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不知道,在她走后,原本被施禺一刀捅死又踢到一旁的那个刺客,忽然慢慢站了起来,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处单膝跪下,恭声低头说道:“主子。”听着清冷却动听的声音,竟是个女子。
“嗯。”施禺淡声应下,已经收敛了面对楚辞时的肆意嬉笑,皱皱眉,有些不悦地说,“你鲁莽了。”
这男人嬉笑怒骂时眉目间全是妖冶狂野的风情,但是此刻正经起来,眉目间的肃杀冰冷又让人不敢直视。
女子更深地低下头去,为了抵抗痛苦咬起牙说道:“是,属下错了。但是……但是,属下只是想为主子试探一下这个人的武功到底是何水平而已!只是属下不明白,主子您为何要……”她的声音慢慢弱下去,仅仅露在外面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受伤。
施禺却根本看都没看,只是答道:“我自有用意,你不必过问。”
“……是。”女子果然不敢再问,再次低下了头去,同时又用力捂住了腹部的伤口。
虽然施禺刚才那一刀控制住了角度和力度,但是受伤流血也是真的,淡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施禺这才看了女子一眼,忽而眉眼间带了几分半真半假的疼惜,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抬头,眸子里满满的全是被关心的惊喜,连声答道:“主子您把握得好,属下没什么大碍,找些止血药敷在伤口上就行了。”
“嗯。”施禺点点头,然后说道,“千昭是我最得力的心腹,千彩你又是他的妹妹,我倒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叫做千彩的女子连忙说道:“主子您放心,属下没事!倒是您……”她语气里满是担忧和关切地问道,“属下刚才那一刀力度太重了,您没事吧?”
“无碍。”施禺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然后就换了话题,“你派几个人去查一查”他的眼神示意性的看向楚辞去的那个房间,眸色一深,“务必要把他的真实身份给我查出来!”
“是!”千彩领命,然后想了想,又说道,“对了,主子,属下还了解道,凤清影已经来了。”
“凤清影?”施禺咀嚼着这个名字,笑里带了一丝玩味,“雪山神女宫那个圣女?她们雪山神女宫一向自诩是我洛国第一门派,里面那些女子一个个又清高冷傲,怎么会放下了身段到这座瘟疫肆虐的城里来?”
“属下猜测……”千彩略一犹豫才说道,“大抵是为了顾笙歌。”
“顾笙歌,传言中那位年轻有为的左相啊!”施禺沉吟,“顾笙歌跟苍翎越请了命要来这里治理瘟疫,这件事我从咱们安插在宫里的内线那里早就接到了消息,只是,凤清影跟顾笙歌之间有什么关系?”
“关系倒是说不上,不过属下认为,那凤清影对顾笙歌至今仍然念念不忘。”千彩细细地解释道,“属下在一年前还未叛出神女宫的时候,曾打听到,七年前凤清影曾为了某个原因秘密来到景国,虽然不知道是来做什么,但是她偶遇了顾笙歌,自此好像就对这男人暗自心许念念不忘。”
施禺听着,不屑地笑:“圣女也会为了男人以身犯险?”
千彩听着没说话,却听见自家主子忽然意味不明地说道:“不过,说起顾笙歌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你查顾慈的时候,顺便查一下,他跟顾笙歌有没有关系。”
次日,当施禺踱着步子来到楚辞睡下的那间房,推门进去,毫不意外地看见里面早已经空空荡荡。
他无所谓地笑笑走进去,环视一圈,然后忽然看见桌子上似乎放了什么东西,他走过去,看见是一个瓷瓶和一张纸。
他一手拿起瓷瓶一手拿起纸,看见纸上只有秀气雅致的几个小字写道:
多谢。告辞。
“啧啧”施禺玩味地笑着低声喃喃,“果然是狠心呢。”
又看看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那个小瓷瓶,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应该是疗伤止血的药,他看看,笑着随手抛到角落里--别人的东西,信不过。
而此时,对此全然不知情的楚辞正快马加鞭赶往安康城里那个著名的溪镇村。
今天一早她从那小院出来,刚刚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就意外地发现,虽然街上只有寥寥几人,但是看起来也不是毫无生气的样子。
疑惑之下她拉住了一个面目和善的卖花姑娘询问,姑娘看着眼前公子温和漂亮的笑,红着脸告诉楚辞,原来这安康城里的瘟疫最初是从最靠近边境的溪镇村传出来的,在爆发不久后慕成衍就派人封了那座村子,疫情其实已经比较有效地控制住了--当然不知道有没有流露出什么危险的传染体。
听到了这样的答复楚辞反而疑惑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传出去的消息却说这安康城里的人已经快要死完了呢?
想到这里,楚辞又不禁将前天听到的那卖包子的小扮对她说过的坊间传言:
--“大家都在传言,是当今陛下荒淫无道才给咱们景国带来了百年不遇的天灾!”
--“听说啊,越帝登基以来不仅打着国师大人闭关的幌子把他囚禁在深宫,还任用奸臣为相,纵容其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但是自己却只知道躲在后宫里沉溺于酒色,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降罪于景国!”
这传的放肆的留言跟被放大了的疫情,全都在昭示着一个可能--有人在故意传播谣言扰乱民心,并且试图动摇苍翎越的声望和统治。
这样一想的话,那这一场来得莫名其妙的瘟疫可不仅仅是会死几个百姓那么简单了。
楚辞认为,既然瘟疫的源头来自溪镇村,那她更有必要去到那里亲自察看一下,所以才现买了马赶往那里。
溪镇村离城里不愿,不到半个时辰楚辞就已经到了,远远就看见村子外面已经放上了军事护栏,而且不停又巡逻的士兵来回守卫。
楚辞看这架势就看明白了,看来依慕成衍的意思,是要把这村子里已经被感染瘟疫又治不好的人困在里面到死了吧?这法子虽然听起来狠了点,但倒是最安全保守的应对措施,如果是楚辞,那她的选择恐怕也不外乎是这样。
看来,这军人出身的慕将军,虽然年过半百,但是骨子里军人的血性还没有消失啊……这样想着,楚辞对这位被传得圣人一样的慕将军又多了几分好奇。
而现在,楚辞大概观察了一下这些守卫的士兵们的布局就放下了心,然后一刻钟以后,她已经来到了溪镇村里面。
刚刚站稳,楚辞看看四周,就皱起眉来--死人,到处是死人!
路边,墙角,稻草堆上,全都是已经死了很久或者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将死之人,看得出来他们感染瘟疫已经很久了。
楚辞当机立断从怀里套出早就准备好的方巾严严实实包住口鼻,然后才敢小心地往里走。
显然这些人已经放弃了求生意志,即使有人看到了楚辞,也只是眼神绝望地看着她不抱任何希望。
楚辞无法帮助他们,只得选择漠视,慢慢地往村子里继续走,走过无数具尸体后,忽然听见旁边一间破破烂烂的小草房里传来老人气喘吁吁地声音:“律儿啊……别守着我了,快走吧……”
有人还活着。
楚辞想了想,悄悄走过去推开门,然后就看见灰暗杂乱的小屋里,奄奄一息的白发老人躺在破旧的小床上,床边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注意到声响,这两人纷纷朝楚辞看过来,然后楚辞就看见,这老人原本已经失去了光彩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光亮,就像看到了什么救星。
楚辞不敢靠近,远远地问:“老人家,你还好吗?”
老人咳嗽了一声,吃力地说:“我没事……我没有感染瘟疫,公子不必担心。”
楚辞闻言略一迟疑,然后为了表达对这个垂死老人的尊重,还是往那边靠近了几步。
老人又吃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解释道:“我是大夫,原先是洛国人,近几年才来到这里定居……我有对付瘟疫的药方……所以我跟我孙子都没感染瘟疫。”
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楚辞还是疑惑:“既然如此,那老人家您又为什么没拿这药方救这个村子里的人呢?”
“之前我就说了,让他们等我把药方研制出来,但是没人听我的……而且我久病缠身,虽然几天前终于研制出了药方,留着却也没什么用了……”老人虚弱地说道。
楚辞听得心思一动,如果这老人所言属实,那只要她能拿到这药方,不就可以控制住瘟疫了吗?
楚辞还在犹豫,就见那老人好像已经洞察了她的心思,费力地说道:“公子,你一定想拿到这药方吧……那、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就把药方交给你。”
楚辞又往那边走了几步,说道:“您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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