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向阳花开暖

第60章 曾经

“关大哥。”丁月华拎着几尾鱼,笑意盈盈地进来,“这几日我学做鱼汤,你跟宝儿宝儿也来尝尝我的手艺。”
关旭笑笑,“姑娘有心了。”
丁月华嘻嘻一笑,熟门熟路地往厨房去,“宝儿叫我一声姨,我自然要疼她。”
关旭同她一道到厨房,伸手接过鱼,“我来杀鱼。”丁月华将鱼交给他,转身去找葱姜蒜。关旭回头看看她,复又专注手中的活。丁月华跟兄长闹了一回便留在了开封,她向他哭诉过,似乎铁了心不回去。他也劝过,却未能改变什么。
他觉得这姑娘魔障了,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展昭对许向阳,从最开始的许姑娘到后来的展夫人,她还看不明白吗?纵使从前情投意合,变了就是变了,她抓着过往不愿放手,他却早已大步向前,携手许向阳。
世上有太多委屈无处可说,他相信展昭的委屈和隐忍不比她少。即便是许向阳,她也有她的委屈和无奈。他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她忘了前事。他认识的许向阳端秀得体,谨言慎行,处处小心。可她却失了孩子,心灰意冷,悲痛离去。这些,难道和丁月华无关?她的委屈才是真的无处诉说,只因她先亏欠了丁月华,所以大伙都觉得要默默受着这一切。
关旭杀好鱼,“这么多鱼,我跟宝儿可吃不了。”
丁月华切着姜,头也不抬道:“我也要给展大哥送一碗去。”自从许向阳失踪之后,展大哥清减了不少,看着叫人心疼。所以她才努力学厨艺,隔山差五地给他送些吃食过去。
关旭早知如此,轻笑一声,“你学得再像,也不是她。”见丁月华动作停顿,又道:“丁姑娘,你做再多也是徒劳,为此赔了家人,名声,不值得。”
丁月华猛地将菜刀拍在案板上,怒瞪关旭,“怎么就是徒劳?我跟展大哥本来就情投意合,好不容易许向阳走了,我也解除了婚约,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许久了!她绝不放手!
关旭面色如常,依旧云淡风轻,“不是不能在一起,是他不愿跟你在一起。”
丁月华脸上的血色褪去,绷紧身子,紧紧咬牙,无言以对。不知何时起,展大哥开始把许向阳放在了心上,她自欺欺人,她不愿相信,她纠缠不清,她……她……她心有不甘……展大哥对许向阳真的不一样了,他对她怜惜,牵挂,他们甚至有了孩子!
“有些事不必说,皆在人心。你觉得你留在这能得到什么?”
丁月华深深吸了口气,倔强道:“只要能靠近展大哥一些,怎样都好!”
关旭看她把姜切得歪歪扭扭,“丁姑娘,我实在不愿见你执迷不悟,再这般下去,最后一点情谊也要被磨光。你害得展昭失了孩子,失了许向阳,你还要如何?”
“许向阳夺了我的展大哥,偷了他的心,怀了他的孩子,她又要我如何?你说人要活在当下,我如今不是活在当下吗?她走了,生死不明,我跟展大哥怎么就不能再续前缘?”
关旭看着她,良久,一笑,“我深信有些事须得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痛楚,于姑娘而言,展昭这道伤不可避免,唯有伤得彻底才能醒悟。丁姑娘,是我多言了。”
展昭从来不曾细想过所谓的日子,从前,他的日子被公务填满,是许向阳重新给他带来家的感觉。她把小小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养了鸡,种了一小畦葱蒜,搭了葡萄架。天气晴好时,院里晾晒着衣物被褥。他每日归来时,总能见她在厨房忙碌。偶尔晚归,她亦在灯下做针线,等他归来。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或许她能做的不过如此,但他所求也不过如此。他不需要她有惊世才能,也无需她有无所畏惧的勇气。哪怕她怯弱,胆小又如何?他可以替她撑起一片天,替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然而,他却忽略了她的心意,她若不是心里有他,又如何会知晓他的喜好,替他忧心,默默守候?他只想着愧对丁月华,却未曾想过这样的优柔寡断会伤害她。他甚至在要她时喊了月华的名字,这于她而言,无疑是致命的伤害。还有那个无缘的孩子,他当时若是能在她身边,她怎么会失去孩子?她任由他予取予求,直到心力枯竭,黯然离去。
时下已是五月,许向阳下落不明已有两个月。展昭虽未曾放弃,却无从找起。天地茫茫,她仿佛随那一把火灰飞烟灭,再无踪迹。记得去年端午她包了粽子,叮嘱他糯米不好消化,不可多吃。今年端午将至,他已吃过几个粽子,终究不是出自她的手,索然无味。
忽然,阿旺在外头大声叫唤,声音颇为不善。院门虚掩着,展昭闻声出屋时,进丁月华已经进门。他微微恍神,多希望哪一日从外头进来的会是她。看着丁月华明媚的笑脸,他连敷衍的笑都扯不出来,他,是不愿见她的。
“展大哥,我包了粽子,给你送一些来。”
展昭扫了眼她手中的篮子,淡淡道:“不必费这个心。”丁月华道:“我包了许多,关大哥那也送了一些去,这些是给你的。里头包了大蜜枣,可甜了。”
“多谢了。”展昭接了她手中的篮子,嘴角翘了翘,心里却涩涩的,原来她并不知道他不喜甜食。在许向阳出现前,他并不在意这些琐碎之处,甜或咸又如何?喜欢多吃一些,不喜欢少吃一些便罢了。此刻却突然间生出感悟来,甜或咸都无关紧要,是贪恋那种被人放在心中关心的滋味。她知道他的喜好,他的脾性,他的难处,他的伤处痛处,他的疲惫无奈……似乎她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展昭冷淡的态度叫丁月华的笑意也淡了,“展大哥,你怎么越来越客气了?从前你可不这样。”
“你也说了,从前。”展昭笑了笑,有些自嘲。“月华,我还有公务,不便招待,你早些回去吧。”
丁月华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自从许向阳走了之后,他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淡。她送东西来他也淡淡的,总叫她不必费心,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她暗暗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把自己做的荷包取出来递到他眼前,“展大哥,这是我做的荷包,里头放了些驱蚊虫的草药。从前我不爱这些,从来没给你做过,希望现在做还来得及。”
展昭叹了口气,闭着眼摇头,“月华,你应该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于礼不合,我也不会接受!”
“怎么回不去?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回头。”荷包被丁月华紧紧攥紧,指尖泛着白,指甲几乎要抠破丝绸布面。
“我不能!也不愿!”展昭似乎被她的执迷不悟惹怒,回头?回到哪去?若是能回头,根本不会拖到今日!她早该明白的才是!
丁月华恨恨地将手中的荷包砸向地面,尖声道:“你不能,你不愿?为什么?你说她是你的责任,她说她要把你还给我!你们一个伤我,一个骗我!好不容易她死了,为什么我不能要属于我的幸福?”
“她没死!”
“展昭!你就自欺欺人吧!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她能去哪?她要怎么过活?你还记得宁湖镇的游神吗?你还记得她是怎么遇险的吗?她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就算她没葬身火海,也活不下去!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院里死一般的寂静,丁月华魔障般地红着眼眶,吼了这一通话,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心酸冲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展昭却未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动怒,只淡淡道:“就算她死了,也是我的妻子。”
“展大哥……”
“月华,是我对不住你。我无力弥补,说再多也都是徒劳,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能说,我们再无可能。”
丁月华默默捡起沾了灰的荷包,低头苦涩一笑,“我怎么会怨你恨你?许向阳能把你的心偷去,我不能努力找回来吗?”她抬头看他,“展大人,若是,若是她真的……我们还是有可能的是不是?”
展昭默然地看着她的泪颜,突然觉得陌生起来。他将话说的这样明白,她为何还不肯放手?怪不得向阳要离去,任凭是谁都不愿看到自己夫君和别的姑娘纠缠不清。偏偏他还浑然不觉,甚至要她多包容。伤到体无完肤,唯有求去。
“月华,你可还记得我受伤那回对你说的话?你我的情谊不在这一朝一夕,你唤我一声展大哥,那你便是我一辈子的妹子。聪慧如你,怎么就不懂呢?”
丁月华也道:“展大哥,你又为何就是不懂我的心思?”看着展昭锁紧的眉头,她忽然笑得无奈,“我们曾经真的心意相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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