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开始还哭了一通,等她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沈长乐便冷静下来。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红通通的眼睛,登时觉得有些丢人。
她都多大的人了,现在都已经嫁人了,居然会因为丈夫要出门而哭鼻子。若是让祖母知道了,肯定要狠狠地骂她一通。当初祖父上战场的时候,祖母只怕都不曾像她这般哭鼻子吧。
所以沈长乐赶对着镜子收拾了下,待她重新出去之后,脸上已挂着笑容。
“方才是我失态了,王爷可千万不要怪我,”沈长乐抿了下嘴,低着头柔柔一笑。
纪钰瞧着她微红的眼角,又故作坚强的表情,心中怜惜,却也知道此话不宜再提,要不然她又得哭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方才瞧见她一下子哭出来的时候,纪钰心里头还有点开心,就是那种一下子喷涌出来的欣喜。
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那般重要,重要到她一听说自己要离开,竟是哭地这般可怜。
纪钰觉得自己的这点小窃喜,着实是有些说不出口。毕竟他这欣喜可是建立在长乐的眼泪上,所以这会他干脆让人上晚膳。两人吃着饭,安静倒是安静,就是沉默地让他有些不适应。
虽说膳桌上应该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沈长乐平时总会和他说几句话,也不是重要的话,就是今日她在家中喂了什么花,又在后花园的湖里钓鱼来着。都是些关于她自己的琐碎小事,可纪钰也听的津津乐道。
这乍然如此安静地用膳,弄得纪钰忍不住抬头看了她好几眼。
等用过晚膳之后,沈长乐便又让人倒了热茶,还是纪钰见她勉强露出个笑容,提议道:“不如咱们到后花园走走,消消食。”
外面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沈长乐听说他想去花园转转,冲着春柳使了个眼色,她赶紧出去,派人把花园的灯都点起来。因着府里就两位主子,平时天色一晚,花园里就没什么人。所以除了节庆日子外,花园也只是石板路两旁的灯亭里点着灯,照着路。
今天难得纪钰回来的早,又有兴致到花园里走一走。
春柳找了夏杏让他去通知管着花园的婆子,赶紧把宫灯都挂起来。
主子一声令下,下人自然是着急忙慌地准备着。管事婆子几乎把整个花园里的人都找了出来,众人从库房里把过年的宫灯搬了出来,急匆匆地往树上挂着。
好在众人都是手脚利索的,也是熟练手,不过一刻钟整个花园里,就一下子灯火通明了起来。
难得花园里有这样的景致,所以不当差的丫鬟都偷偷地过来瞧了几眼呢。
而这边沈长乐陪着纪钰喝了茶,见春柳说外面准备好了。这才起身邀纪钰共游后花园,说来也是好笑,他们夫妻两人这般大张旗鼓的逛自家的花园,还真是头一回呢。平日里吧,总觉得这就是自己家,倒也不会多留意。
可今日一踏进这御花园之中,便觉得眼前灯火璀璨,满目火树银花,树上或挂或悬着明亮的宫灯。而微风拂过时,宫灯轻摇,里面的烛火晃动,闪烁出无数的灿影。
纪钰伸手牵住她的手臂,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前,身后的丫鬟们待要跟上时,却被纪钰一声令下,留在原地。
如今已是四月,正是春花绽放的时节,两边含苞待放的树木上,或是已开出斗大如碗的花,或是只有小小的骨朵,俏生生地站立在枝头上,只待春风拂过,就打开柔软的花苞。
“若是去往边塞的话,王爷只怕就要错过这一季花期了,”沈长乐遗憾地看着周围的花草,昭王府后花园的花草树木,有不少都是从各地移植过来的珍稀品种。
她之前还打算在家中办个赏花宴呢,毕竟自打她嫁进来之后,还从未在家中宴客过呢。
结果这想法还没来得及与王爷说,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如今王爷既然都要离开了,她又怎么还只会想着赏花宴的事情。所以一看见这些花花草草,心底也是颇为失落。
“谁说的,”纪钰站在一株花树前面,瞧着上面花苞已是半含半放,夜色之下,粉嫩的花苞都被染上一丝黑夜的妩媚。他伸手将花掐下,沈长乐都没来得及阻止。
却见他将花簪在她的鬓角,待又退后了两步,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才悠然说道:“只有有你在我身边,错过再多花期又何妨。”
人比花娇,纪钰含笑地看着她,眼中的柔情比天上的夜色还要温柔。
沈长乐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心中比糖罐打翻了还要甜蜜,垂头间不经意地露出一抹娇羞。
待过了会,纪钰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一直走到凉亭旁边,沈长乐刚上了凉亭,就看见不远处停在岸边的小船,笑着说:“好想去划船啊。”
“不行,太危险了,”纪钰想都不想地拒绝道。
沈长乐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能被反对地这么快,登时撅了下嘴巴,偏头看着亭外。此时水面平静无澜,银色月光倾洒而下,使得整个湖面如同覆盖着一层银光般,夺目又谣言。
“给你看个有趣的,”纪钰见她不高兴了,笑了笑,故作神秘地拿出一样东西。
沈长乐偏头,可他将东西拽在手心里,拽地紧紧的,似乎生怕让自己看见一样。沈长乐虽也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可她就是好奇,扑了上来就是要够着他手里的东西看。
可谁知她刚扑到他怀中,面前的人,一下子转身,随手扔出一样东西。
沈长乐顺着他扔东西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银光闪闪的湖面上,就见一个又一个涟漪泛起。她认真地数着,竟然一次性跳了五下。
“好厉害,王爷怎么做到的?”沈长乐惊讶地回头看他,没想到这么严肃又认真地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纪钰轻轻笑了下,淡淡说道:“宫里头皇子多,打小大家就谁都不服气谁。所以就找出这么个法子,比谁打的水漂又多又远,赢的人……”
他似乎也觉得幼时的记忆太过幼稚,说到一半便收住了。
“王爷,那你赢得多吗?”沈长乐认真地问道,攀在他的怀中,抬头看着他,眼神中尽是好奇。
纪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只觉得这个眼神一下就融化到他心,他低下头,吻在她红唇上。旁边灯光轻晃,衣着华丽的男女,相拥而吻,这一幕美好地犹如仙境之中的画面。
沈长乐抱着他宽阔的腰侧,踮着脚尖,承受着来自于他的热情。
凉亭里渐渐响起暧昧的声音,沈长乐渐渐地气息都不稳,整个人软倒在他的怀中。若不是纪钰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只怕此时她已经因为腿软而瘫倒在地上。
等纪钰放开她的时候,沈长乐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都不敢看着他。他们平常就算是在房中再胡闹,也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放肆过。
所以此时沈长乐羞地伸手就在他胸口,狠狠地锤了一拳,娇怒道:“你怎么回事,若是让旁人瞧见,那还了得。”
“既是知道咱们在花园里,谁敢过来偷看,”纪钰低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微颤抖的眼睫,以及浓密的睫羽眼下投递地阴影,她睫毛微颤的每一次,他都能清楚地看见。
“可万一……”她刚抬起头要反驳,可细细密密的吻又铺天盖地而来。
沈长乐攀着他的肩膀,全力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耳畔是春夜的虫鸣之音,而面前是他温和的气息以及霸道的吻。
原以为这五日会过的极慢,每一天醒来,沈长乐都要想着要怎么充实地利用这一天。因为纪钰即将要离开,所以皇上也特地让他这几日在家中好生休整一番。
所以纪钰干脆连早朝都不去了,有时候沈长乐醒了,一抬眼,就能看见旁边正安静睡觉的人。
那时候整个清晨都弥漫着香甜的味道,似乎只要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她就觉得安心。
在替他打点行装的时候,因为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她也听说边境的夏日格外地颜色,阳光毒辣地与京城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她便恨不得将这些年收集的防晒膏药,都塞到他的行囊之中。
所以纪钰检查背囊时,发现自己要带的行礼里,竟然有许多都是瓶瓶罐罐。再一问,沈长乐竟是连解暑丸都给他带上了。
他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是去运送军械,又不是为了游玩,哪有时间擦这些东西。”
况且别看他生的这般俊美,可是平日里也从来不打扮自己,更别说像个娘们一样地往脸上抹这些瓶瓶罐罐了。他虽然不是带兵打仗的人,可是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前往边关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他如何都不会表现出一丝地软弱。
“可是这些东西带着,也是以防万一嘛,”沈长乐见他有些不悦,也不敢认真地分解,只细声地说。
纪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蓦然一笑,随后轻轻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只是我虽不是将帅,可是这次运送军械,乃是由我全权指挥,你说我用这些东西像话吗?领兵之人,本该就身先士卒。”
沈长乐被他教导了一番,也不敢再说话,赶紧将瓶瓶罐罐又收拾了出来。不过既然不能用这些,那带些吃的总该没事吧。沈长乐又塞了一大堆药材,好在雪青委婉地提醒,这种药材其实多是从边境进贡上来的。
于是她又停止了,一想到就还剩下两天,她又着急忙慌地会沈府,向祖母请教了一番,当年祖父上战场的时候,她老人家都给祖父准备了些什么。弄得老太太吓了一跳,还以为昭王爷这是要上疆场呢。
等老太太得知昭王爷也只是,奉皇上的命令去边境送一批军械而已。老太太这才顺了顺胸口,安抚安抚自己惊魂未定的一颗心。
好在老太太大人不计小人过,虽被她吓了一番,还是传授了她一点。
于是这会再整理起东西来在,她便有条有理,毫不紊乱。
而终于到了最后一个晚上的时候,别说沈长乐的心情低落,就连身边丫鬟的情绪都不高起来。原本春柳婚期就定在五月的,沈长乐一早就准备让她回去待嫁的,只是这丫鬟知道王爷这么一走,娘娘心里肯定没着没落的,便留了下来,非要再多伺候她几天。
晚膳的时候,沈长乐特地选了花厅,虽然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可也郑重其事。穿着统一比甲的丫鬟,鱼贯而入,将菜肴一碟又一碟地端上桌子。
这次沈长乐主动替纪钰和自己倒了酒,她素来酒量不大,所以有时候三杯酒就能晕头转向。纪钰时常哄着她喝酒,也是为了做一些坏事。
今日她自己主动喝酒,连纪钰都有些诧异。
待她给两人的酒杯都斟上酒之后,伸手端起酒杯,对着纪钰,柔声道:“明日便是王爷离京之日,我在这里祝王爷一路平安,早日完成重担,不负父皇所托。”
等说完,她便自己将酒杯送至嘴边,一口杯中酒全部喝下。
纪钰听着她的话,声声句句,竟是每一个字都仿佛烙在他的心头一般。他沉默片刻后,便将面前的酒杯端上,一饮而尽。
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偏偏今夜,她想要一醉方休,却发现无论怎么喝,她的意识都是那般地清醒。她眼眶微红地看着纪钰,从前不曾成亲时,便是见上一面都是奢侈的。
可此时,她看着他,心中满满地不舍。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纪钰看着她双眼迷离的模样,起身上前,就要将她打横抱起来。
谁知靠在怀中的人,却突然抬头,双眸晶莹地看着他,灼灼说道:“我没醉。”
纪钰轻笑,也不管她的话,一下将她抱了起来。虽然两人喝的酒差不多,不过这会他抱着怀中柔软的小东西,一路走回去,步履坚定,纹丝不乱。
待他将人放在床榻边上,想叫丫鬟过来,准备洗澡水的时候,只见他腰间的玉带却猛地被往前扯了下。
“我说过,我没醉,”沈长乐歪着头,突然扬唇一笑。
她双眸迷离,媚眼如丝,整个人都跟平日里截然不同。待她起身,一把将纪钰推到在床榻上的时候,纪钰轻笑反问:“你想干嘛?”
“吃掉你,”她抓着他腰间宝蓝玉带,一把扯下。
纪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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