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锦还乡

    
    隋弁拉着夏云初在军中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在外头巡视的宋天岳。
    宋天岳一见到他们二人，顿时咳嗽了一声。
    夏云初眼睛也尖，望见宋天岳肩膀上的衣服有些湿漉漉的水迹，顿时就皱了皱眉头，道，“将军大人，今日敌军不是挂了免战牌么，怎地你还在外头淋雨。若是你得病倒下，军中可不是要乱成一团了么。”
    宋天岳自知在医官面前十分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转头看着隋弁问，“你们过来做什么？”
    隋弁心中还在惊叹，感慨着夏云初这么小小的一个丫头，竟然敢用这种略带责怪的口味同宋天岳讲话。等宋天岳开口问了，他才想起自己过来要做的事儿，赶紧就把二人过来的缘由说了一遍。
    宋天岳听了，顿时大为诧异。
    他早知道夏云初在医术上很有讲究，却还从未想过她竟然胆子大到要去砍人双腿。
    而且，这断腿绝不仅仅只是为了一时保命。在决定要为对方断腿的同时，夏云初已经就想要了中间的一切细节，还有日后那人康复以后的生活问题，这才是最让人觉得可贵的。
    至于烈酒之事，对宋天岳的冲击反倒没有那般大。
    他性子稳重，如今在军中肯定是要滴酒不沾，也从不做甚买卖营生，因而便也是将那烈酒当成了一样单纯的工艺而已。
    “你对那断腿之事有多大把握？”宋天岳认真地问夏云初。
    “若是那伤患愿意配合，差不多能有九成吧。”夏云初努力地想要显现出自己的镇静。
    “这么高。”宋天岳稍微想了想，忽道，“那我该去劝他接受。”
    夏云初顿时也被这位将军大人对她的信任唬得一愣一愣的。
    李顺一直都在经受着惊吓，现在反倒是已经麻木了起来。就是听到宋天岳这么讲，心中竟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想法，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撑着油伞为夏云初挡雨。
    隋弁却是着急得在一边直蹦跳。
    他一手拉着宋天岳，着急道，“这件事确实很了不得，但你们可以将它放到稍后再说。我们先将这造烈酒的事情说完了吧。烈酒也是要用在截腿时候，咱们早日说清楚了，也好赶紧开始研究制造不是。”
    宋天岳见他在一旁闹着，又想到烈酒确实是有用，便只好先将自己的满腹疑问都按下，转身去帮着他们二人写契书。等那两人确认内容无误，分别画押以后，他便在那契书上边按上了自己的指纹和官印。
    这契书一共写了三份，除了隋弁和夏云初以外，宋天岳手上也备存了一份。日后他们之间若有什么掰扯不清的地方，可以从宋天岳这个寻个理论。
    当然，这还要是秦国没有灭亡。
    若是连秦国都不存在了，那什么大秦将军、秦国世家也就更没有存在的道理，这么一纸契书更是成了个空文。
    夏云初等纸上的墨汁干了以后，十分仔细地将它叠了起来，放入到了怀中。
    这可是她日后在秦国能过上好日子的保证书。若是她当真能见到秦国的太平盛世，那么这薄薄的一张纸，就能保证她不做事儿也能有用之不尽的银钱。
    “啊哟，近日雨水这样猛烈，我可得要找个蜡封来将这契书封上。”夏云初玩笑道。
    隋弁却不管这些，契书写下来了以后，马上就将夏云初拉到一边去，要向她细问那烈酒的制造之法。
    夏云初自己是当真不会酿酒，而她所知道的蒸馏提纯法子，也并不很完全。
    毕竟她只是在以前稍微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罢了，根本没有花心思去多学多记。隋弁问得仔细，她也只能是尽力将自己记得的过程描述得清楚一些。
    她一边和隋弁说着，一边禁不住在心中哀叹。
    若是早知道自己有机会穿越回古代，她当初肯定会强行将这些酿酒工艺全都牢牢背诵下来，即便是自己没有带着什么金手指异能，只要脑子里有干货，她也就不怕了。
    现在没法子说得很清楚，只能是让隋弁想办法摸索一番。
    幸亏这烈酒也并不是必须要用到的东西，就是提纯得没那么成功，只要是酒精度数再高一些，能将人灌醉，也就勉强够了。
    “可惜这儿的酒太贵了些。否则可以用烈酒消毒，更是能清洁伤口。”
    这样的话，夏云初也就只能是说给她自己听。
    宋天岳本已要转身离开，却不知是忽地想到了什么事情，就趁着夏云初和隋弁二人讨论那烈酒之时，将李顺喊到一边去，同他说了好久的话。
    这样忙碌了一整日，好不容易才从各个营帐和隋弁面前脱身。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她竟觉得而有恍惚，好像这一日相当漫长，足足有平日的四五倍长度。
    嘴上咬着夹了肉和菜的烙饼，夏云初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手上这烙饼也是自己做的简易肉夹馍。她嫌一口菜一口饼的太麻烦，于是便自行将饼子横着切开道口子，然后将肉和菜都塞到了里边去。
    李顺和其他一些士兵看她吃着简单不沾手，也开始学着她的样子吃夹饼。
    她正吃着，身旁忽地一暗，李顺也咬着饼坐到了她身边。
    夏云初微怔，想起以前她和李顺之间也常常这样挨着吃饭，顿时露出了个笑容。她嘴巴里边塞得满满的都是夹饼，脸颊微微鼓起来，嘴巴上又沾得油汪汪的，看着有种不似平日的可爱。
    李顺朝她看了一眼，心中忽的颤了颤，差点儿就不敢再去看她了。
    “宋将军……给你分了个营帐。”
    李顺赶紧将要说的话倒了出来，既是要为自己分分心思，也是为了让夏云初不去在意他的心动。
    “给我分营帐？”夏云初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是医官了。
    她还不大清楚这秦国官员等阶是怎么划分的，但医官儿大小也算是个官，在军中行走，所有士兵都是要对她行礼的，身边还能带着李顺这么个随侍，想来军中地位也不算低。
    而且，医官能大块大块的吃肉。
    有这等好处，夏云初自然不会拒绝。
    李顺也不过是同她说一声，然后又说宋将军已经把营帐所在告诉他了，等饭后他就会带着夏云初过去。若是营帐里边有什么不便之处，她还可以去同隋弁开口讨要。只要是军中方便的，都能给她准备上。
    夏云初觉得有点儿好笑，就将口中的饼子咽了下去，问，“我还能有什么不便之处呐？”
    李顺微微垂了一下头，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你……终归是女子……”
    “……”
    夏云初决定要给这秦军上下全都贴上“纯情少男”的标签儿，谁都跑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