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草

第520章

天亮个大白,哑巴窝棚只有文静师太一个人起来了。她没有惊动醉酒大睡的大丫儿,自个儿舀水净了面,漱了口,又热点儿小米稀粥喝了,一个人遛遛跶跶出了房门,大黑狗跟在后面,到了泡子沿边儿上。
小凉风嗖嗖的还真有些冷,文静师太往脑门下按按僧帽儿,又拢拢夹僧袍,顺着泡子边的小道儿慢慢的散着步。
水面平静鳞鳞,清澈黄亮,好大个半圈形的泡水,环绕着哑巴窝棚的四周旷野。十几只二十几只丹顶鹤,在泡子边儿的水草丛里觅食,见文静师太走过来,“喀嘎咯”地抬头叫两嗓子,又悠闲的吃它的丰盛早餐了。文静师太随手薅根儿道边的茅草穗放在鼻子边儿闻了闻,一股淡淡草香沁透了文静师太的肺腑,眉宇舒展,脸上流露出微微的浅笑。那种笑是自然的,没有雕琢,显得是那么天真烂漫,又是少女般的笑。
文静师太这位天津卫富商的千金,有着天真开心的童年,又有美好浪漫的少女时代,花荳年华就有了甜蜜而又苦涩的初恋。她受五四反帝反封建反礼教新思潮的影响,成为一代具有新思想的新型青年。初恋就让她尝到传统观念的苦果,一生受用非浅。文静师太反叛的个性,是从打小受过度溺爱中形成的,又到了叛逆的年龄,自由恋爱,自主婚姻,是那个年代最时髦女性的追求。她相中殷明喜那一刻,就是一次大胆挑战传统婚姻观念的生死决斗。她对爱坚守如一,海枯石烂,锲而不舍。她至死不向旧礼教低头,对一向削足适履的老父可怜的乞求不屑一顾,宁可出家为尼,也不愿舍弃自个儿认准的坚贞不渝的爱情。她对爱情坚韧不跋的性格,倒致她一生的悲剧。亲生儿子的弃而复得,钟爱一生恋人的惨死,使她人生轨迹又面临佛缘凡情的困难选择,文静师太她陷入痛苦的思索。儿子的认亲,是依着儒家的孝道按终身恋人最终的遗愿,是不可违的事实,也是不可抗拒的骨肉亲情。作为出家人,虽没剃度,但也是受了戒的清教徒,就逮抛弃红尘杂念遵守戒规。作为人母,压抑内心多年的积怨一旦爆发那就像万马奔腾一泄千里不可阻拦。她已对不起儿子了,也不能再失去儿子了,更不能再对不起自个儿的爱子之心了。儿子不认不行,认了就逮付出一个母亲的爱。面对亡夫的家人,又不能弃舍,又不能视而不见,又不能亲密无间,这尺度掌握好分寸是很难的呀?如果处理不当,会直接影响德儿的嫡庶亲情关系。突然的变故,对殷张氏来说,是如雷贯耳的打击。外甥变成嫡出儿子的事实,殷张氏是认可也得认可,不认可也得认可,这是强拧的瓜,殷张氏有泪也只得往肚子里咽哪!谁叫她自个儿肚子不做主呢?这不是一个女人屈尊的德行,是一个女人自尊的侵害,是一个守身如玉君子一样丈夫的欺骗,污辱了一个女人做人的人格。这是她文静无法熨平的。那又如何摆得平呢,确实很让文静师太她伤脑筋。嗨,还俗?一了百了!妈呀,不能!她的心态已适应佛家的生活,对世俗已淡漠得没有了痕迹。嗨,修行归修行,亲情归亲情,两者不能找到一个又合乎法度又符合人情的统一点吗?佛教是劝导让人积德行善,道教是奉劝让人四大皆空,儒教是规劝让人有三纲五常的德行;佛家讲的是生死轮回、普渡众生。道家讲的是道生天地万物、清静无为。儒家讲的是中庸之道、克己复礼。不都讲的是人生哲理吗?文静她坎壈(lǎn)了,想把佛、道、儒三家文化思想都统一在自个儿身上。嘿,她笑她自个儿太滑稽了,太荒唐了,尤如水月镜花,一切随缘吧!
文静师太思索着信步走下泡沿儿,蹲在水边儿看水里的小鱼虾吃小水虫,不远处一个大水花惊得文静师太抬头往水面望去。一条红尾大鲤鱼,跃出水面好高又扎入水中,紧接着又有几条大鲤鱼追逐的跃出水面,溅起更大的浪花。啊,鲤鱼跳龙门!文静师太对壮丽奇观正惊叹不已,随着“欻欻”的几声,又发生了更有趣的匪夷所思的奇景。一根根直挺挺黑棍儿似的黑鱼,互比着直线窜上半空,尤如万箭矢发,刹是壮观好看。就在文静师太惊喜之余,觉得鞋尖儿有啃咬的感觉,低头一看,有条,啊好多条,黄乎乎奶奶油的一尺多长的牛尾巴郎儿,探着两条长长的金色须子,张着锋利白牙碎齿的大嘴,饶有兴致地啃咬文静师太千层底儿的僧鞋。文静师太才刚一时激动,忘情地移步涉入水中,鞋底打纥布的糨糊浸水后散发出面糊味道,吸引了嗅觉灵敏的牛尾巴郎儿。文静师太好奇的哈腰伸手触摸,牛尾巴郎儿滑溜溜的从手中逃蹿。一条跑了,其余转眼就不见了。
文静师太觉得脚下凉瓦瓦的,随即她走出水面,跺跺鞋里的积水,走起路来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她悟出了一位哲人说的话,“久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她想,自个儿既以遁入空门,就不能三心二意,半途而废。长久施扯在血缘亲情之中,必然不能自拔,佛事松弛,修心怠慢,最终将成为佛祖释加牟尼的叛逆。在佛祖面前,对儿子的血肉亲情割舍这么多年,作为当娘的是够残忍的,做得像冷血动物一样无情无义,是不能宽恕的。信教,无非就是想解脱自个儿尘世间的烦恼枷绊,达到另一个超脱的极乐境地。斗转星移,烦恼解脱了吗?弃儿认子的轮回过程,还是烦恼缠身。弃儿的烦恼是向混浊尘世澄清自个儿清清白白,也还个儿子清清白白,对旧礼教妥协,但不服输,不低头。认子呢,还不又还原世俗的混沌吗?还是没有逃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宿命逻辑吗?舍弃亲子,皈依佛门,又是为啥呢?是对旧礼教的控诉和抗争,还是对佛教的推崇,求得静心寡欲的室外桃源呢?可这些年心静了吗?一个佛心两根儿肠子,扯得自个儿身心憔悴,疲惫不堪。信徒不像信徒,俗人不像俗人,二乙子吗?诵经念得囫囵半片,僧人装得道貌岸然,佛心凡心不伦不类。看来殷明喜是对的。他死了,自个儿断了恋恋的念想。儿子认了,没了隐隐的牵挂,断了相思之苦,了了世间藕断丝连的烦恼。自个儿这辈子****一次****一生,只有两个人一件事儿,念想得白了头,那就是亲情,对丈夫的忠贞对儿子的负罪。这人这事儿都迎仞了断了,至于其余家里的事儿还用得着自个儿管吗?有这必要吗?无我人家过得好好的,有我我能掺和吗?你掺和个啥劲呢?那些原本就不属于我,他(她)们要随礼叫声姐叫声大娘随他(她)们去,自个儿静下心来,心绪九九归一,那就是一心向佛,全身修炼,立地成佛!
明喜啊明喜,我钟爱的“丈夫”,还是你精明啊!临死了,还把这千丝万缕的纷杂陈年老事儿料理得有条有理,青萝卜大白菜,清楚明白。
几只瘸腿断膀儿的大雁,“哦哦”的浮在泡子沿边的长满萋萋小浮萍的水草里面,伸着长脖儿把头探到水里滤滤小鱼虾,又时而挑捡啄食几口菁华的水稗草嫩叶儿,边咀嚼边仰望天空发出思子想夫的悲啼低鸣,好像在诉说不能归途的痛楚。
文静师太心里亮了窗,又同情此时此刻大雁的心情,心里安慰着,可怜的大雁啊,万物皆有悲欢离合,平复好创伤,度过寒冬,就是夫[妻]归子[女]回的春天了。
泡子沿儿边上,片儿挨片儿的连片小浮萍发红的叶面上,趴爬着酒盅口大小的黑瘪蛄[盖盖虫],履履地爬来爬去,偶尔展开壳儿下面的翅膀贴着小浮萍叶面煽乎来煽乎去。小白飞蛾无精打采的飞舞着,不时的又落在小浮萍叶上,粘粘的懒散的捭阖着翅膀。有只小白飞蛾膀在黑瘪蛄壳儿上,自由的任凭黑瘪蛄爬来爬去的游荡。突然一只小家雀从稀松的茅草丛中窜出来,一窜一扽地掠过水面,轻巧的啄住膀在黑瘪蛄壳儿上的小白飞蛾,一个拔高飞过茅草尖儿远去了。
文静师太乐了,大自然就像童趣一样好玩儿,五彩斑斓,七色缤纷。
她在一片柳毛和茅草杂生的地界停下脚步,张目望去,凝听到风吹草动的韵味。矮趴趴的柳枝儿柔柔盈盈的轻摇,摇响了干黄的柳叶,发出铃铛般“哗啦啦”的响音;密密实实的茅草风一吹显得婀娜多姿,风情万种,发出“沙啦沙啦啦”的响声。柳叶的“哗啦啦”,茅草的“沙啦啦”,恰似民乐合奏悦耳的好听。
“沙沙”,“哗哗”,急速的由远而近,大黑狗也警觉的贴在文静师太腿上。文静师太随声觅迹,只见一只时隐时现的黄鼠狼惊恐万状的在前逃蹿,后面一只彪悍凶猛的火狐狸穷凶极恶的紧追不舍。眼见就要发生饿虎扑食弱不抵强的一幕,千钧一发之际,黄鼠狼突然刹住,回身立起,咧嘴瞪眼,咯咯打牙。火狐狸造的一猛,急急蹬住前爪儿,粗长的大尾巴惯性的随后腿抬起撅的老高,愣愣的虎视黄鼠狼,剑拔弩张。黄鼠狼冷静的一步一步倒着后腿逼向火狐狸,火狐狸被黄鼠狼的架势弄呆了,吓傻了,怯懦的向后一步一步的退怯,随后转头一跃,逃之夭夭。“小畏大,大畏小,原于一个无所谓。狡猾与畏惧,铤而走险而后生的不要命的抗争!”大黑狗“汪汪”的转圈儿的向文静师太摇着尾巴,又舔舔文静师太的手,文静师太喜爱的拍拍大黑狗的头,大黑狗嗯啊嗯哪的趴在文静师太脚下。
文静师太震撼了!叹息的想:两个人们心目中的黄仙儿胡仙儿的对决,是那么触目惊心。以强凌弱,弱能制强的戏剧性变化,深深打动了文静师太。殷明喜的惨死,使她改变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超脱心态,对小日本恨之入骨,杀夫之仇从此深深埋在她的内心里。佛家讲究惩恶扬善,善施众生,小日本残暴的杀戮行径有悖佛家教义,她虔诚的坚信佛法会惩治这些恶魔,乾坤朗朗,佛光普照!
“娘!娘!”吉德和大丫儿俩人,一路找过来。
“瞅跑的呼哧带喘的,我还能丢了嘢?”文静师太疼爱的嗔怪地说。
“娘,这荒天野甸子的,啥兽没有啊,能不让俺担心吗?”吉德担心未消的搀着文静师太说。
“娘,咱回去吃饭吧!只喝那两口剩粥哪行啊,我又焖的大米干饭,可香了。这米还是小鱼儿她爹,叫人给偷偷送的新下的大米呢,可不易了。小日本搜刮的邪唬,不让咱们人吃,说谁吃了就是经济犯。”大丫儿关心的说。
“我要吃了岂不也成了经济犯了?”文静师太逗着说。
“管它呢。你那个亲家当个保长就有这点儿好处,还得是偷偷摸摸的,明目张胆的他也得掂量掂量啊?哼,这年头儿。”吉德不满的说。
“我呀,你爹活着那会儿还没觉得咋的,你爹这一走,我才像睡醒觉似的,恨死小日本了。”文静师太一双秀目燃烧着仇恨的怒火,咬着牙说。
吉德看着泡子对面坳里的一窝残荷,有感叹吟道:“泡僻隅角残荷叶,枝枯塌叶无人晓。蛮人赏莲又食藕,污泥不染谁人觉。娘,儿虽是一根儿乌拉草,可也不是孬种熊蛋,俺定要亲手杀了山田那个王八蛋,告慰俺爹的在天之灵!”吉德愤慨的回想:
殷明喜舍身救子惨死在吉德怀里,吉德悲痛万分。他擦把眼泪,背上殷明喜,吩咐牛二等人抬上崔镇长,又叫抬灵的人抬上老油捻子、老面兜子和大锅盖的灵柩,一起到了戒备森严的日本宪兵队门前,搭起灵棚,讨要公理,讨还血债。各商家自发的关门停业,一天,两天,双方对峙着。山田一意孤行,把吉德抓了起来,特务队四处活动,妄图瓦解收买商家复业。然后,又动用军警试图驱散凭吊人群,妄想以武力让吉德等商家屈服。二掌柜多次斡旋,三姨太出面找到那省长,那省长也觉日本人做事唐突,就硬着头皮,拜见龟河二郎顾问,软磨硬泡,龟河出于各界舆论压力,由那省长陪着龟何到了黑龙镇,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训斥了山田,降职任用。放出吉德,又吊唁了死者。
“儿,别灰心丧气的。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蛮干,慎之用智啊?小日本是虎狼之国,不义之师,得势一时,必将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娘是个出家人,劝人为善,本不应该涉足尘事,但没有一个太平盛世,佛家这经也难念,这斋也难化呀?我算想好了,虽不能做啥大事儿,吃斋诵经,保佑那些志士们英勇杀敌,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文静师太说出一个僧人的心声。
“娘,俺一直没跟你说,在抗日这件儿事情上,俺一直在做。要不小日本不会这么恨俺,非要置儿于死地。俺守陵就是想,虎卑势,狸卑身,避其锋芒。老虎撅尾巴,后门立旗杆,德增盛商号叫小日本和邓猴子那伙儿人盯上了,再挣巴就像掉进漂筏甸子烂泥塘里,越挣巴越死的快。德增盛商号俺让二掌柜在那支撑着,把粮号、药号,分号除奉天外,都撤了。俺收拢资金,另起炉灶,借杆子套马,带枪闯荡江湖,嘎伙贩卖私货,行侠疏财,戎马行商。一面打鬼子,一面卖紧俏货,低本薄利,救济民生,赚了钱,支持抗联打鬼子。这样做,目标小,灵活机动,游离于小日本控制的边缘,搅乱小日本的经济秩序,打破小日本的经济封锁,破坏小日本的行业垄断。俺呢,济世救人,人道;赚钱,商道也!”吉德胸有成竹的合盘向文静师太端出自个儿的大胆想法。
“那你不成了生意胡子了吗?”大丫儿开玩笑的说。
“马胡子买卖的干活,大大的好!”吉德学着日系人说话的样子说,逗得大丫儿咯咯直乐。文静师太抿嘴“你呀,你呀”的点缀吉德。
“哎我说儿呀,买卖你愿咋折腾我不管,散摊子也不要怕,娘有钱,保你东山再起。再不行,你就去天津卫找你小舅儿去,他还能不管呀,那还有你一半家产呢。嗨,说不管尘事儿了,不交待清也不行啊!有些事儿你不知道,你爹要活着我就不管了?我想了一大早,还是得说。你愁眉不展的样子,陡然是有难事儿,我不说你就困在那噶达了。这清官最难断的是家务事儿,尤其是你爹一撒手就去了,一切事得你去理顺,你又不好说,当娘的给你馇咕馇咕,你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就拉倒。”
“看娘说的,儿正没辙呢。娘啊,但说无妨啊…...”吉德学着京剧的招式,皮哧啦的,拿腔拿调的唱了一句,逗得文静师太直乐,含着笑说:“瞅你那样子,屁拉流星的,没正形的出很像你姥爷,牛哄哄的样子呢又很像你爷爷,奸滑滑的滑头样儿更像你爹,聪明、执着、任性和稳重劲儿是娘的血脉喽!”大丫儿半真半假的问:“娘,好美色又像谁呢?”吉德嘻嘻地说:“像谁?魅力呗!”文静师太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男女都一样。大丫儿你是个有个性的好丫头,自个儿认准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碰一鼻子灰也不再乎,这点儿你很像娘啊!啊,扯远了。儿呀,叫老三搬到黄家大院住吧!你爹生前招老三当上门女婿,为的是让你二娘心里安稳踏实,才这样做的。这样,你就没烦恼了,老三顺理成章的继承了你爹的家产和产业,咱老殷家也算对得起吉家你大姑和大姑父一家子了。这恩咱得报,我看你爹也是早有这个意思的。你不说,心里是不是早就这么想了?”吉德搂住文静师太的肩膀说:“娘,你算猜到儿的心里去了。不过,俺还有个想法。老理儿说,女人嫁夫从夫,夫不在从子。俺虽不是二娘亲生,可也是殷家唯一的长子,她心里一定有这个想法,左右为难,不好说出口。俺想啊,把二娘接到吉宅来住,还不知二娘干不干呢?”文静师太哼着说:“还是我儿懂事理,理当如此。娘是不还俗的,你跟前儿得有个老人照应,孩子媳妇一大帮,娘也好放心。至于你二娘是不是这个意思,随你二娘意,你咋想,你就跟你二娘咋说?就是不搬过来,也把老三的房子好好拾掇拾掇,隔三差五的住一住也好,使你二娘无话可说。”大丫儿附合说:“娘想的是。你既然在‘公公’灵前当着大伙儿的面认了祖,归了宗,又恢复了殷姓,你就应挑起殷家的大梁,别忘了吉家对你的恩德。二娘虽是庶母,那你也是她的儿呀?就像心儿、龙儿们不也是如此吗?嘿,三国里有个三姓家奴吕布。殷吉德,你两姓家奴,还不上套拉磨?咯咯……”吉德听了,叫声“娘”,就追跑开的大丫儿,“你个小猪蹄子,敢借古讽今的骂俺,看俺不撕烂你的破嘴!”
大丫儿有意躲无意藏的,咯咯的被吉德抓住,她咯咯地缩抱着膀儿蹲下身子,笑成一团。吉德随势脚下一滑,跌倒大丫儿身上,俩人唧唧嘎嘎翻倒在高高的茅草丛里。
文静师太瞅着听着草丛里心爱的儿子和不过门的儿媳嬉闹的情景,心里充满了愉悦和忧伤,仿佛又回到当年和殷明喜在一起的喜悦和沮丧之中……
文静师太看出儿子表面的豁达,掩饰着心里沉重的痛,苦中作乐。这种痛,只有母亲能感受得到,那是一种寻常人难以忍受的拉肉碎骨之痛,呈现在脸上灿烂的笑纹里,也深深隐藏着蛛丝马迹的痛痕,无法掩饰。这种痛,从认母——母不认——又认母的痛苦过程中,己深深的埋在儿子心里了,母亲能平复一些也是微不足道的,这个烙印恐怕一生都难以平复了,直至带进棺材那一刻。
文静师太一步一步远离了吉德和大丫儿的嬉闹声,一步一步向殷明喜墓前走去,不大会儿,传来了“锵锵”的木鱼声和文静师太的凫水般悠扬的诵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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