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梦

    我们扯平了。
    楚慕媱的声音在羽聪耳边回荡，先前他为她挡了一次，现在她为他也挡了一次，先前，羽聪说过一次这样的话，现在，轮到她说出这句话。
    但是救命与被救这种东西，来来回回，又哪里能够完全说得清楚。
    “你怎么样？”
    羽聪抱着女子，那柔软的躯体像水做成的一般，芳香弥漫之中，让人心灵颤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虽然能够撑到现在，但是他身上也留了很重的伤势。
    “看起来不是很好呢。”
    楚慕媱看着他说道，她声音微弱，听入脑海里，让人莫名升起某种情愫。
    “嗯？难道她身上没有东胜武帝的后手？”
    天穹之上，魔神心中疑惑，先前的试探，让他这尊神道境界的存在都受了不小的伤，那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很难缠，沿着他的手指蔓延至他的心脏，蚕食他的生机。
    那股力量很可怕，能够破坏法则之力，毁灭一切，让人忌惮，否则魔神也不会这般谨慎出手，如今，虽然那个女子被锁灵神轮封印，并且身受重伤，他依旧在考虑要不要出手，因为，临死前的反扑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魔神一双魔眼闪烁，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两人他都无法看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挡住了他神识的窥探，那个女子也就罢了，连那个少年也如此神秘？竟然连他这尊神道境界的存在都无法看出底细，对方究竟有没有能够对付他的后手？还是到了这个地步还一直隐藏着，就等着他出手？
    “如果两位愿意投降，我愿意保下两位的性命。”魔神的声音传来，声音之中蕴含一种魔性，能够让陷入绝境之中，精神紧绷的两人放松下来。
    但是羽聪两人并没有被迷惑。
    “恐怕这样我们会死得更快。”羽聪神色冰冷，那尊魔神很谨慎，不知晓他们是否有能够对付对方的手段，所以一直没有亲自出手，这是他们如今想要活下去唯一的机会，然而他们一旦投降便是相当于告诉对方他们没有这样的手段，不管是真是假，对方都会出手。
    空！
    天穹上，魔神脸色阴沉，伴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浓厚的魔云之中有血色的闪电落下。
    “那可真是遗憾，竟然如此，我会把你们的手段全部逼出来，彻底断送你们的后路，就算你们有能够威胁到我的力量，到最后也没有命能够施展出来！杀！”
    “杀！杀！”
    魔气喷涌，魔云压天，一道道魔影再次杀来，这一次数量更多，先前都是一小波数十人，如今，数百道身影一起出手，要把羽聪两人逼入更深的绝境之中，彻底断送两人的后路。
    羽聪把女子扶起，站稳。
    “你还可以吗？”
    楚慕媱捉着他的衣袖，睁着一双玲珑宝石大眼，看着他问道，明明是深陷绝境的两人，却还能够这般平静地交流。
    “嗯，我还可以。”
    “好。”
    “小心，等下我出手的时候不要离开我身侧。”
    “嗯。”
    羽聪伸出手把女子挡在身后，深呼一口气，强行把身上的伤势压下。
    空空！
    他的双眸忽然燃烧起来，一股恐怖的火焰从他眉心之中弥漫出来，以两人为中心化为一片滚滚的火海，把杀来的数百道魔影吞噬。
    “啊！”
    “不……”
    一声声痛苦的惨叫从火海之中传出来，令人后背发冷。
    火海中心，楚慕媱站在羽聪身后，捉着他的一角衣裳，炽烈的神火如同长蛇一般在她脚下卷动，灼热的火光照映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让她肌肤发烫，那股火焰很可怕，宛如只要她踏出一步，便会如同那些魔影一般被神火焚灭。
    空！
    魔神大手一挥，一朵漆黑的魔云向着火海飘下，逐渐涨大，化为一片漆黑的魔海把火海覆盖，规则之火的灼烧之下，只见魔云化为的魔海都燃烧起来。
    “嗯？好厉害的火焰！”
    不仅是四周的魔军，连魔神都不由惊讶，那股神火的力量，足以能够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他果然没有小瞧那两人，他的小心与谨慎是对的，只可惜，如果这股力量是在对付他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施展出来，也许还能够伤到他，如今这股神火的力量已经在他身前显化出来，那么对方的这张底牌对他便没有效果了。
    “镇压！”
    魔神一喝，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天空降下，他针对的不是那片神火之海，而是施展出神火之力的羽聪，这便是身为神道境界存在的他对羽聪两人力量的绝对压制，只要羽聪两人的手段显现出来，他便能够镇压。
    噗嗤！
    羽聪身躯一震，喷出一口鲜血，那尊魔神以强大的力量然乱了神火的力量，让他受到神火的反噬，神火焚灭一切，没有弱点，但是他却有弱点。
    “你没事吧！”
    羽聪被一股力量震退，靠在身后女子的身上。
    楚慕媱双手被锁灵神轮锁住，用柔弱的肩膀支撑着他的身体，此刻，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比她还要软，如同软泥一般，先是面对魔军的厮杀，又是中了魔神的攻击，他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
    “没……没事……”
    羽聪撑起来，脸色像蜡烛一样苍白，但是一双眸子依旧漆黑深邃。
    他们两人的状态都很不好，已经到了极限，像即将枯朽的花跟草。
    “看来我们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呢，有个大美女陪着你，你应该不会怕。”
    听起来像笑话，死亡之前的笑话不知道是否可以被称为笑话。
    “我倒是不希望楚姑娘陪着的……”
    “这样啊。”
    楚慕媱眉头一动，不是因为他的拒绝，而是因为他的自责，他还是认为如果他们死在了这里，这件事情是他的过错。
    楚慕媱忽然说道，“如果他们都死在了这里，你会自责吗？”
    羽聪一怔，不知道这女子为何这样问。
    如果是其他人在这个时候询问他这样的问题，他一定是觉得那个人是疯了，因为很明显现在要死的是他们，但是此刻，他有好好在想，因为这个女子很特别，所以这个女子问的问题即便是玩笑他也可以认真地回答。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只是换位思考一下，或者比如他们暂时拥有这样的力量，面对千军万马的力量！
    羽聪深吸一口气，说道。
    “可能会有一些，但是我们是两条命。”
    说得有些隐晦。
    千万条性命一下子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任谁都会有些不适，即便立场相对。
    杀的人越多，罪孽便会越深重，这不单单只是一个立场就能够说服、欺骗自己的，因为手上染上太多的鲜血便会无法洗去，会被逝去的生命诅咒！
    但是，他们是两条命，所以心中的罪恶会减小很多，因为此刻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们还要为对方的生命负责。
    楚慕媱笑起来，因为听懂了羽聪话中的意思，她的容颜被白纱遮住，但是那双眼睛也在笑。
    “从现在起，我们是一条命。”
    “嗯？”
    羽聪一怔。
    “你害怕死亡吗？”女子星眸闪动，像天穹的银河在发亮。
    “怕！”羽聪直接回答。
    怎么会不怕？谁都会害怕死亡，如果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认为自己的性命能有多大的价值，但是他死了，需要他陪伴跟他想要守护的人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人，就算只是两个人也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跟两个人有着天差地别，一个人只有孤独，两个人在孤独之时便有了陪伴，在空虚之时有了寄托，在远方之时有了思念，在绝境之中有了想要生存下去的希望。
    听到这个回答，女子没有失望，反而是笑起来。
    羽聪跟她离得最近，即便是隔着一张白纱，但是羽聪能够感觉到她在笑，很是美丽，无法形容。
    “我们要死了，你想不想看看我的样子？还没有人看过我真正的样子。”楚慕媱看着羽聪的脸说道。
    “你家人也没有看过？”羽聪问道，他明白这女子的意思，并非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要死了，她的模样竟然还从未被这个世界看过，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那该有多么的悲哀？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可能看过一次，往后便没有了。”
    婴儿的模样跟长大的模样哪里能够相提并论？
    “好，我看。”
    “真的？但是要负责哦。”女子忽然笑道，她的笑容像春天的百花盛开，招蜂引蝶，争奇斗艳，她的声音便是涓涓溪流，清新清脆，源远流长。
    羽聪忽然沉默，不仅是因为女子的话，还因为此刻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本能的抵抗，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本能地抗拒死亡一般！
    也许只是因为他太紧张了，因为没有人在面对这女子的时候能够保持平静，如果没有那张面纱的遮挡，更不晓得会怎样，所以他紧张。
    “帮我摘掉面纱。”
    楚慕媱看着羽聪的眼睛，羽聪一双漆黑的眸子也在看着她，这一刻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诡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