”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湛瞑迟的心底已经是肯定的想法。
    同时，他的脑子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觉得那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事情，但可惜没有抓住，不由得沉下心思虑起来。
    而皇帝依旧没有正面回答，瞧了他一眼，然后懒懒地伸了下腰，叹道：“哎呀，果然是老了，上完早朝竟也提不起精神，你去把奏折批了吧，我要去睡一会儿。”
    湛瞑迟本来还想问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结果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一大清早您就睡觉？”
    “又不是没睡过。”皇帝回答得理直气壮，直接朝自己的软榻走去，利落地躺上去闭眼睡觉。
    皇帝这一操作也打乱了湛瞑迟的思路，那一闪而过的东西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了，他无奈地看了眼皇帝的侧颜，然后认命地去批奏折了。
    这边，蓝苍慢悠悠讲述完了他们是如何一代又一代地守在莫寒山下，如何既激动又担忧看着汀雪慢慢成长、度过尘缘劫的。
    “当先辈们成功确认你已平安化形时，他们开心的就像三岁孩子一样。”蓝苍的神情变得非常柔软。
    “这是历代长辈们都会向后代谈起的，仿佛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一件事情是最令人开心。”
    辛济舟也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神色，然后目光温柔地落在风汀雪身上。
    “可以说，你是我们所有人看着长大的，我们不仅把你当做单纯的钥匙，我们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
    在场四个人温柔的目光落在汀雪身上，不禁让她有种诡异的感觉。
    怎么有种感觉自己突然就冒出了无数个家长的既视感？
    “那......为何我在莫寒山上待了两千多年你们都没人找上门来？”
    “本来是打算去找你的，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蓝苍开口道，“瞻归突然被人发现了。”
    “瞻归？”汀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石妖瞻归？”
    蓝苍点点头：“没错。在等待你成长的漫长岁月中，我们的先辈又发现另一个天生灵妖，便是他。
    在万年前封印落下时，瞻归正处于渡劫的最后关头，他凭着那一瞬间地脉灵气的喷涌才成功渡劫化为人形。
    他之前已通过石眼看到过先辈与巫蛊族人战斗的场面，故而一开始对我们印象不太好，常常躲着我们。
    你知道，他若是想躲我们，可以化作千万颗石头中最普通的那一颗，我们找的很困难。”
    蓝苍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来历经无数次的寻找和交涉中，他才终于愿意相信我们，但是，那个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女子。”
    汀雪眨了下眼，心中有个预感，这恐怕是一个可怕的神转折了。
    在蓝苍之后的叙述中，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想。
    瞻归喜欢上的女子，是那群留在帝都发展成世家的人的后辈。
    所以，那群人发现了瞻归的存在，同时顺藤摸瓜，发现沧海学院的人竟偷偷交涉过。
    具体交涉了什么内容他们虽然查不出来，但是他们用脚趾头都猜的出来，绝对与这片大陆的封印有关。
    所以他们要阻止。
    他们利用那名女子将瞻归骗入了圈套中，想要毁灭他。但在生死关头，那名女子竟然冲出来挡住了致命一击。
    然后，那名女子死了。
    瞻归悲愤交加当场入魔，在帝都大开杀戒了一番，最后抱着那名女子的尸体离开。
    为了阻止已入魔的瞻归继续杀人，万德寺的玄静大师便打造出了焚清剑，以自身的身体为困阵，才终于降伏了瞻归。
    也就是经过这一件事后，那些人对沧海学院的举动越加关注起来，故而他们忍耐着没有去接触风汀雪。
    “万年的时间虽然漫长，这里的灵气已越来越稀薄，但是，这个牢笼也会因为没有灵气支撑，而逐渐衰弱。
    不过，两千年前的封印终究还没有弱到我们能一举攻破的地步，所以我们继续守着你，默默等待了两千年。”
    如今时机正好，如果汀雪没有凑巧自己下山，他们也会找机会让她下山的。
    “瞻归没有死吧。”
    这是汀雪安安静静听完事情经过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十分斩钉截铁的语气。
    辛济舟露出和蔼的笑容，回答了汀雪的问题：“我们需要足够的力量打破桎梏，所以一个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