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休了我吧!

vip11痴爱, 身份揭穿

要怎么办?
怎么办?
李庚你要冷静,必须要冷静。他不停地在心中对自己说。
她的呼吸渐渐地薄弱,她有些惨淡地笑了。
生命或轻或重,或死或伤,这一生,到头来却抵不过一个可笑二字,而她也料想不到,她的命居然葬身在野狼的手中。
李庚捡起那把匕首,猿臂一伸,刺向野狼。
野狼吃痛,却没有放开夕颜,而是不住的摇头,锐利的爪子在地上撕磨着,仿佛要将夕颜的身子撕裂了一般,她眼皮如棉絮般的沉重,她的手再也没有力气去反抗了。
狼最怕什么?
…………
火折子?
对!火折子!
李庚几乎惊慌性地摸索着带来的篮子,终于摸索到了,立马点燃火折子,瞬间的光亮照亮整个宁静的小山谷。
野狼一见火光,恐惧地向后退。
李庚逼近他,不断地扔着火的树枝,带凑近他更近些后,抓住夕颜的身子,下一秒再扔火棍,野狼嘶叫一声,牙齿松开夕颜,那带着血液的红牙顺子哈喇子滴入夕颜的脸颊。
它嗷唔一声,绿光黯淡,最终狼狈而逃。
“主子……主子……”
李庚哀叫一声,那带着血液的双手恐惧的拍着夕颜苍白的脸,见她的呼吸微弱,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堵塞了一般,绝望的哀叫一声。
那是王爷心爱的女人,是他尊敬的主子,他死了无所谓,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傻主子偏偏要回来,她明明可以走的……
明明可以走的。
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体仿佛带着巨大的潜力,在挖掘着他的本能,他抱着夕颜奋不顾身的朝着回府的山路跑去。
许恒弋的手中的笔突然间掉落,在旁观看他的富路和墨竹问道“怎么了?”
本来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关节了,许恒弋只要记下这府中密道的形状以及物品就可以回府,今天他们做了一天已经够累了。
富路打着哈欠,眯着一双懒散地双眼道“是不是累了?咱们也累了呢?要是再不把任务完成索性直接睡这了。”
好似有针在心里一扎一扎的刺得他心疼,他捂着胸口不解道“我这里怎么会痛?”
墨竹似乎看出了他的异常,见他微微渗出的汗珠,便关心道“王爷近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很痛……”
他烦闷一声,支肘地捂着自己发疼的心脏,豁然的站起,为什么会这么痛?似乎有万千的蚂蚁爬过他的左心房?
夕颜那张粉黛白皙的脸,她淡淡的笑容突然间要消失了一般,如烟花绽放,昙花一现……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立马的推开门,略过富路和墨竹不解的目光跑了出去。
他必须回府,不,是立马回府!
夜幕降临,漆黑地夜空仿佛笼罩上巨大的黑幕。
寒风呼啸,冰冷刺骨,凛冽寒峭,李庚拼尽自己最后一丝的力气背着她走到府外,他的手无力的叩着府中的圆环。
下人们听到门的声音,打开门一看,一见李庚满脸血污,他苍白的唇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快救王妃……”
下人们慌慌张张地跑去呼叫总管,而守在院子的信耶听到声响,立马的奔跑过去。
双臂接过夕颜,他的声音仿若在颤抖,那真的是自家的王妃吗?
满脸的鲜血早已看不出她的容颜,李庚跪在地上,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起来,而府中也在这时候各种的灯瞬间亮起,总管连夜去找河南所有的医生。
夕颜——
夕颜——
——
狂风呼啸,他的心在颤动,下马,极为迅速地奔进府中,门已经开着,仆人进进出出的,他似乎预感到什么。
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到李庚萧条的背影,没有人去打扰他,大家都在强烈的恐慌中,仿佛这个世界在下一秒,轰然炸开!
那风夹带着脚步声,敏锐的李庚听到了声音,那个脚步声,只有他能辨别的出来,那是王爷的脚步声,他的脚步永远都是那样沉稳镇定的,而今天似乎特别急切而慌乱。
“夕颜呢……?”
李庚的眼眶湿润了,他哽咽着,无法吐出任何的话语,在他卑贱的生命里,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会有人为他牺牲生命,而这个人永远是他无法触摸的星辰,是他无法越过的高山。
他强忍着痛苦和寒意,那双手冰冷的撑在黑漆的地上,露出青黑的骨骼。
他抬起头,看着王爷那张淡淡的脸,没有表情,似乎在等他的答案,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空气里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王妃她……”
鼻子发酸,洞察一切的他又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一股怒气上身,脚狠狠地踢开李庚,冰冷的丢下一句话“若是她出什么事情了,你和你的家人别想活着出去!”
如一阵风般消失在李庚的眼前,李庚捂着被压痛的伤口,痛的死去活来。
“哥,那个是带咱们主子回来的奴才。”
林童听林遥那么说,恨恨地撇了他一眼,唾弃道“自己完好无缺回来,却让王妃伤的那么重,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狗奴才罢了。”
拉着林遥的手准备离开,看着他悲伤的双眼,林遥有些不忍,轻微的挣脱开林童的手道“我知道他,哥,主子制作药丸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帮忙。”
“那又怎样?”
“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问清楚,若是咱们主子出什么事情,还有个交代。”
“呸呸……死丫头,狗嘴吐不出象牙,咱们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咱们赶紧离开,得守着主子。”
林遥在林童要拉他离开之际,将一瓶药扔到李庚的面前,便匆匆离开。
一夜之间,河南所以的大夫被请到王爷府中,所有的人都在等一个消息。
王妃是否能醒。
在府中的大夫至少有百人,每个人都冷汗津津地跪在地上等候着,一个接一个的大夫走进那扇门。
府中太医诊断,夕颜的肩胛骨几乎被咬碎,因为失血过多而晕眩,由于及时送回来,所以太医因及时给她喂了止血药,又各种灵丹妙药喂她吃了一些,算是保住了她的命。
她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若明天无法醒,就只能永远沉睡。
许恒弋暴戾地瞪着那双发怒的双眸,一只手拎起那太医的领子“你的意思是说,若明天她不能醒……就……”
太医被他的眼神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王爷息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王妃本身身体孱弱,她的身子明显是野兽咬伤的啊。”
一把将太医摔在地上。
“滚!”
太医痛的哎呦叫了几声,便连滚带爬的出去,门外的一些大夫面如死灰。
夜色很宁静,天空诡异的暗了许多,窗棂上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的眼无神的看着不远天空缀着的几颗星星。
“已经十年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她吃力的弯下腰,有侍女为她捡起丢落的信纸。
“上回的手绢还没找到吗?”
“回香夫人,奴婢整个院子都找过了,没有找到。”
“王妃怎么样了?”
那侍女满脸露出恐惧之色,压低声音道“香夫人今晚最好不要出去,外头现在正乱着呢,王爷气的要杀人了,现在已经有将近五十的大夫都被拉到院里挨板子了。王爷说了,若王妃明日不醒,全部都拉到乱葬岗去陪葬。”
原来已经爱的那么深了,她笑了笑,示意婢女下去,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唇有异样的殷红,她的唇角动了动,手指轻轻地弯起。
“夕颜……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吗?”
可是,远远不够。
不安的躁动,林遥和林童利索的将王妃采到的大虫草放入药房中,这是王妃用尽生命去保护的东西,不能损失一分一毫。
整个晚上,每个人都守在门外,信耶望着那微弱的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王爷和王妃两人从来都没有在对方的眼中表现出情感,可是无形之间,这样的情感却非常浓烈的表达在他们的举止投足间。
她口口声声说:要尽量治好瘟疫,因为她想早点回去。
而他口口声声骂她:一个小女子什么都做不了,想要救那些瘟疫的人就是自讨苦吃。
其实,一个想帮助他早日治好瘟疫,一个却担心她的安危。
雄鸡破晓,天色渐明,一夜未睡,唯有那微弱的呼吸声,他害怕她的呼吸永远消失了一般,只是眼睛一直凝视着,不敢移动分毫。
她的肩胛骨已经被包扎好,脸上的血污也清洗干净,那张倾城的脸却比冬日的雪还要白。
她还没有醒,他的手触摸她冰凉的手指,内腔里涌上了无穷无尽的悲伤,一滴泪砸在她的手指上,晶莹剔透。
林遥捧着洗漱水,便隐约地看到这一幕,王爷刚才流泪了……?
然而,当王爷转身看她的时候,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方才是自己看错了吗?
林遥疑惑了。
从昨晚到今天清晨,李庚依旧是跪在门外没有起来,尽管他累的几乎要死去,可是他不敢起来。
现在他正在内堂里,富路和墨竹在问他了解当时的情况。
“为何在那个地方会出现野狼?”
富路冷冷的问他,全然没有因为他那狼狈要死去的神情有半分的怜惜。
“当时奴才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野狼,那野狼凶狠无比,王妃手中只有一把匕首,根本杀不了它。”
“那野狼是怎样的?”
富路带着疑惑的眼神,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李庚听他这么问一句,形容着野狼的样子,富路一惊,嘴里在喃喃自语。
他命人找了几个当天的侍女,墨竹想要阻止富路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夕颜生死未卜,虽然他是在了解情况,可这些好像都无关紧要啊——!
几名侍女被带到他们面前,跪在冰冷的地上,以为厄难要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缓慢地问道,每一句都非常清晰,唯恐他们听不清楚。“今日午时,你们都在干什么?”
“奴婢……奴婢在洗衣院里凉衣服。”
“奴婢在柴房里烧火。”
…………
“除了这些,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侍女们缓缓地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一触碰富路那双带着寒气的眼,吓得立马垂下眼睑。
过了一会儿,有名侍女想起今日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
便道“奴婢今日去给香夫人送膳食,却听到离香夫人不远处的花园边有古怪的声音传来,奴婢以为只是声音罢了,也没多在乎。”
“那是什么声音?”
他逼问道,那侍女哭丧着脸,回忆着,慢慢地才说道:“好像是野狗的叫声,又好像是马的声音,又好像是狼的声音……奴婢听不真切。”
内堂死一般的寂静,富路遣退了他们,才得出结论道:“墨竹……我发现一个女人很像曾经的故人。”
********
今日是非常时期,富路没有想过要和许恒弋说。
十年前。
富氏是扬州里比较富裕又显权贵的贵族,和嵇氏、苏氏、合上京三大家族。
很早以前自己的母亲就告诉自己,他要娶的女子一定要是嵇氏或者苏氏的女子。
由于嵇氏女子单薄,嵇闽侯生出的孩子一般都是男儿身。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府中还有一个叫嵇夕颜的千金小姐,嵇夕颜也是后来被接到府中的,若是那时候知道嵇府还有一个千金,母亲是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会把嵇府千金娶回家。
按理来说,嵇氏是京城最富有的氏族,再加上嵇氏、苏氏、富氏、的三个开辟家族的男人都是好兄弟,他能娶到嵇氏千金的概率非常高。
所以每当想到夕颜如今嫁给了许恒弋之后他就无比的后悔,才会有那种失落。
因此自家的母亲在不知道嵇氏还有一女的时候便把苏氏的女子作为自己儿媳妇的第一人选,那年他9岁,等到一年一度的上元灯会时,母亲特地的为自己打扮了一番。
那日他穿着紫色的锦袍,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腰系玉带,烘托出他年幼时的英气逼人。
苏氏门下有很多女子,他不知道那日来的是哪位千金,当苏氏的夫人接着她的女儿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只是淡淡的。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云香,苏云香那时才6岁,哭哭啼啼的拉着母亲不肯走,苏夫人哄了她几句,爱怜地用手绢擦她的眼泪。
那条手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因为这香气是富路喜欢的问道,所以不禁多看了一眼那手绢。
那里绣着一朵硕大的水仙,特别的好看。
“轰隆隆!”喜庆的爆竹声徒然响起,街头热闹非凡,孩子们欢笑的玩耍着。
“云香,快去见过富少爷。”
苏云香慢吞吞的走到他的面前,眼睛涩涩地,她穿着浅粉色的裙褂,外罩狐毛斗篷,一张白嫩如玉的小脸缩在雪白的狐绒里,大大的杏仁眼睛格外的亮眼,粉扑扑的脸颊。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孩,他不禁地多看了几眼。
“富少爷好。”
满地的雪花飘落,他有些开心的拉着她白嫩的小手。
“我带你去玩可好?”
苏云香羞涩的点头,她的手被他裹在大手上,显得格外的温暖。
因为节日,到处都是彩灯,无数的琼楼玉宇变成了耀眼的舞台,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吆喝着卖灯笼,道两旁是两排长龙般的大红明灯,小玩意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盛世的夜景如一匹灿烂丝绸展开唯美的画卷。黑夜亮如白昼,洒下了铺天盖地的奢华。
他看到高台上挂着一只特别美的水仙灯笼,想起方才她母亲为她擦的手绢也是那样,便自作主张的买了下来,没想到她特别的喜欢。
“富少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仙?”
他呵呵一笑,说自己看到她娘给她的手绢上有这个,想来她一定喜欢,没有想到那苏云香顿时对他那细心的观察心生好感,便幽幽的说道:“我出来前,我的那些姐姐们告诉我,说富家的二少爷看上我,说还要娶我,以前老是听姐姐们说富家的二少爷很笨很愚蠢,说我嫁给他的话,那简直就是绝配,因为在姐姐的眼里我就是蠢蛋。”
苏云香委屈地撅着嘴,好似要哭了一般,手里紧紧地捏着方才母亲留下的手绢。
富路拿起,便轻轻地擦拭她的眼泪,说道:“说别人蠢的人往往才是笨蛋,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是嫉妒你,知道吗?”
见这富家少爷全然没有因为被说蠢蛋而生气,反而安慰她,便止住自己的眼泪,拿起灯笼开心的笑了。
“富少爷说的对,刚刚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见到你,母亲说你要见我,我不想见就哭了,可是今日看了你,便觉得他们都说错了。”
一声轻笑,富路伸出手不自觉的碰了她鼻子上掉落的白色雪花,她微微红通地脸映着彩光,显得格外的好看。
“那我们约定,若你及第之后还想嫁给我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好不好?到时候我娶你?”
年轻的富路,英气的脸孔有着俊朗的光芒,被夜光熏染的脸显得格外璀璨炫目。
苏云香害羞的答应了,后来两人在府中也见了几次面,原本他心里是惦记着苏云香的。
可是不到一年之后,苏氏惨遭变故,苏老爷被赐死,满门抄斩!
当时他嘴里老嚷着要苏云香,被母亲骂了几顿之后,他不吃不喝了几天,父亲将他关了几天,说一定要让他忘记苏府的一切,也别妄想再见到苏云香,这辈子也不要想娶他之类的狠心的话。
那时他也不过九岁,孩子心性,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起苏氏一族,也便渐渐地忘记了曾经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若不是那日重见那手绢,那是永远都不会挖起曾经的记忆的,他知道苏氏一门非常爱养些狼之类的,苏老爷曾经也是北方民族迁移过来的,对狼非常熟知,苏府养了许多的白狼。
他曾经到过苏府,苏云香牵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白狼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吓得两腿发软,她怎么会想到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子会养那些凶狠的动物呢?
“富哥哥,别怕,这是小白。”
苏云香摸着那只白狼的绒毛,白狼的舌头伸的老长,一双绿油的双眼直直的瞪着他,突然间扑了过来,苏云香笑着捂着肚子。“小白,舔他。”
粘稠的液体,白狼似友好的舔着他的脸颊,他无比狼狈的躲开它,甚是滑稽。
富路的手紧紧地握着那手绢,手指微微地泛白,苏氏惨遭杀害,跟嵇氏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那只野狼就是白狼的话,那么……
他不敢多想,只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感撕裂的有些麻木,清芸院是许恒弋赐给香儿的地方,不容多说,富路也没经过许可,便从那高墙中跳了进去。
香儿背对着他,在绣着女红,神色凝淡,如每个怀着身孕的女人一样,对未来充满着向往,若不是富路知道了她,也许他会是这么认为的。
“苏云香。”
当这三个字从富路的唇角间边迸出,那瘦弱的人儿身体微微地僵硬,手指停顿,脸颊微微的泛白。
“富大人怎么有闲情来我这了?”
香儿露出无知的笑颜,站起身子,微微一福,富路猛然地抓住她的手,带着满腔地薄怒。
“云香,我知道是你。”
香儿吃痛,想要挣脱开他的手腕,怎奈,他的力道之重,无论她如何,也挣脱不开。
他的眸中倒映着她的容颜,恍然间又似看到年幼的她带着那委屈的眼神,他的心微微一软,随即放开了她。
“若是夕颜有什么不测,我定会找你算帐。”
不再说些什么,他欲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淡淡地清冷又哀伤的声音。
“原来,你早已经把曾经的苏云香忘记了,你对她的承诺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他早已经忘却了过去的一切,现在,他的心中却关切的却是嵇夕颜。
他转身,定睛的看着她,全身的血液涌上了心头。
他走进她,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在苏氏灭门之时,他们说你活了下来,我找过你,找了很多年,可是依然没有你的音讯。”
她惨淡一笑,捂着自己的肚子,似乎在得意的向他炫耀:“富哥哥……”
富路的身子僵硬,嘴唇在冰冷的空气中打颤,她承认了,承认自己是苏云香了。
“那日,你重新见我,可是你没有认出我。”
她的眼眶微微一红,“心里固然伤心,可是我的身子依旧不受控制的故意扔掉手绢,让你捡到,今日你来,我就知道……你想起来了。”
原来,所谓的记忆,只是要依靠曾经所谓的某些东西才可以想起,她苦涩的垂下眼睑,他恍惚地闻到她身上水仙的香气。
“这些年,你都在哪?”
好不容易吐出这句话,云香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无比的寒冷.。
“还能在哪?当然是在仇人的家里,嵇府了。”
仿佛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脏,无可复加的袭击他的身子。“我爹,我娘,我的叔叔,我的姐姐,我的哥哥,全部死了,只剩下我……”
那一年,满天的火光照亮了通往死亡的道路,娘为了救她,将她抱在怀里急冲冲的往房间里冲。
外面是追兵,他们无处可逃,即使出了门,也会被那些那着弓弩的士兵万箭穿心!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娘将她放在一个柜子里,最后看了她一眼“好香儿,乖乖的听娘的话,不要出声。”娘的唇瓣颤抖地吻着她洁白饱满地额头。
她知道娘说的是什么,尽管她的年龄还小,她咽呜着不敢出声,只是频频的点头。“娘,香儿等你回来。”
柜子立马被锁了起来,通过那小小的缝隙,她看到娘引开了那些士兵,突然间刀光一闪,那是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紧紧地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如雨般滂沱而下。
一夜之间,苏氏几千口人,无一存活,那是地狱的修罗,没有人敢去苏府,因为那里都是断肢残骸,她在柜子里饿了两天两夜,有一天,一个男人想要偷些苏氏的东西,便发现了她。
那男人后来成了他的养父,因她会识些字,因此她的养父却格外的疼爱她,当时也只是把他当成苏府里死里逃生的丫鬟罢了。
养父虽然是个无所事事的人,但是对她极好,可是养母不喜她,在养父不在的日子总是虐待她,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养父身子骨不好,不可能一直护着她。
几年后,养父死了,养母骂她是贱人,是害死养父的克星,为了不让自己白养她那么多年,养母便将她以廉价的价格卖到了嵇府。
真是作孽。
她本可以忘记,忘记曾经的一切,可是生活却依旧将她逼上死路,养父的爱已经消逝了,她含着泪,成为了最下等的奴婢。
后来,她见到了嵇府的千金,便是嵇夕颜了,她对夕颜的了解甚少,却明白他的大哥极为的宠爱着她,他知道嵇夕颜只是嵇闽侯在塞外宠幸的一个舞姬的女儿罢了。
为何,就连最卑贱的女子都能成为人人宠爱的女子?
那时,她心不甘,不甘啊……
嵇府的奴婢等级分的很清,下等的只能到柴房或者洗衣院里干活,有些只是伺候一些小主子罢了。
依儿是嵇夕颜身边的红人,是嵇府最得宠的丫头,平日里伶牙俐齿,毫不把人放在眼里,为了接近嵇府的最中心。
她聪明伶俐总是以乖巧示人,不争宠,颇的那些主子的喜欢,不到几年,便成了夕颜二姨娘的贴身丫鬟。也就是嵇慕晟的母亲。
夕颜结婚那日,她只是因为一句颇为得心的话引来了嵇慕晟的侧目,后来夕颜嫁到了许府,她和嵇慕晟的接触也便的多了起来。
嵇慕晟有自己的妻子,但是对她却颇为的喜欢,便从自己的娘亲身边讨了过来,于是,便有了她来河南的一切,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云香,夕颜是无辜的,那时,苏氏灭门,她还没有被接入府中,并不知情。”
试图在挽回什么,香儿轻拭自己眼角因为过分的悲伤的泪水,她淡淡的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就不要去记起,“我不怕你告诉夕颜,不怕你告诉王爷,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活着。”
富路的嘴角咬出了血丝,他看着她,似乎在抑制着什么。
她的肚子已经隆起,她的脸色是红润的,是带着母性光辉的。
可眼神透出的东西,是那么的决绝。
“这件事情,我就当我从来都不知道过,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苏云香的女子。”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云香难以压制自己的悲伤,她流着泪水,满脸通红。
许恒弋连夜飞鸽传书叫来了邱涳先生,由于邱涳也只是在附近便很快到了他的府中,邱涳从怀里喂了夕颜一些药之后,也只是深深地看了许恒弋几眼。
“这瓶药可是千年灵芝所做而成啊,本想自己老了吃下,做个百年不死老妖怪的,结果却这么快用了,真是心疼死老夫了。”
邱涳一边叹气,一边睥睨着想要看许恒弋的表情。
“恒儿欠着先生的情会记下的。”
“认识你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副紧张的要死的表情,你若是要补偿,那日我的提议可以接受也无妨。”
帝王之尊……
不到几日,风银君也得到了消息。
“皇子——”
拓也叫了一声略微走神的风银君,风银君微微地抬起眼,眼瞳淡漠而冷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被狼咬了?呵呵,她总是那么勇敢,若她心里狠一些就不会这样了。”
天朝这边已经下起了小雪,晶莹地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簌簌的落在地面上。
“可若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我会更喜欢她。”
喃喃自语,这雪白的世界似乎和他融成了一副景色,拓也背手伫立,神情微顿,随即说道:“若她真是个安分守己的女人,皇子又怎会爱上她?”
风银君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他淡淡的看了跟随自己多年的拓也一眼“还是只有你最了解我,云南创伤药你带了多少?”
“主子来天朝时已经用了一瓶了,如今只剩下两瓶。”那日贸然闯进皇宫救德妃时,就浪费了一瓶了。
“你空些时日两瓶都送到河南去给她吧,毕竟身子留下疤痕可不好。”
拓也深深地看了他淡漠的紫瞳,得令后便退下。
云南创伤药千金难求,怀若国主在风银君及第那年赐给他做成年的礼物。
三瓶云南创伤药,足以买下几座城池。
“这天朝下的雪可不比怀若的美丽。”踩着那渐渐地融化的雪,玄色的皮靴子滴上了融化的雪珠。
阴霾的雾气飘飘娆娆,他的背影如此萧条,俊美,依旧如神抵般风韵绝伦。
*****
十日之后,原本以为一直无法醒来的夕颜终于醒了,那日河南下起来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像柳絮、像芦花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大地被雪花装饰得像铺上白色的地毯。
雪,尽情地挥舞着,在飘飘洒洒的弹奏中,天、地、河、山、清纯洁净,没有泥潭。
夕颜房中的炉碳增加了许多,即使在寒冷的冬日里,夕颜的房依旧如春日般温暖,夕颜已经身子骨弱,好几天也无法下床,可今日却硬是要出去走走。
也不知道邱涳用了什么办法,利用了些大虫草外加一些他自己制作的药材也能解开瘟疫的毒。
这更让夕颜相信邱涳是个无所不能的仙人,只是他向来自由惯了,依旧来无影去无踪。
白雪飘飘,在河南下了许多天,在这暗沉的夜慕下,阴翳诡异的阴谋层层叠叠的揭开人性中最脆弱的一面。
许恒弋是不会轻易放了那幕后的黑手的,尽管他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北境无缘无故的出现了野狼,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邱涳先生提醒他,注意点府中的人,特别是叫香儿的女子。
他神色冰冷,便派来些眼线团团的围住了清芸院,将香儿的一举一动控制在自己的视线。
许恒弋不会去探究邱涳到底是如何知道一些事情,因为这无关紧要,邱涳就像是看透天机的人一般,对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
“主子,您走路可要小心点,别摔着了。”
林遥扶着夕颜漫步的走在雪地上,她的院落离药房不远,鼻尖还能闻到那股药草的味道。
“先生来过了吗?”
她的脸如雪般苍白,原本在房中还微微有些血色的脸,如今寒风吹着有些冰冷的可怕,她想要出来走动走动,要不这样的话,便会闷死。
“来过了,主子,还吩咐奴婢照顾好你呢,这会儿估计和王爷下了几盘棋,便离开了。”
她天生是个乐观派,撑着伞,夕颜笑着指着远方落下的雪在屋檐上形成的雨雪。
没想到这次因为被野兽咬伤,神龙不见摆尾的先生居然现身了。
早知道如此,便将那时先生答应的一个条件用了就罢了,也不用搞得那么辛苦。
邱涳欠夕颜一件事情,而夕颜却欠风银君一件事情。
夕颜想起来唇角的笑容越发明显,过几日也许就能回去了。
“遥儿,这几日将那些行李准备好,咱们就能回去了,回到天朝首都,我便带你去见见那里繁华的景象。”
见夕颜如此热心的和她说着,她心中一阵感动,也就只有王妃从来不把她当下人看待。
“我也该通知下大哥,如何安置香儿了,走吧,去清芸院看看她,再过几个月孩子也估计会生了吧。”
一提到香儿,林遥怔愣,昨日王爷千盯万嘱决不能让王妃去香夫人那里。
原本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那日端茶之时,她无意间听到王爷和邱涳先生的对话。
——
“那畜生我在山野边也是见过几日的,一直躲在山洞里没有出来。”
“如今北境感染严重,为何那野狼还会在那里?”而且还是等到夕颜去的时候出现。
一般来说野狼都有成群的一队,可偏偏一只独立在山中,似乎在等着什么似的。
若没有人召唤,又怎么会在那里?因此那幕后一定有想要置夕颜死地的人。
邱涳仔细地瞧着许恒弋递给的项圈,淡然说道“这项圈确实奇特。”
银色的项圈精致华美,项圈的每个空隙都是用上等的贝壳珍珠镶制而成,那珍珠在夜间还能发出璀璨的光芒,平常贵族是不可能用的上的,许恒弋眉头紧锁,深思着,总觉得这珍珠颇为熟悉。
他盯着项圈看了许久,琥珀色的眼眸光芒一闪而过。
“这珍珠可是苏氏一门的特产。”
…………
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翻,林遥没有听清楚什么,由于他们最后一句话说的尤为的严肃,她便深刻地记住了。
“那野狼有可能是苏氏门下的,而苏氏一族惨遭迫害,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如今野狼出现,已经说明一点,有可能你身边的人中暗藏着苏家的人,你最好小心一点。”
…………
当时,那冷凝的气氛吓得林遥的身子不住的颤抖,见林遥躲躲闪闪的,夕颜奇怪道“遥儿,你怎么了?……”
“没……没有……好主子还是先回屋子休息吧,等主子病好了再去探望也不迟啊。”
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来了个当面拒绝,正要走去,透过树枝,便听到清朗的声音。
“燕西,看你今日精神饱满,不到几日肯定又生龙活虎了。”
富路今日一身绿色锦袍,越发的英俊潇洒,夕颜撇了他一眼,弯下腰,将雪揉成一团便扔了过去,身子一撇,躲过了她的袭击。
雪落在地面滚了几下,便散开了。
“看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找打。”
她双眸似水,瞧见她今日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碟坠,甚至光彩。
他笑呵呵的走至她的跟前,认真又有些撒娇道“啊,好久不见你,真的是想死你了。”
“油嘴滑舌的,我现在要去香儿那,你是否去?”
富路的脸立马变得有些怪异,他重重得咳了一声,原本如春风般的笑意收敛,只是短短一瞬间,便恢复原样,但是敏锐的夕颜却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最近她总是有一种感觉,府中的人似乎都在刻意的疏远她和香儿,起初她不以为意,以为只是不便和孕妇一起罢了。
“燕西,我肚子有点饿了,咱们去吃东西怎么样?”
富路转移话题,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夕颜微微的发怔,不动声色举起袖子甩下掉落的雪花,原本疑惑的面容转变成一股笑意。
“那好。”
林遥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恰巧这个表情被夕颜尽收眼底。
然后事情就算你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就在回廊间,便见到许恒弋和香儿,富路暗叫糟糕,却见夕颜不再迈出步伐。
池塘的花已经凋谢了一大半,许恒弋一身青色长袍,无数的青丝直飘而下,只用一根细绳绑住,寒风吹起,衬起他那张桀骜、俊美的轮廓透着难以言状的邪气。
“以后你最好离夕颜远一些。”
他的话有些冰冷,带着几分藐视,几分淡然。
他的话有些冰冷,带着几分藐视,几分淡然,香儿有些不以为然,却仍然懵懂道:“香儿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将项圈递给她,他笑得有些冰冷。“你家的那只白狼估计死在洞中,我已经派了些家丁把它埋了,也算是他有福了。”
香儿唇色一白,牙齿微微地打颤,注意到她恐慌的神色,许恒弋步步逼近她“那日你故意给夕颜下的**药,真不知你是有心还是假意?”
如琉璃般的眼眸,香儿随即无辜的笑了,背脊却寒冷至极:“难道王爷不希望这样吗?香儿虽然做错了,但本意也是好的,若王爷是因为这样气香儿,香儿也无话可说。”
许恒弋听她故弄玄虚,眉头攒成一团。眼中透着几分讥笑“为何嵇慕晟会无缘无故的让夕颜照顾你?莫不是你自己向他请求来的?”
“香儿只是个奴婢而已,并未奢求什么,慕晟担心我的安危才会这么做的。”
“我看未必吧,苏云香。”
他扣住她的手腕,原本不远处的夕颜、富路已经全身僵硬了,富路仿佛自己坠入了冰窖,那寒冷的冰变成无数的箭羽刺穿自己的喉咙,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才几日的时间,许恒弋怎么会猜出香儿的身份?
“我是嵇府的丫头,香儿,不是苏云香。”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香儿,你这张脸跟十年去世的苏夫人长的有七八分像呢。”
香儿踉跄的向后退,许恒弋笑容里懒洋洋的,却藏着刀刃。
“你胡说,我不是苏云香,不是苏云香。”
香儿捂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却见许恒弋手一挥,便有仆人将一只硕大的野狼抬了进来。
“这可真是难办,这畜生伤害了我最心爱的女人,若不是因为抢救及时,我真的想将他剁成肉酱呢……”
他的话残忍的可怕,一点一滴都不放过香儿的表情,他轻微一拉,便将香儿拉到野狼的面前,方才说埋了也只是试探她一下罢了。
那只野狼白色的绒毛被鲜血染红,左眼已经瞎了,他奄奄一息地喘息着,瞧见到香儿之后,似乎想要爬起,可是捆绑在身上的麻绳却让它动弹不得。
它咽呜了几声,痴痴的看着香儿,香儿捂着嘴,眼泪落下了几滴。
白狼的左脚连皮带肉的被扯了去,她心痛的无可复加,眼中形成一种涣散的荒芜。
“我不过让它吃了些苦头罢了。”
那日夕颜生死未卜,他一气之下,派了几百名的士兵,杀进山中轻而易举的将李庚口中描述的野狼抓住。
他本想一刀杀了它,却发现野狼的项圈奇特古怪,便拿给邱涳先生看,没想到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它……”
嗷呜声不绝入耳,香儿缓慢的走过去,野狼的眼已经涣散了。
她大着肚子,有些吃力的弯下腰,抚摸着它的绒毛,一如十年前般,它乖巧地躲在自己的怀里。
“小白……”
一滴泪落在了野狼的身子上,见到主人的高兴,它最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嗷叫声,奄奄一息的闭上了眼睛。
“承认吧,承认你是十年前苏氏一族唯一留下的血脉——苏云香!”
奇特的项圈,侍女们无意听到的诡异叫声,香儿惨烈一笑,觉得自己真的太看重富路了,还相信了他说的话,以为他不会说出去。
“是,我是苏云香。”
夕颜软软的倒在了雪地上,白色的雪绽开了一朵奇特的花,林遥惊呼出声,许恒弋的视线遁去,见夕颜苍白的脸死死地盯着他和香儿。
“香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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