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用力啊。”产婆此刻也已是满头大汗,她接生也有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久还没一点出来的胎儿,她一边穷尽办法去帮助产妇,一边对着产妇大喊。
“呜…啊,啊,痛……痛,我使不出劲啊。”产妇此刻脸上头上身上都密密麻麻地渗出汗珠,可见此刻她已是精疲力竭,可一边孩子还没有半点出来,一边产婆催的凶,她也只能再三呼吸使力。
“啊!”产婆突然一声大喊,在门外等待的男人高兴地也跟着大声喊叫沟通里面:“生出来了吗?男的女的啊。”
“大头鬼!大头鬼啊!太可怕了,这是克娘的大头鬼啊!”但接下来产婆的声音却给男人浇了一盆冷水,他已经不顾什么道理,开门冲了进来。
“她,她……”产婆已经语无伦次了,话也是支支吾吾的,“她怎么会怀上这样的孽种,你……你真是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产婆,产婆到底怎么了,你,你不要这样啊。”男人原本也是一直紧张着自己的妻儿,此刻被产婆这样一搞也是满头大汗。
“大头鬼,招来噩运的大头鬼,克娘命啊,我……我不能接生了,你,你自求多福吧,我,我走了。”产婆好不容易讲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像真有什么肮脏东西在后面追着她一样。
“产婆,救救她,产婆你别走啊。”男人当然伸手去拉,可这个时候产婆力气大得出奇,猛地就挣开他的手,只顾离开,男人追了两步,可实在在意自己仍在产子的妻子,只好掉头回转。
此刻室内已经惨不忍睹,孕妇大出血,到处是鲜红色的血液,而一个巨大的头颅已经出来了一半,孩子在剧烈挣扎着,可怜产妇担心孩子健康不敢有丝毫异动,否则只怕早已满地翻滚起来。
男人往产妇那头紧走几步,可产妇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喊起来:“先去看……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宝贝,不要……不要担心我。”
男人猛叹一声,又往产妇下身处走去,那孩子的大头已经完全出来了,看起来就像是被产妇的血液冲出来的。
男人颤抖着接出了孩子,却对母子相连的脐带没了办法。
“唉,还是我来吧。”却不知何时,产婆已经去而复返,“真是造孽啊,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
“谢谢你,谢谢你。”一个七尺的汉子此刻已经是泪水满眶,要不是手上抱着孩子,肯定已经跪下。
“抱,抱来我看看……看看我们的孩子,我……我快坚持不住了。”产妇的声音很轻,仿佛不可闻。
产婆已经剪好了脐带,此刻立即就要脱身离开了:“现在孩子也出来了,我,我处理一下就走了。”看了看一脸泪水的男人,又说:“唉,你,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男人已经无可奈何了,也不拦着意欲离开的产婆,只是抱着孩子走到产妇身边,笑着,可遮不住眼里流下的泪水,颤声说道:“你看,看看我们的孩子。”
“好,好可爱啊,你还记得吗?”产妇很是吃力,话说到一半猛地喘息了两下,才接着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是男孩子就叫正直,要他一辈子,呼呼,一辈子做个正直的人。”那个异常丑陋,大概除了父母所见没人觉得可爱的大头娃娃哇哇直哭,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母亲即将离世。
“记得,他叫正直,随你姓,好吗?”男人已经快说不下去了,他的泪水又已盈眶。
“你,你一定要好好养大他,我……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不要担心我,我娘说,那边,那边很幸福的,不要抛下正直不管,你可以做到吧,答……答应我好吗?”产妇话语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
“好,好,我一定,一定好好养大他,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就好,我也可以……可以安心了。”产妇说完这句话,再也无力。
一个人,一天之内,从大喜到大悲,这样的心情,能跟谁提?自然谁也不能,男人大吼一声,身体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只是孩子一直被他垫在自己怀里,不可能受到一点点伤害。
男人很爱妻子,甚于自己的孩子,若不是濒死的妻子嘱托他千万要养大孩子,他可能就随她而去了。
酒,永远是失意的人最好的朋友,男人也不例外,在孩子终于过了最需要照顾的年龄,也不知道是他找上了酒还是酒找上了他,总之,他和酒就开始形影不离。
“小孽种,大头鬼,害死娘亲弄疯爹,小孽种,头真大,下雨不用伞来撑,小孽种,真矮小,草里一滚不见了。哈哈哈。”在村外的一片野地里,一群男孩儿正围着一个瘦弱矮小的丑陋孩儿唱着不知道哪里编来的,充满贬斥意味的童谣,张牙舞爪的,在丑陋孩儿的眼里就像从地狱里来的凶神夜叉。
丑陋孩儿正是已经童稚之龄的吴正直,也许是无意,也也许是天意,他随母姓,姓做吴,原本寓意美好的名字一加搭配却如此令人无奈。
吴正直恐惧的眼里印着其他男孩的身影,他已到了会记仇的年龄,他也已记下仇恨,本不该属于这年龄孩子的仇恨。
方自懂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个孽种,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害得父亲日日酗酒不断,状似疯癫。
初明心智的时候,他以被人排斥,人,包括他那父亲,嗜酒如命,总是愁目对他的父亲。
“他是孽种,你不能跟他一起玩。”他与一个孩子一起在泥里打滚的时候,孩子的母亲急急忙忙拉过那个孩子,如是说道。
“娘,他好可怕。”一个牵着自己母亲的女孩有点畏惧地离他远远的。
“嗯,他是个孽种,你要躲着他。”那个貌似慈祥的母亲警告自己的女儿。
“爹,孽种是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孽种?”吴正直拉了拉醉倒在桌上的父亲,问道。
男人昏昏沉沉醒来,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大声道:“你出去,不要烦我,你就是孽种,你害死了你母亲,滚得远远的去!”
他爹已经疯了,与酒相伴的父亲,已经失去了耐心,若不是那一句嘱咐还藏在某个心中的角落,他可能已经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才是孽种,你们全都是孽种!”一幕幕在丑孩儿面前闪过,他已经出离愤怒了,猛地扑上去,已经一嘴咬在了带头的那个大孩子耳朵上。
“啊!快拉开他,拉开他,疼死我了。这孽种疯了!”大孩子大声哭叫起来,其他的孩子连忙上去拉开了吴正直,紧接着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只是吴正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他愤怒的眼神盯着每一个围着殴打他的孩子,仿佛要把他们的样子都刻在脑子里。
“丰孝其,你看看你儿子这孽种,把我家阿大咬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你看看!”一个大妈摇醒昏睡在桌上的男人,指着自己带来的男孩的耳朵大声道。
“你个小孽种,你害死了你娘你还不够?还到处给老子惹祸,你真的不信老子会打死你吗?”带着冲天酒气的男人一把揪出吴正直,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一巴掌一巴掌打在吴正直的小脸上,印出一个又一个红印子,只是他仍然没有哭泣,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竟然有怨恨。
“滚,滚出这个家去,你个孽种,能养活自己了还在家里厮混,滚出去。”一晃已经几年,吴正直也已十四岁,醉酒的父亲拿着个棍子就往他腿上打去,要把他赶出家门。
“嘿嘿,走就走,哈哈,走就走!”吴正直却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十足的一个无赖。
离开家门已经一年了,吴正直没有一丝想家,那个不像个家的家。
整日混迹于市井,他偷儿的功夫愈加熟练,手一伸就是一个包子,倒也不愁饿死,就是闲时无聊的生活,也被手中的一本艳情话本给解决。
这本书是在村外山头的路上捡到的,白色的封皮上没有书名,只是写着几个字“毁圣污贤”,字里遒劲笔力写出其愤恨之情,吴正直一生没有朋友,却略懂几个字,经常顺几本话本闲解无聊,因此这本书也就到了他的手里。
只一看,他便觉得气血翻涌,欲念直生,只因翻过封皮第一页上就画着一个袒胸露乳的美人儿出浴图,氤氲的雾气中,那女人只着一件薄纱,纱下光滑的皮肤若隐若现,吴正直一辈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美景,立刻盘地而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连肚饿也感觉不到。
书中图虽不多,字却不少,讲的尽是偷窥之道,他竟觉得刺激更胜图画。
只是在描写中经常夹杂着一些晦涩难懂的奇怪文字,偏偏吴正直还是个偏执成狂的人物,越是艰涩,越是要琢磨清楚,也因此,这一本并不算太厚的书,他竟然看了整整一月时间,又用了一月时间,他已将这本话本倒背如流。
这两月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每每行窃的时候,哪怕摊主就在他面前,只要背对着他就不能发现他,甚至一些人看到他丑陋的面目时候也是视若平常。
发现了这些怪事之后,他变得愈加胆大,开始光顾各处茅房,甚至数次趁女子洗澡的时候摸入其家中偷偷窥看女人出浴,等到完全确认了自己的能力之后,他开始实施一系列复仇计划,没错,就是复仇,他从未忘记过的仇恨。
一个魁梧的男人在田地里拉屎的时候被人一下子摁在了自己的屎堆上,但等他准备找到那个贱人的时候,却怎也找不到。
一个贼眉鼠目的男人在偷拿一个苹果的时候,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四下打量却找不到那个人,结果第三只手被看到,自然遭到一顿暴打。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逛集市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掀开了裙子,里面的亵裤被众人一扫而光,却没有那个猥琐小人的踪迹。
吴正直很开心,整整一年,他都做着些猥琐愚人的事情,却没有人能发现,知道那一天,久没有消息的家中突然有人来找他,而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终年嗜酒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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