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思饮食已有整整一日的杜秋乍见眼前这盏雪白如玉的浓厚汤汁忽而有了食欲。伸手端起碗盏便有一股子浓香扑鼻而来,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但隐隐嗅得其中有菌香、松果、豆香…杜秋拿起银质镂刻汤匙搅了搅盏底,过了片刻见汤匙还是那般雪亮,这才舀起汤汁送入口中。
果真,那汤中的嫩豆腐似乎入口即化,也不见有其他的食材在里面,便笑着赞道:“这道汤虽浓郁香醇,却一点也无荤腥之气。且有些别的香味,也不知是怎么做成的。”
从东苑跟来随侍杜秋用饭的一个丫头福一福道:“回杜娘子,这汤中的松果是在火上焙干之后去壳去皮,只留了白果仁儿研磨成粉。还有制汤的水,是用十多种珍品菌类炖了好几个时辰炖成的高汤,在加入现制的水嫩豆腐和松果粉。这是咱们王妃从前有孕时最爱的一道汤饮,说是养胎最适宜呢。”
“王妃着实费心了,”杜秋笑道。“那我可要多饮几碗。”
那丫头又道:“王妃是嘱咐过的,杜娘子若有喜欢的菜肴可多吃些,不必顾忌食不过三的规矩。”
说着话的功夫,杜秋一碗汤已见底。那侍女伶俐,忙又接过碗盏添满奉与杜秋。于是,这一桌菜没见杜秋动几口,满满一盆的白玉豆腐汤却用了有一大半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
李錡平日里都会在晚饭过后来清秋苑,是以杜秋饭后便斜倚在贵妃椅上,边看着手中一卷书,边等着李錡。看着看着,那书上的字便开始忽大忽小的晃。杜秋打了个哈欠,心想许是因为身孕的缘故,近日总是犯困。可又想等着李錡,不愿自己先睡,想了想便先放下书卷,闭着眼睛养神。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争论着什么,杜秋睁眼瞧了瞧,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意书斋的内殿床榻上。殿外那两个人的争论越发大声,是李錡与一个男子的声音。
隐隐听得他们争吵的似是朝堂之事,杜秋起身往殿门口走了走,便能清晰的听到他们说的话。
“秦柏罪不至死,且你与他同僚多年,为何要这般推波助澜!挑唆圣上非杀了他不可!”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除了李錡,杜秋几乎在无接触过其他男子,故而也不晓得是谁。可他口中的秦柏倒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乎还是今日才听过。
“无用之人留着岂非浪费!他知道本王太多把柄,若不借着李纯之手将他除去,总有一日他会背叛本王!你堂堂奉国将军,怎会这般妇人之仁!”这声音的主人杜秋在熟悉不过,是她枕畔之人李錡。只是这声音虽是熟悉,那话中的狠辣决断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有一丝凉意自脚底升腾,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听郡王爷这话的意思,若属下哪日也陷入如秦柏今日一般的险境,郡王爷恐怕也会不管不顾甚至落井下石吧!”那个陌生男子话中有冷然的笑意。
“连将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錡似乎怒了,音调陡然转高八度。
“我不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錡,你这般阴狠狡诈我竟是今日才晓得…我既已晓得你的真面目,那来日朝纲之上你我也是敌对之势!与其那时才与你斗个你死我活,还不如我今日便一剑杀了你,也好替天行道!”那人说完,只听得几声刀剑打斗,随后便有一声利剑破肉冲刺伴随着一人的惨叫之声…
杜秋顿觉腿软到不能自已,她死死捂着嘴…以免失声叫起来。方才那个惨叫之声…那是…那是李錡的声音…
苍天啊!怎会如此…自己所爱之人…即便真的如那陌生男子所说的阴狠毒辣,可他也是自己腹中骨肉的父亲啊!
肚里的孩子恐怕还未成型…竟要接受这般残忍的丧父之痛!不行!杜秋再也不能忍受,她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冲动之下便举了一个羊脂玉枕想要冲去殿外。
她一把推开那对扇雕花镂空门扉,却被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逼在喉间…那剑尖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鲜红的血…那是他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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