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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毅亲王皇甫潇与异国前来和亲的明月公主已经成亲八年了。
公主鹰无双果然是福气无双,一进门就有了喜,并且一举得男,生下长子皇甫晖,王府中一片欢腾。
过了一年多,她又诊出喜脉,然后在阳光明媚的初夏生下了次子皇甫煦。
三年后,她在春暖花开之际再次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皇甫昭、皇甫明。
亲王妃这么能生,而且清一色生男孩,羡煞了燕京城里的所有达官显贵,连九五至尊的皇帝都坐不住了,颇为后悔当年没有纳这位异国公主入宫为妃,心里盘算着也要娶一位能生儿子的汗国公主来。可是神鹰汗国的公主只有这么一位,若他执意要娶,也只能由汗国大妃从家族或是王公贵族里挑个能生儿子的女子来封为公主,再送到燕国来做皇帝的嫔妃。
神鹰汗国的大汗和大妃自然都愿意这样做,如果他们送来的女子能为燕国皇帝生下儿子,将来若是由这个有汗国血统的孩子登基为帝,再由他们的嫡亲外孙承袭勇毅亲王爵,那燕国与汗国就再也不会翻脸为敌,这对汗国的日益强大是有很大好处的。
大燕皇帝的这个想法却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强烈反对,如果真的来了一个能生的女子,那后宫那些妃嫔怎么办?她们的家族绝对不允许有如此巨大的威胁进宫。
皇帝很生气,看着堂兄家已经有了四个儿子,自己却膝下空虚,不禁有些黯然。虽然他现在不过才弱冠之年,尚不用着急,但是大婚八年,宫中佳丽数十人,他也一直没有懈怠,不断耕耘,至今却颗粒无收,这实在太让人忧心了。
皇甫潇在江南整顿盐务,然后转道东南,视察几处新建的海外通商口岸,在外面待了大半年,回程的途中又去看各地官仓,粮食贮备是否丰足,有无官员营私舞弊,等等,事情很多,直到快过年了才回到京城。
他是奉旨出京,巡察各地,所以不能先回府,而是要进宫缴旨,向皇帝奏报一路见闻。
进宫后,皇帝立刻在御书房召见了他。没等他禀奏这次出京的大小事宜,皇帝便向他诉起苦来:“……朕不就想生几个皇儿,悉心培养,将来好承继帝业,待朕龙御归天后,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他们一个个的,又拿出当年不让我娶明月公主的那套说辞来……”
皇甫潇轻咳了两声。虽说这是事实,可无双已经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别的男人就不能再惦记,即使是皇帝也不行。
皇甫湛已经长大成人,亲政多年,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见堂兄这般模样,便知他心里有点儿不自在。毕竟明月公主本来是到大燕来嫁他的,是那些大臣和两宫太后强烈反对,他又少不更事,以为蛮夷公主很可怕,便顺水推舟地拒绝,硬塞给了皇甫潇。如今想来,这是他迄今为止所犯的最大错误,但是他真没对明月公主有什么情愫,连她的相貌都想不起来,只听说她为人刁蛮,性子剽悍,怀着孕都敢挥刀与敌人对砍,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亲王府这些年没再进一个新人,连宫里赏赐的美人也都打发出去嫁人了,外面隐隐有流言,说勇毅亲王惧内,皇甫湛觉得有那么一个强悍的王妃,这流言多半说的是事实。
想着堂兄虽然有儿子,却被王妃管束得紧,不能随心所欲地宠幸美人,也是颇有遗憾之事。皇甫湛焦躁的心情顿时变得平和起来,温和地笑道:“你也别那么敏感,朕只是说当年的事情,又不是真对……咳咳,那个,咱们言归正传,你说,我想纳一位汗国贵女进宫,为皇家绵延后嗣,这有什么错?”
皇甫潇很理解他的焦虑,以前自己年近三十却膝下犹虚,虽权倾朝野,也总觉得心里空得很,忧虑不安,生怕后继无人,愧对父王临终前的殷切期盼。现在有了四个嫡子傍身,他便踏实得很。现在有了四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将来还能再生,若是再有四五个孩儿,最好再有个一两闺女,那就美满了。
他在心里乐了一会儿,然后诚恳地安慰皇甫湛:“臣也是年届而立才有了长子,这是我们皇甫家的传统,成亲多年才会有子,陛下不必太过焦虑,要保重龙体。”
已经长成英俊青年的皇帝叹了口气:“朕也这么对自己说,可是……哪怕先有一个皇子放在那儿,朕也能安心。就像安郡王,有了世子后便称心如意了,日日过得逍遥自在,让朕看着眼红。”
皇甫潇轻笑:“澈弟性子散漫,喜作诗弄文,一闻政事便头大如斗,自可百事不理,可皇上乃社稷之主,心系万民,自是不能如他那般清闲。”
“朕明白,不过我们这一辈儿就只有堂兄弟三人,怎么能只顾他自己悠闲自在?”皇甫湛挑了挑眉,“朕已经下旨,让他去礼部当差,主管全国学政,年后出京,视察全国各州府官办书院。这样一来,既可为朕分忧,也照顾了他的兴趣爱好。”
“如此甚好,果是一举两得。”皇甫潇也笑了,“皇上圣明。”
皇甫湛哈哈大笑,心里的阴霾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飞奔进来,跪下禀报:“皇上大喜,楚贵妃娘娘诊出有喜了。”
皇甫湛欣喜若狂,起身就往外走:“摆驾昭和宫。”
皇甫潇在后抱拳行礼:“恭喜皇上,臣请告退。”
皇甫湛在门口停下,回头笑道:“堂兄果然是有福之人,你刚回来,朕的爱妃就诊出喜脉,真是天从人愿啊。”
皇甫潇急步先出了御书房,这才避到一旁,谦逊地说:“此乃陛下洪福,天佑吾皇。”
皇甫湛喜上眉梢:“那你就回府去看看你那几个儿子,听说他们都挺能折腾的,嘿嘿。等皇长子长大,你那两个孪生小子就进宫来一起读书习武吧。”
“是,臣遵旨。”皇甫潇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皇甫湛直奔昭和宫,去看望封为贵妃的楚灿华。楚妃有孕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后宫朝堂,很快蔓延到京城的公卿世家达官显贵的内院。
皇甫潇出宫后,骑马飞奔回府。
他离家将近一年,出门时两个小儿子才一岁,正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之时,现在两个孩子已经两岁,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
长子皇甫晖年满七岁,次子皇甫煦五岁,都是自小好武,什么招式一学就会,而且胆大包天,上树掏鸟,下湖捉鱼,折名花,砸鱼缸,竟是无祸不闯,就差去街上跟人打架了。
皇甫潇再宝贝儿子,现在也忍耐不住,常常想把两个小子拉过来狠揍一顿,奈何家里有一个极宠孙儿的老王妃和不太靠谱的王妃,若是打孩子,老王妃要生气,若是骂孩子,无双会在一边捣乱,实在是拿她们没办法。想起儒雅清秀刚刚成亲的安王世子,皇甫潇不禁觉得,孩子少也不要紧,只要好就行。这个念头刚生,他就哑然失笑,谁都想多子多福,便是与他交好的安郡王皇甫澈,也是想多要几个儿子的,便是庶子也好。
一路想着,他很快回到府中。
虽然想着儿子,但他还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先去外书房召见齐世杰和岳坚,与他们探讨了自己出外期间朝中的动向,把一些重要情况了解清楚,免得第二天早朝时有谁突然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完公事,皇甫潇才问起儿子来:“四个小子怎么样?跟着你们读书习武,没偷懒吧?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他们没人管束,是不是又闯祸了?”
齐世杰和岳坚都呵呵直笑。
齐世杰喝了一口热茶,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世子和二公子甚为聪慧,读起书来很专注。世子已经学完《论语》,二公子也读完了千字文和声律启蒙,写的字都颇有长进。三公子和四公子还小,只是粗学了几个字,老王妃怕伤了神,不让他们学得太多。下官也觉得颇有道理,三公子和四公子还是等两年再启蒙吧。”
岳坚等他说完,这才笑道:“世子和二公子学武的进境很快,现在已经能舞一手好剑。世子爷已经开始练骑射了,二公子也闹着要练,末将让他先学着拉弓,现在还没上马。”
皇甫潇点了点头,见二人避而不谈自己儿子是否闯祸的问题,便已明白。他很有些无奈,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就要起身去找无双询问。
这时,外面响起清脆的声音:“父王,儿子求见。”非常有规矩。
皇甫潇知道儿子们在自己面前特别守礼,一转身就放羊了,却也没办法。他示意岳坚打开房门,四个儿子便鱼贯而入。
世子皇甫晖酷似父亲,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身穿双蟒腾云大红色锦袍,头戴镶红宝簪缨赤金冠,丰神如玉,英气勃勃地走在最前面。
二公子皇甫煦生得俊秀无比,却只得了父母的一些轮廓,直到赵妈妈惊喜地说:“二小王爷真像大妃。”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生得像外祖母。神鹰汗国的大妃原本是燕国江南美女,才貌双全,像她也是好的。
三公子皇甫昭和四公子皇甫明长得一模一样,仍是比较像父亲,让亲王妃非常懊恼,“我辛辛苦苦生了四个,结果没一个长得像我,这是什么世道?”皇甫潇听了,乐得哈哈大笑。
两个小的才两岁,却也没让奶娘抱着,而是手拉着手,一起走了进来,粉嫩的脸颊红扑扑的,特别可爱。
四个孩子走到父亲面前,一字排开,同时跪下磕头:“儿子拜见父王。”
皇甫潇端坐不动,威严地道:“都起来吧。”
四个孩子一起站起来。
后面跟着的奶娘丫鬟婆子小厮也上前行了礼,然后退到一旁候着。
皇甫潇正要训话,突然发现两个小儿子抬头看着自己,小小的唇紧抿着,大大眼睛里满是不忿。他顿时奇了:“怎么了?昭哥儿,明哥儿,好像不喜欢看到父王?”
皇甫晖连忙上前解释:“回父王的话,三弟和四弟过两岁生辰的时候很想见父王,却没看到,就向母妃询问。母妃告诉弟弟,父王在外面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还把母妃打算送给儿子们的千里马也带走了。”
皇甫潇越听越离谱,脸色越来越黑。齐世杰强忍住笑,在一旁端着茶碗,埋头喝茶。岳坚却没那么好的涵养,用手捂住嘴,抖着肩膀笑得不亦乐乎。
皇甫昭和皇甫明奶声奶气地说:“父王,把马还给儿子。”声音稚嫩,却义正词严。
皇甫潇这时最想做的是把无双拉过来狠狠地揍一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这才冷静下来,微笑着对两个小儿子说:“父王没动你们的小马,只是放到马场里好好养着,等你们长大了,就交给你们。”
两个小孩满意了,很有礼貌地举起小手凑在一起,给皇甫潇作了个歪歪扭扭的揖:“谢父王。”
皇甫晖也略微活泼了些:“父王一路劳顿,辛苦了,是先歇息一下,还是先去祖母那儿?父王一去那么久,祖母很惦记父王。”
皇甫潇心里暗想,有你们四个小子在母妃面前闹腾,母妃哪有心思惦记我?不过他是孝子,还是很挂念母亲的身体,于是站起身来:“你们先过去陪祖母,我更了衣就去萱草堂。”
“是。”四个儿子一起行礼,退出门去,然后就听到一阵欢呼,哗啦啦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丫鬟婆子们叫着“世子慢点”“小王爷等等”“小心摔着”之类的话,乱糟糟地追了过去。
皇甫潇只能摇头,然后起身去无双殿更衣。
这里不再像过去那般井井有条,庭院里不时有打碎的花盆、断折的小树枝出现,一看就是被那几个小王爷祸害的。
皇甫潇没看到无双,便问侍候他更衣的大丫鬟铃兰:“王妃呢?”
铃兰微笑着说:“在小校场。”
皇甫潇便明白了,多半是在那里跟亲军校尉们比试弓马刀枪,俗称“打架”,有时还带着儿子一起去打。这已是常有的事了,根本就拦不住,他现在根本无力计较,只能挥挥手:“去请王妃回来,说我到萱草堂给母妃请安了。”
“是。”铃兰笑着点头,立刻出门去找王妃。
乌兰、珠兰、宝音、哈沁都已经成亲生子,但是均不愿出府,现在是无双身边的管事妈妈。四个姑娘都做了母亲,却仍然喜欢舞刀弄枪,英姿不减当年,幸亏她们嫁的都是亲军中的武官,不然还真有可能被夫家嫌弃她们不守妇德。
自从四个大丫鬟出嫁后,接二连三地生下虎头虎脑的大小子,王府亲军中就掀起了一股娶妻要娶草原女的热潮。无双在生养儿子、主持中馈之余,也热衷于当媒人,平日里过得颇为热闹。
对于这股潮流,老王妃乐呵之余颇为得意。当年她慧眼识人,坚持“只要能生孙子就是好媳妇”的原则,半点儿也不嫌弃无双来自北方蛮夷,果然连着就有了四个孙儿,给她的晚年带来无穷乐趣。
皇甫潇一走进萱草堂,便听到屋里传出的笑声。
在外面侍候的丫鬟婆子连忙迎上来,行礼问安,恭敬地将他领进去,笑着禀报:“王爷来了。”
老王妃一手抱着一个小孙子,膝前的两个绣墩上还坐着两个大的,一直笑容满面,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少了许多,就连已经花白的头发似乎也有很多重新变得乌黑。成天跟孙子们厮混,让她笑口常开,再也没有烦心的事,感觉越来越年轻,这些年几乎就没生过病。
看着儿子迈步进来,她先就叮嘱:“你别一回来就训孩子,他们乖着呢,年纪又小,你那么一虎着脸,可别把他们给吓坏了。”
皇甫潇哭笑不得,先给母亲行了礼,然后坐下喝茶,随便瞄了一眼变得很规矩的四个儿子,哼了一声:“就他们那般惫懒的性子,哪里吓得坏?当面装得像,一转身就能闯出祸事来。”
老王妃不高兴了:“你一看到孩子就鸡蛋里面挑骨头,小孩子活泼淘气,那才好呢。前儿个昌国公家的孩子做满月酒,我也去了,那孩子病病歪歪的,哭声就像小猫叫唤,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没出月子就在吃药,我看昌国公夫人愁得不行,总担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长孙会夭折。依我看,那孩子以后指定不会淘气,叫他跑也跑不动。你有这么好的孩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皇甫潇知道母亲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孩子打架闯祸,上树翻墙,说明身子骨强壮,有胆量,也是好事,不过也不能太过溺爱。他轻笑道:“母妃说得是。我只是有点儿担心,晖哥儿是世子,将来这个王府是要交给他来顶门立户的,煦哥儿、昭哥儿、明哥儿都要辅佐他,还有以后陆续会有的弟弟妹妹,都要靠他保护,若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地这么混下去,将来怎么办呢?”
老王妃是听得进道理的,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那你就先教导晖哥儿,其他三个孩子还小着呢,先让他们松快几年,等长大些再去听你的教训。”
“煦哥儿也不小了,读书习武都不可懈怠。”皇甫潇温言道,“昭哥儿和明哥儿只要吃好喝好玩好,现在倒是不忙启蒙。”
“行,就这么办。”老王妃看着大孙儿和二孙儿,“你们父王也是为了你们好,上树翻墙什么的多危险,以后可不敢再干了。”
皇甫晖和皇甫煦立刻乖乖地保证:“放心吧,祖母,我们长大了,再也不做那些事了。”
老王妃欣慰地直点头:“好孩子,乖孙儿。”
皇甫潇沉默片刻,严肃地告诫他们;“君子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你们既是答应了祖母,就一定要做到。”
皇甫晖和皇甫煦都一本正经地起身,垂手肃立:“孩儿谨遵父王教诲。”
“好了,好了,教导几句就行了,可别在我面前训子。”老王妃慈爱地说,“晖哥儿、煦哥儿,坐,坐,你们父王的话一定要听,可不许犯浑。”
两个孩子放松了些,一起答应着,重新坐下。
老王妃这才有心思询问儿子这趟出门的事情,皇甫潇拣了些不要紧的说了,多半是途经各地的见闻,以博母亲一笑。
正聊着,无双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从校场回来后沐浴更衣,重新梳了个懒云髻,穿着喜爱的大红绣金色鸾凤长裙,外面披了件白狐披风,看上去华贵俏丽,容光焕发。
虽然生过四个孩子,可她酷爱骑马练武,身段很快就能恢复,并且更胜以往,腰肢纤细而柔韧,丰胸圆臀,双腿修长,肩头平直,穿上衣裙好看,脱了衣裳更美。
若是燕国贵女,年少时娇滴滴,柔弱无骨,一生孩子就走形,几乎不能恢复旧观,白天不细细妆扮就不敢见人,晚上要熄了灯才敢脱衣,于是丈夫便理直气壮地纳美妾、收俏丫鬟。燕国女子大概在生了孩子之后,美好时光便就此结束,可无双现在却像是刚刚才开始。她有着无限活力,依然活泼单纯,为人热情爽直,甚至还会带着儿子们一起捣蛋闯祸,有时候简直不像个母亲,倒似稍微大一些的孩子。
皇甫潇越来越喜欢她,别的女子再也看不进眼里。这次出京巡察,每到一地,当地主官就会献上精挑细选的绝色佳丽,可他一概不纳,“惧内”的名声跟着他传遍大江南北,他却甘之如饴。
看到母亲进来,四个孩子都是眼睛一亮,欢喜地叫着“母妃,母妃”,然后七嘴八舌地告诉她:“父王答应还我们的马了。”
无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得抬手遮住唇,却仍是笑出声来。她看向皇甫潇,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飞溅出戏谑和得意,然后下颌微抬,高傲地表示,作为四个儿子的娘,她有很多帮手。
皇甫潇再也绷不住脸,笑着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带到自己的座位旁边。
夫妻俩紧挨着坐下,皇甫潇温和地说:“我出去大半年,这一大家子都要你照管,辛苦了。”
“我不辛苦,王爷才辛苦。”无双笑道,“孩子们有母妃照顾,府外的铺子庄子有徐大人他们料理,府里的琐事都是乌兰她们四个帮着打理,我只是隔两日听听管事们回一些比较重大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累。府里的事都是有章程的,按规矩来办就是了。”
“那就好。”皇甫潇的声音很柔和,“你要多休养,调理好身子,这个才最重要。”
“说得是啊。”老王妃在一旁关切地说,“你虽然从小就骑马习武,底子打得厚实,可到底一连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小的还是双生,很伤元气,所以得多调理,不可仗着年轻就轻忽,要是落下什么隐患,到老了就难受了。”
“是。”无双连忙点头,“文妈妈每日给我做的膳食我都吃了,补汤也都喝了。”
“好,好,这就好。”老王妃满意了。
说话间,天色渐晚。无双吩咐人去请宋氏、杨氏、吴氏、游氏和陈氏过来:“王爷回来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给王爷接风。”
这些年来,她除了不能把皇甫潇的人让出去,别的事都好说,四季衣裳、头面首饰都在份例内按最好的给,三不五时地还赏些金贵稀罕玩意儿,允她们回娘家探亲或出门去赴宴、聚会、踏青、进香等,总之待后院的这几个女子一直很厚道,让老王妃和皇甫潇都很满意。虽然王爷不再宠幸她们,可她们都是王府的人,大小也是主子,走出去就连着王府的体面,这是不容有失的。
宋氏和杨氏仍是侧妃,其他三个孺人这几年都陆续晋了位分,现在全是夫人,也算是对她们不再侍寝承恩的补偿。她们本就比无双年纪大,又明白此生获宠无望,于是有的看开了,变得豁达洒脱,有的死心了,形如槁木死灰。
每年王府里都有因为企图爬王爷的床而被处置的丫鬟,有的杖责后发卖,有的拉出去配人,王妃对此是手段强硬,绝不容忍,并且得到了老王妃和王爷的支持。久而久之,那些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丫头都要反复思量,有没有本事勾住王爷的心,若是没那本事,贸然行动的下场必定十分凄惨。
宋氏和杨氏先来,然后是吴氏,陈氏和游氏都托病告假,无双马上让人去给她们请太医来看诊,然后就吩咐厨房上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晚膳,有四个小孩在,围着侍候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也没人理会,老王妃和王妃带头说笑,不时关照正在吃饭的四个孩子。皇甫潇和颜悦色地与宋氏、杨氏、吴氏都说了一会儿话,对她们虽已没有男女之情,却是转化成为类似亲情的意味。无双并不是不讲道理的妒妇,对他们如此相处乐见其成,从没有不悦的表示。
用完膳,大家坐着喝了一盏茶,这才各自散去。
四个孩子都住在萱草堂。这里虽是称作堂而不是殿,但规模不差,房间很多。老大、老二各有一个小院子,两个双胞胎现在仍与老王妃住在一块儿,好在她那张雕着群仙贺寿的黄花梨千工拔步床很宽敞,一老两小睡在上面也不拥挤。
安置好母亲,又与四个儿子亲热了一番,无双这才与皇甫潇离开,一起回无双殿。
已经进了腊月,外面寒风阵阵,冷得刺骨,皇甫潇和无双却仿佛没感觉到。两人本就穿着大毛衣裳,无双还套着银狐皮做的手笼,周身皆暖。他们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一路灯笼明亮,都能看到游廊两侧盛开的梅花。
无双闻着沁人心脾的蜡梅香,转头笑着看身边的人,俏皮地问:“江南的美人好看吗?”
皇甫潇忍俊不禁:“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跟儿子都乱说些什么,嗯?什么叫我在外面游山玩水,吃香的,喝辣的?竟然还诬蔑我带走了他们的马,真是岂有此理。”
无双笑得前仰后合:“谁让你总是一个人出门,不带上我?”
皇甫潇想了一下:“好吧,下回我再有出京的差事,一定请旨带上你。”
“真的?太好了。”无双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我在这里八年了,一直待在燕京城里,顶多就是出城到庄子里住一阵,或者陪着母妃去进香,气闷得很。我想去母妃以前生活过的江南看看,若是遇到山贼劫道,还可以打一架,过过手瘾。亲军的那些人都不敢跟我真动手,讨厌得很,谁要他们让啊?”
皇甫潇宠爱地抬手拧了拧她的颊:“你是亲王妃,谁敢跟你真动手?万一有个闪失,划破点儿皮,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无双噘了噘嘴:“所以我想跟你出去,最好是微服,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装成客商什么的,若是有蟊贼匪寇想来打劫,那就好玩了。”
她越说越来劲,皇甫潇笑着全都答应:“行,就按你说的办。”
“嗯。”无双满意了,从手笼里拿出一只手,握住他温暖的手掌,欢喜地说,“我们找个你不忙的日子,带几个孩子回龙城去探亲吧。”
皇甫潇有些犹豫:“于私,我是应该去的,到现在都没拜见过岳父岳母,着实不该。于公,我是大燕的监国亲王,身份不同,责任重大,便是出京都要请旨,更别说去往异国都城了。嗯……这事我放在心上了,回头跟齐大人他们好好商议一下,看要怎么做才妥当。”
无双自然明白他在燕国的身份极为贵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若是无旨而私自出京,到异国都城去会见大汗,很轻易就能被扣上个通敌卖国的大帽子,惹来无穷祸患。皇甫潇答应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也就满足了。
她笑着点点头:“如果不好办,也不要勉强。你是咱们的主心骨、顶梁柱,母妃、我和四个儿子都靠着你呢,所以你最重要。”
皇甫潇也笑了,将她的手塞进手笼,然后抬起胳膊搂住她的肩,温柔地说:“你们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虽然母妃太溺爱你们,而你和四个小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无双欢快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特别悦耳动听,她顺势靠在皇甫潇身上,与他一起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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