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文看我俩都没说话,赶紧摊手解释:“他被扫地出门了,我是来送他回来的……正好也没什么事儿,我俩就想着喝点酒。”
“哦。”衣架被撞倒了,我只能将大衣放在一旁没有挂。
杜健生问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回曹家了?忘了东西?”
我能说,我忘了你么?
苏紫文拿着酒瓶子在我眼前晃晃:“跟我们一起聊聊?”
“好啊!”我咬字很重:“那我就和你‘们’一起聊聊。”
杜健生对于我的举动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的说:“我们要坐地上……你不方便,坐椅子吧!地上太凉。”
我无视杜健生给我拉过来的椅子,拿个硕大的沙发垫子放在地上,在落地窗前摆放好的小餐桌前坐下。
落地窗反出的光影里,我身后站着的苏紫文询问的看下杜健生,杜健生只是耸耸肩,没说什么,跟着我坐下。
因为我是孕妇,他俩不能喝酒也不能抽烟。我坐在中间的位置,我们三个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屋子里的灯又关掉了,从高层往下俯视,整个城市到处燃放着绚烂的烟火。
相较于外面的喜庆,屋里的冷清愈加的明显。
我觉得我身上全都是刺,就跟以前看到曹子夜那些女朋友似的。现在,我恨不得找人刺一刺。
但是,我又不能。
不在一起,是我说的。不结婚,也是我说的。生完孩子以后就离开,这同样是我说的。
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杜健生怎么样呢?我又怎么能好意思恬着脸去指责他什么?
不能,什么都不能。哪怕是我推门看到杜健生跟苏紫文在屋子里**,我同样不能指责什么。
王芳今天说的话,有一个词我特别的喜欢。那就是,“咎由自取”。跟曹子夜的关系如果是天命难违,那么跟杜健生的关系,完全就是我咎由自取。
现在坐在他俩中间,我才意识到,自从曹子夜住进来开始,我就对着杜健生做着特别特别残忍的一件事情。
“你为了曹子夜着想,什么事情都不想麻烦他。找我?没关系,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儿,我都能为你解决了。但是你能不能稍微用点心,哪怕只是五分钟。你稍微考虑一下我的身份!让我为你做刚才这些事儿,你觉得这像话吗……”
想起曾经他对我说的话,我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
不像话,我简直是太不像话了。我从来都是考虑到自己的心情,考虑到曹子夜的心情,考虑到我的自尊,考虑到曹子夜的处境。
似乎,我从来都没花过一分一秒去思考过,杜健生到底要该怎么办。
那么小心翼翼对待我的杜健生,他到底要该怎么办?
我们三个人中,苏紫文最先打破沉默,她笑呵呵的问杜健生:“你移民的手续都办的差不多了?”
他要移民了?!
“嗯。”杜健生懒洋洋的伸着腿,似乎不太想多提:“差不多了。”
苏紫文应该是犯了烟瘾,她掏出烟盒,却又在杜健生的扫视下,悻悻的放下烟盒。
外面的烟花一晃,是红色的软包中华……跟杜健生是一种烟。
苏紫文抽下鼻子,我状似无意的偏头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高领荷叶边的红色洋装,在外面绿色烟花的照映下。她尖尖小小的下巴抬起的弧度,带着桀骜的姿态。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我内心深处那剔除不掉的自卑感,再次开始作祟。
我将视线收回的时候,正好看到杜健生也漫不经心的偏过头去。
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苏紫文?
苏紫文接着问他:“你移个民,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怎么着?是怕我跟着去吗?”
杜健生静默不语,似笑非笑。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让我喘不上气,我腿都有些发麻,却一点都不想离开。
直到挂钟敲了十二点,我收到了美周发来的节日短信。
我给她打过去,却还是关机。
外面下着雪,苏紫文要求在这留宿。
杜健生没有拒绝。
苏紫文去睡了曹子夜的那件客房,杜健生站在我身后,半天都没动地方。
“你怎么不去睡?”
杜健生身上的粗毛线上衣使他整人看起来都软软的,闪烁的黑眼睛灼灼的盯着我看。他似乎是想找到什么,但终归什么都没有找到,发出一声无奈的干笑。
“那你呢?”他依旧漫不经心的看着我:“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满不在乎的说:“睡不着啊!白天睡多了……再说,跨年啊!多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怎么不在曹家过?回来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
杜健生挫败的发笑,他利落的起身,架着我的胳膊拉我到沙发上坐下。他蹲在我的脚边上,撸起我的裤腿就给我捋顺已经僵硬发麻的小腿肌肉。
看着他,我还是说不出话。
我不说话,肚子里的却不乐意了。也不知道那小家伙个翻腾什么劲,他在里面猛地一动,牵扯的我全身神经都麻。
“我弄疼你了?”
杜健生懊恼急切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想哭。
但我终归忍住,笑着说:“没事儿了。”
“那就起来站一会儿吧!”
杜健生将我的裤腿放下,扶着我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我们两个都没说话,最后又站定在落地窗前。
“这么多的烟花啊!”杜健生怅然的说:“等过了今天,明天早上在这看去,又是满地的狼藉。”
“你真的要移民了?”
杜健生随意的说:“是啊,在这个国家呆的实在是有些伤心。太多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又有太沉重的感情,再说我爸……还是离开这吧!虽然只是移民了,但是也只是暂时的。等到哪一天想起现在的事情,能够一笑而过了,我还会在回来的。”
“我还是不成熟,”杜健生自嘲的笑说:“曾经以为我永远都是飞蛾扑火的火,但是真的烧疼了,我才知道自己才是飞蛾。”
我身上疼痛的神经似乎都已经麻木了,我淡定的问他:“能……告诉我移民去哪了吗?”
杜健生揉揉眉心:“还是算了吧!我说让你走,我就一定说话算话。如果以后,孩子你不想要了或者孩子想见我了,你写邮件将地址发给我。无论我在哪,我都会去见孩子的。”
“只是,”我咬咬牙,问他:“只是见孩子吗?”
杜健生浅浅的笑:“不然呢?你会需要见我吗?新凉,我在你身边有一年多了吧?你什么时候主动给我打过电话?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你想见我呢?”
“没有,”杜健生无悲无喜的说:“你从来都没有过。我给你打电话,都是被你拒绝、被你嘲笑、被你挂断。你觉得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为我。”
在漫天的烟花中,我们对视了一眼,自然而然的接了个吻。
没有**,只是单纯想要触碰的,一个吻。
之后,我们收起难过的心情,又各自回房去了。
回房之后,我靠在门板上,一下下的摸着肚子。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心情才缓和下来。
我们曾经在一疯,在一起玩。他对我刻薄无礼,连讽刺带挖苦。我对他漠不关心,甚至拳打脚踢。
我们曾经一起出去吃路边摊,一起去泡午夜电影院,一起去山顶**,一起去看妇产科……我们在一起做过好多好多恋人做过的事情。他见过我的爸爸,我见过他的妈妈。
我们曾经住在一起,我们曾经说过不再联系。我们跟所有的情侣一样,折腾打闹过。
二十二岁这年,我有了他的孩子,可他却要移民了。
我们没想过分开。
可是,我们终归还是要分开了。
如果没有曹子夜,我们就能在一起。可是没有曹子夜,可能我们一辈子都不能认识彼此。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我甩甩头,尽量不在让这些伤感的情绪困扰住自己。
拉开椅子,我换上防辐射服,打开电脑,开始查看美周发给我的游览照片。
照片的日期都是排好顺序的:有她坐过山车的,有她在北海道吃大闸蟹的,有她在垦丁潜水的……就是没有在伦敦去看李晓艺的。
美周在照片里摆着搞怪的姿势,笑的灿烂。她在照片邮件最后写到:我要重新走一遍我曾经去过的地方,重新找回我对生活的希望。
我看着照片中的美周,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却又没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我脑袋混浆浆没有丝毫头绪的时候,苏紫文竟然给我打电话来了。
这么晚了,我本是不打算接的。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手就跟不受控制似的,划开了接听。
卧房外面和电话里同步响起敲门的声音,以及苏紫文说话的声音。
经过电子线路的扭曲,苏紫文的声音在午夜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健生,我是紫文,能进来吗?”
杜健生在书房里的话,不甚清晰的传来:“……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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