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深夜里簌簌下起了今年冬日的初雪,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马车与旁侧的一匹马并驾齐驱,马车里端坐的是江国师,而骑马的威武男子,则是齐王萧铎。
“江湛,告诉本王,你对谢玄家的这位四姑娘到底是什么用意?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萧铎勒着缰绳,放慢马速的跟在马车的窗口边,大声喊道,大雪落满他的额顶与肩头,他却浑然不在意,只一脸怨气的瞪着那马车窗口。
江湛坐在马车里,本就有些心绪烦乱,此刻更觉他聒噪不已,于是掀开帘子道:“这雪愈下愈大,殿下不如还是到马车上来吧。”
萧铎最怕的便是坐车,他自小在军中长大,这二三十年都是在马背上过的,让他坐在马车里慢慢的晃悠悠,他反而觉得遭罪难受。
“你少来,本王被你拿来做了挡箭牌,还不能好奇一下了?本王是惯来不按常理出牌,可这放在端庄自持的国师身上,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萧铎知道今日江湛这般堂而皇之的去到尚书府,又闯入谢思华闺阁,自然不会是唐突之举,他应就是要谢玄知道这府中有人在替他盯着,这谢思华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知道。
他是在向谢玄警示他对谢思华的看重。
可他到底看中了谢思华身上什么?江湛实在好奇。
“你可别忘了,你还警醒过本王此女命数过硬,要离得远些。”
江湛放下帘子,隐在暗夜里的墨色眼眸划过一抹幽亮。
“本尊就是来渡化她的。”
……
尚书府中,谢思华中毒的消息还是在翌日传开了,一时各种流言蜚语涌起,矛头无异都是指向的薛氏。
从前这薛氏待四姑娘便有意无意的苛刻,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四姑娘得了老爷的看重,薛氏怀恨在心,暗下杀手,也说得通,不然四姑娘深入简出的,众人也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要害她一个小姑娘。
谢思华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娇俏脸蛋上满脸红疹,左右端详了许久。
英宁捧着昨日江湛给的雪颜膏,便要上来给她涂抹,却是让她抬手拒绝了。
“不用不用。”
这雪颜膏倒确实是个稀有的东西,是太医们专门研制给宫里贵人用的,用的都是稀有的珍贵药材,江湛倒是的确有心,只是看来是要浪费了。
“姑娘,不涂的话疼痒难受的可是您自个儿,且万一结疮留疤了怎好。”英宁好言劝道。
谢思华没应她。她此生绝不要嫁给慕容昭,所以寿宴她不能如谢玄所愿,博取平南后夫妇的喜爱,如今这满脸红疹,不是正好成全了自己,又不会被谢玄所怪罪吗?
想来,谢思华盯着镜子里满脸满脖子疹子的自己,不由笑了起来。
英宁看得心里一惊,只害怕这毒不会是连姑娘的脑子也给毒坏了。
“姑娘,五姑娘来看姑娘了。”绿芜在外禀道。
谢思华闻言,只道是稀客,这谢思娇向来多病,常年卧榻,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她这小院两回。
端肃了神色,接过英宁递上来的早已备好的面纱戴上,谢思华给英宁使了个眼色,英宁立时上前搀住她,二人故作虚弱的朝外而去。
“五妹妹来啦,咳咳咳……”谢思华走一步咳两步的在前厅的炭炉旁坐下道,那娇弱模样,倒是比眼前的谢思娇还要虚弱几分一般。
谢思娇看着她露出的额间以及双手上皆是红疹,不由露出关切之色,道:“四姐姐这是……可有不适?我那有消炎止疼的膏药,稍后我让丫鬟给您送些过来。”
“如此多谢妹妹啦。”谢思华也不拒绝,只是应声道谢。
“自家姐妹,何须客气,姐姐去法华寺祈福不也想着我,给我求了平安符嘛!”谢思娇弯了弯唇角。
谢思华没吭声,只是默默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没多久便听得她再开口道:“究竟是何人要害姐姐,四姐姐心里可有数?竟敢在尚书府里动手,想来也是天大的胆子。”
“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素来同妹妹一样,深居简出,没什么仇家,昨日爹说定会彻查,想来不久会有结果吧。”
谢思华这样说着,却是不信谢玄当真会为自己主持公道,昨日之言想来也不过是搪塞祖母的话。
谢思琦清白尽毁,他尚且无动于衷,又遑论自己如今不过是起了些疹子。
如此凉薄之人,他从始至终关心的不过是与平南侯府的婚事罢了。
“姐姐可听说了?”谢思娇本就声音弱弱,此刻压低了几分,更是让人听不清。
“什么?”
“祠堂里,姐姐娘亲的灵牌不见了。”谢思娇低声怯怯道。
谢思华一怔。
昨日她思来想去,的确想到过,她所有吃穿用度皆是经由了英宁手的,然而英宁却无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昨日她是在祠堂中的毒,那灵牌上的松香气味尤为突兀,她当时便已察觉,只是那时她沉浸在得偿所愿之中,未曾留意。
“都说是任夫人知道姐姐在府中中了毒,亡灵动怒,这才……”她声音越说越低,神情亦是露出几许害怕来。
谢思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妹妹莫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至于我母亲的牌位……想来父亲定会寻回的。”
谢思娇见她沉着模样,脸上怯色也是去了不少,叹息道:“我原也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的,只是人病久了,也渐渐的生了畏惧。”
谢思华没有应她,她还摸不准娄氏母女真面目,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线索,才是最稳妥的。
见她没有多大的兴致与自己多做攀谈,谢思娇没有久留便回去了。
她一走,谢思华便回味着她方才的话,她其实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下毒害她的是薛氏,明知此事一旦做了,众人的矛头必然会指向她,薛氏也算是精明的,干不出这样的蠢事来,她如今正想方设法的挽回谢玄的信任,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娄氏母女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前世直到她出嫁远走,她们母女都是默默无闻的规矩活着,且她们根本进不去祠堂,能进祠堂的,只有……
“姑娘,奴婢知道是谁拿走了夫人的灵牌。”此时,一直侯在外面的绿芜见谢思娇走后,进来道。
谢思华转眸正色看着她肃然的神情,心中亦是已经了然,唇边不由扬起一抹哂笑,暗叹道:真是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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