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祈九拉着祁望之的衣袖,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走着。楼梯是螺旋下行楼梯,很窄,很陡。墙壁一侧的烛火被小心地放在金属架上,火光随着他们周身带动的气流而微微倾斜。
这段下行楼梯好像很长,每一步里都有一个短暂的永恒,那永恒里她碰到他,像是被他牵着,牵在手里。
可这段下行楼梯其实很短,商祈九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发上束带的褶皱,就结束了。
他们走到一处开阔地,左前方有几张柜台似的桌子,四面墙上是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黑色金属大门。
柜台后面坐着个人,正低头看着手里泛黄的文献。
他们慢慢走过去,脚下踩着红色砖石地面,商祈九的裙摆拖曳在地上,与地面相摩出声。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很冷清,却带着奇特的温馨感。这里放着的是四百年的医事档案,记录着千万亡魂的前生,是这座城市埋葬于此的记忆。像一座坟墓,也像一个温暖的归处。
直到他们走到柜台前方停下,那个看着文献的人才终于抬起头来,他看见面前两个人,楞了一下,有些紧张地向公主行了平民礼。
商祈九的手还抓着祁望之的衣袖,努力镇定道:“我与祁祭司起了一些争执,需要寻找一些档案做个裁断。”
那人来回看了看他们,无意中看见阴影中商祈九紧张地抓在祁望之衣袖上的手指,咳嗽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好笑,问道:“敢问公主殿下与祭司大人争论的问题?”
商祈九默默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退去的尴尬变本加厉地在她脸上作威作福,她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头发长度对一个人面部表情丰富程度的影响。”祁望之平静地说。
商祈九心里一跳,无意中终于把手从他的衣袖上拿开,食指勾上了他的。或许她其实是故意的。
指腹相触。他的指腹上是一层茧,轻轻刮着她柔软的皮肤。她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仿佛那是他在她身体里弹出的乐曲,而乐器是她的手指。他扶琴的手指碰着她,她好像变成他的琴。
她感受到那根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和隐约的脉搏,正试图控制自己的呼吸。
却呼吸一滞。
指腹相触的一个点,忽然扩大成一个面,温热的触感包裹了她整个手掌,仿佛一点微亮光源忽然变成一片灼目光芒。她的手本来在空气里,空荡荡的,终于找到归宿
他牵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
他面上一直淡漠,掌心却温热,商祈九忍不住收紧了手。
可又突然有点委屈。二十多天,他为什么不来看她?
那人听了祁望之的话,本来想笑,却在祭司的视线下不敢笑,只好憋着。眼睛瞪得很大,嘴唇紧抿,表情怪异扭曲。他又看到两人相牵的手,强忍着笑,道:“咳咳……那,那不知,两位需要什么档案?”
商祈九刚想开口,却感觉到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于是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建议?”祭司看着忍着很辛苦的档案员,问道。
他信任管馆长,但他也知道那个面慈心善的老人根本管不住手下的人。他不信任这个档案员,所以必须谨慎。
“咳咳……我想想啊,”档案员努力恢复到正常工作状态,道:“你们需要不同头发长度的人的档案,不过这面部表情丰富程度,档案里是没有的……”
祁望之没有说话。
商祈九想了想,祁望之没有直接向档案员索要十五年前的档案,而是问对方有什么建议。因为如果十五年前的档案是对方建议的而不是他们主动索要的,就更不会让人怀疑。
那么她需要引导对方给出这个建议。
那么,作为一个“任性”“娇蛮”的公主,她需要……
“这位……呃,你叫什么?”
“回殿下,邹秦。”
“好,邹秦,”商祈九走近了一些,她的影子落在邹秦身上,暗示道,“我是那个掌握了真理的人。头发越长,表情越少。”
邹秦看了看祭司,白衣人长发及脚踝,面无表情。
商祈九继续道:“不管是三十年前,十五年前,还是现在,哪怕是十五年后三十年后,也是这样子的。”
她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还牵着她手的祭司。
邹秦低头笑出了声。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小恋人在调情。公主非要说祁祭司的面无表情是因为头发太长,祭司面无表情地否认了,于是手牵着手来这里找个所谓的裁断。事实上他们根本不需要真正的证据,他们需要的流程是——公主拿到所谓的证据,赢了,宠着她的祭司顺势认输,然后两个人再顺势卿卿我我一番。
于是邹秦自认为了解了事情的本质,笑道:“那么,我就把三十年前和十五年前的档案找给公主,如何?”
商祈九得意一笑,道了谢。
邹秦忍不住笑地从抽屉里找出钥匙,道:“请稍等。”然后起身去开了一个门,进去了。
空荡荡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商祈九的得意随着邹秦身后门的关闭一扫而光。她转身,耳尖通红地看向牵着她手的那个人。
祁望之对上她的视线。
在这地下档案馆的昏暗光线里,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柔和。
她转头打量墙壁上的大门。
“你为什么,”商祈九假装不在意地问,“不来看我?”
她想着,说不定是因为他最近很忙呢,听说祭司殿在准备招收新人,作为左祭司,他一定有很多事务。
祁望之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道:“你想见我?”
商祈九看向他,可他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是因为以为她不想看到他,所以才不来的吗?
她想说她每天都在猜他会不会来,却又觉得这样说自己就输了,于是说道:“你不想见我吗?”
祭司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只是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商祈九忽然有些恐慌。他会不会是真的不想见她?他牵着她的手,究竟是因为像她一样情不自禁,还是……做戏给档案员看?
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祁望之的性格,要等他主动说那些话,是不可能的。可要是非得她自己问的话,万一……是她在自作多情怎么办?万一他对她没有那样的心思,那她岂不是自寻尴尬?
就在商祈九左右摇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打开了。档案员抱着一摞有些发黄但保存完好的档案走了出来。
他把它们放在桌子上,道:“这些是子档案,出借时间最长是七天。如果有破损的话,需要来这里抄写母档案,以补上破损之处。”
母档案才是原始档案,子档案是抄写的备份。
商祈九收拾好情绪,道:“这是全部的?”
“对,所有十五年前和三十年前去世的小周城人。”邹秦坐下,又捧起那本文献看了起来。
商祈九打量着那厚厚的一摞文稿,想着怎么把它们抱走。
她手掌忽然一凉。
祁望之走到桌前,把所有文稿抱在了怀里,转身往楼梯走去。
他放开了她的手。
『玩家:我怎么觉得,好久没有情境选项了?开发商你把玩家置于何地?以及,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牵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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