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向阳花开暖

第64章 给我一个家

许向阳心一提,他要带她去哪?开封府?本能地想摇头拒绝,但见周遭许多人看着,只能低头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她壮着胆小声道:“这,这是去哪?”
“开封府。”
她顿住脚步,迟疑了。说不准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她不想回去再惹事端。展昭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她被他看得心虚,不由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讷讷道:“我,我不想去开封府……”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理了,于华被押去开封府,她身为苦主,去做口供是必须的,怎么能推脱不去?
展昭一言不发,径直迈开脚步。许向阳抿了抿唇,抬脚跟上。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即便想任性也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她常常想,自己若不去投靠林婆子,随便找一处陌生的地方落脚,是不是就能安稳?可是她害怕,上回在宁湖镇遇险在她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叫她惶恐至今。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隔着肚皮的人心,谁知里头包藏着什么心思。她以为林婆子是可信之人,结果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时发现这不是前往开封府的路,不禁困惑,他要带她去哪?满腹疑问地跟着展昭到了一座小宅前,他推门而入,院中的景色缓缓入眼,她不由看的有些呆了。
院里种着三棵高大的梧桐,两棵并排而立,树叶茂密,遮出一片阴凉。如今已是秋日,树下散着落叶,错落缤纷,如诗如画。还有一棵挨着屋子,一个秋千扎在横生的树枝上。院子另一头开出一小畦菜地,用篱笆围了起来。菜地边上搭了葡萄架。下头是一口水井。
许向阳越看心跳得越快,这院子,简直就是她曾经在脑子勾画的家。这里是?展昭环顾着小院,缓缓道:“我想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开封府,所以置办了这个小院。你喜欢关大哥院中的梧桐,说孩子可以在树下玩耍,故而,我便一眼相中了这宅子。”他伸手推了下秋千,回头看她,“我想孩子们会喜欢这个秋千。你的葡萄架和菜地,我也替你搬了过来。还有阿旺的狗窝,我也重新做了个大的。你大概不知道,它现在已经威风凛凛了。”
许向阳听得鼻头发酸,这些琐事,他都放在心上呢。他走向她,听在她眼前,仅一步之遥。他几乎是轻语呢喃,“不是说好等我回来陪你一道回去祭拜爹娘吗?你怎么能不辞而别?甚至要让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
“我……”她低着头,盯着他的鞋面看,这还是她亲手做的呢。张了张口,话未出口,眼泪先摔落,碎在草丛之间,了然无痕,哽咽的声音泄露了她的情绪,“我想,如果,如果我死了,那你,你和丁姑娘就,就能……”
“我说过,我和她的事过去了!我既然娶了你,便一辈子不离不弃。不论你是生是死,都是我展昭的妻子!”展昭痛恨她说这话,什么把他还回去,什么如果她死了,什么他和月华再续前缘!怎么可能?他将她种到了心底,和她有了夫妻之实,甚至有了一个无缘的孩子!在经历过这些之后,她怎么还能叫他回头跟月华再续前缘?
“可是,可是……”她低着头,泣不成声,“丁姑娘还在等你,你也说过会将她放在心底。既然没有我的位置,就连孩子也……我还留下做什么?我只能放火烧了一切,没有我,你也不必在为难……”
看着她抖动的肩膀,展昭心底生出怜惜和懊悔。他从来知道她心里竟是这般想的,没有她的位置?怎么会没有她的位置?她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已将他困在其中。她走之后他想了许多,自然也想过她离去的原因,可如今听她亲口说出来,他心如刀割。因为心中对丁月华愧疚,所以纵着她任性,不仅害了她,更伤了许向阳。她原就对丁月华多有避让,他的言行无疑让她觉得丁月华在他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失了孩子又失了丈夫的心,这才叫她心灰意冷。
他的手落在她肩头,微微紧了紧,声音发涩,“对不起……”
她摇头,随着眼泪的宣泄,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口,“一开始我是真的想要和离,让你和丁姑娘再续前缘。在宁湖镇时我以为机会来了,趁乱离去,结果却遇险。我怕了,再也不敢随便出走。后来,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你那么好,对我说要放下过往好好过日子,我既高兴又忐忑。觉得这份安稳和依靠来的太突然,就好像是偷了丁姑娘的东西一般。”
“事实上,我就是偷了她的幸福!我心里发虚,所以即便我不喜欢见她围着你转,我也只能强颜欢笑。看着你们有说有笑的模样,我觉得自己太过多余。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再多余,我也要留下!我不能叫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也不能让他跟着我颠沛流离。是我不好,明知有了身孕,却还让自己置身险境。”
“孩子没了,丁姑娘为了你跟家里断了关系,你左右为难,我,我突然想,如果我那时候上吊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如果她当时没有穿越过来,原来的许向阳早就死了,那便不会有后头的事了吧?所以,这一切还是与她有关!
她第一次对他表露心迹声,她忍着,躲着,藏着。小心翼翼地在心里守护着对他的爱慕,不敢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负担。她不愿他为难,所有的委屈她都甘愿替他忍耐,哪怕伤了心,也不怨他。
展昭紧紧闭上眼,他早该明白,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除了血脉至亲,那便是将另一个人放在心上,她对他的感情毋庸置疑!是他一边理所当然的受着她的情谊,一边对她不断伤害。他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
记得她也曾这么哭过,一回是失了孩子,另一回则是在她求和离无果之后。她的哭声想一把锈钝的匕首在他心口来回,深深贯入,缓缓扯出,带着须肉,尖锐锥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受过的所有伤痛都无法与之比拟,这种痛难以描摹。心口没有伤,却为何会痛,这痛牵扯着叫四肢百骸也都莫名地跟着痛起来,绵绵不绝,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泛滥的情感,将她狠狠拥入怀中,“不是这样的!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心慌?你走了,仿佛一切都被掏空了,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败落。菜地荒了,鸡圈空了,葡萄架上的杂枝丛生,厨房蒙尘……每每回到家里就觉得失落难当!没有你,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向阳,回来吧,给我一个家。”
许向阳被他搂得发疼,这些微的疼痛却让她感觉无比真实。他要她回去,给他一个家,可是,可是……眼泪没入鬓角,哽咽着,“我,我……如果我回去,丁姑娘要怎么办?”
展昭松开她,望进她迷蒙的泪眼中,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到最后,最在意丁月华的竟然是她!他突然希望她自私一些,替自己多想想。伸手拭去她的泪,“丁姑娘与我何干?我好不容易找回失散多时的妻子,无心留意其他不相干的姑娘。”
“展昭……”他越擦,她的泪越多,她抓住他的手,“我,我……”
“你心里没有我吗?”
她要这唇,痴痴地看着他,怎么会没有?如果没有,她便不会离去,安静地等他哪一日想通了放手便是。她就是太在意他了,所以才煎熬难当。展昭轻柔地擦拭这她的泪,低声道:“你心里若是有我,便抛开那些无谓的顾及。若是没我,”他手上动作一挺,对她笑笑,“我也不会放你离去,我说过,一辈子不离不弃。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叫你慢慢把我放进心里。”
闻言,刚刚被拭去的泪,又滑了下来。虽然这番话叫她心动,但是她知道一切并不容易。她怕,提及丁月华三个字,她就止不住胆战心惊。好不容易踏出了一步,离开了这么久,从大家的记忆中淡远,在回去?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再也不想卷入感情的是非中去。在展昭期盼的目光中,她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我,我不想回去,我,我……”
展昭知道她伤了心,想逃开这一切纷扰,仅凭他三言两语难以安抚和挽回,但他也将事实说给她听,“今日之事动静那般大,于华还在开封府关押着,你觉得你还能躲的住吗?”
她猛地一惊,是啊,闹得那么凶,怎么可能瞒得住?展昭再道:“你再仔细想想,独自一人真的可以安然度日吗?人心难测,你又这般心性,不懂防人。在林婆子那处吃得亏还不能叫你张记性?”
沉寂了一阵,她小声道:“我……我……”吞吞吐吐了半晌,终究没能说出个所以然。确实如他所言,离了他,她过得艰难。
展昭知道叫她当即做出决定不可能,她甚至无法做出抉择,那便由他来替她决定。理了理她有些散乱的发丝,道:“你既然不想回开封府,便住在这吧,反正也是我们的宅子。我回开封府给你取衣物过来,你先进屋歇会儿。”
许向阳愣了愣,怎么说着说着就安排她在这住下了?见她还想推脱,展昭反问:“你若不想住这,还有更好的去处?于华罪不至死,最多打几下板子关几日。说不准他还会找上门滋事。”
“我,我先住这儿吧……”她心中惊魂未定,急忙应下。可事后一回味,又觉得不对,展昭这样,不也是威胁她吗?
趁展昭回开封府取东西,许向阳将屋子前后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心酸。原来她的点点滴滴也被他记在心里,如果早一些让她看到这宅子,看到他的用心,是不是她就舍不得走了?她还沉浸在感慨中,展昭已经归来。
他看着她身上的嫁衣,皱了眉头,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先把这一身衣衫换下来!”瞧着碍眼!她都不曾为他披过嫁衣,却为一个地痞穿了一身红!
这里的其他东西一应俱全,因尚无人入住,厨房里没有开火柴米油盐皆无。想烧些热水给她洗把脸都不成。那浓妆不适合她,展昭打了盆水来,“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不能烧水,你先将就着洗把脸,等下我先去买些柴回来,其他的你看着采买。”说着把钱袋放在桌上。
许向阳吓一跳,“不用,我有银子。”
展昭眉头一拧,有些不虞,“难道我还要妻子用私房补贴家用?”
许向阳哪是这个意思,他一口一个妻子,又是养家,又是给银子的,难不成他也要住在这儿?这,这怎么成?她嗫嚅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他一眼,艰难道:“你,你不是也要住在这儿吧?”
展昭看着她,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的,“你想我留下,我便留下。要我留下吗?”她窘得满面通红,急忙摇头。正尴尬这,肚子传出一阵声响,她不由更加尴尬。展昭笑了笑,起身道:“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展昭又匆匆出门,许向阳转去厨房看了看,不由在脑中盘算这要添置哪些东西。待展昭归来她还杵在厨房门口发愣。被他唤回神,她这才发现他买了柴米油盐等物回来。
“先凑合着用,待明日再陪你一道去集市上看看。”他把东西归置好,同她一道坐下吃饭。看着她清爽的模样,觉得舒坦多了,他这样最好看。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拘谨道:“怎么了?”
“我在想,你真能躲。你大概不知道,我去林婆子那里找过你,她说你不在她那,我不信。我在附近整整守了一个月,却一无所获。”
她一诧,“一个月?”他在外头守了这么久?她只知道他可能会找来,所以小心地躲着,但实在料不到他竟会这般执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脸窗子都不敢靠捡,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
展昭不由苦笑,该说她藏得太好,还是改怪他当初没有悄悄潜入查探?叹了叹,“你一直在林婆子那儿?于华是何时回来的?”
提到于华,许向阳皱了眉,“一个多月前,得知他要回来的消息时我就知道不能久留,开始找落脚处,可是一直不顺。后来我在门外偶然听到他们谈话,那于华,他,他……”她咬着唇,有些说不下去,“我不等林婆子跟我提亲,就先说了搬家的事。是我天真了,以为说了便能断了他们的念头。”
“幸好你机灵,没有更他正面冲突,否则……”那于华就是个地痞,对着他都敢动手,对她更不会收下留情。林婆子向着儿子,哪会帮她?即便想帮忙,于华身强体健,孔武有力,岂是她们一老一弱可以应付的?
许向阳不由后怕,问道:“于华是不是关几日,打几板子就要放他出来?”
展昭叹气,“多半如此,虽性质恶劣,但终归未造成太大伤害。不过你放心,我会嘱咐人下手中下,让他在床上多躺几日。”
许向阳抿抿嘴,他胡说什么呀?转了转心思,道:“我也要去开封府做口供吗?”或许大伙都知道了她的事,但要真的要去面对,那又另当别论了。这事尴尬,也有损展昭颜面。叹了口气,幽幽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展昭一笑,“夫妻本该一体,怎么能说添麻烦?你能平安,便足矣。”许向阳看着他,良久地下头轻轻道了声谢,先把这一关熬过了再说,往后的事,谁说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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