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好办了。果然,黄教官笑着对我说:“小志啊,你算是为曾局解决了大问题。要知道这个案子在临江县和海州地区纠缠了好几年,临江县划归省城成为临江区之后,没几个月就和平解决。这给曾局在政治上带来多少加分啊!”说着还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
我刚想说两句貌似谦虚的场面话,可心里一激灵马上就把嘴边的话咽回去。黄教官会不会也和周哥一样,马上就打电话向曾局汇报呀?我必须要小心一点,我现在任何一点表现,说不定不出一小时曾局就会知道。
我思考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直到现在,我做的一切大多都是无意的,没有考虑那么多。”
“小志,你太谦虚了。”黄教官好像在恭维我。
在这六个星期中,最难受的就是晚上,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夜晚,我们大部分人宁可去站岗,不然就是疯狂的锻炼,练到熄灯的时候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为止。这样最好,省得我的人晚上睡不着觉,也省得他们“跑马”。我本人一直认为,一力降十会。只要力气够大,就不怕对手会什么拳术。
黄教官很不同意我这种观点,但他也没阻拦小兄弟们的积极锻炼。疯狂的锻炼带来的作用是巨大的,在六个星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都变得十分彪悍,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家就是那个一直瘦弱的苗小乔,看上去也强壮了许多,正在向猛男的方向发展。
看着他们,我想到如果当初隆庆帮看到的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还敢放高利贷吗?
我们这次军训是封闭式训练,所有小兄弟们的手机都上缴了。就放在我的屋子里,当然作为队长,我还是有特权的。可以向外打电话,但不能打给何李镇的任何人。所以这几个星期,我一直通过电话跟马先生和于爷爷他们保持联系。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外面形式的发展。隆庆帮已经全部退出建筑行业,现在就连来自隆庆地区的民工都找不到工作,因为没人敢雇他们。这样一来,何李镇师大工地上的工程就被转包给了江恩柱的公司。尽管利润不大,但作为进军省城建筑市场的第一步,还是值得的。
当然,我们谈的最多的,还是互相间交换对于曾局的看法。据他们说,曾局这个人心狠手辣。是个过河就拆桥的主儿。我听了有点不以为然,因为他们拿不出过硬的例子,说来说去就是当年曾局来调查靳九卿被杀案的事情。
这都哪一年的事儿了。我没去反驳二位老人,可他们说的话我却没怎么往心里去。然而不久以后,曾局自己用行动做出了最好的注解。
曾局是在军训即将结束的头天晚上把我找出去谈话的,当时已经熄灯了。就在我定好闹钟准备上床的时候,曾局来电话了,他让我立刻赶过去,有要紧事儿。曾局指定的地方是省城的第三看守所,我去的时候曾局已经到了。他让人把我带进去,一直进到主控室,让我在屏幕墙前面坐下。“你就呆在这儿!”那个带我来的jing官给我下了命令。
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可是在这里曾局的话就是规定,所以没人反对,我就在这里呆坐着看着墙上的几十个屏幕,很快曾局出现在其中的一个屏幕上。多ri不见的阚福林被带了进来。
乍一阚福林我差点没认出来,首先他瘦多了也老多了,从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干瘪老头。其次是神态完全变了,骄横和狂妄全然退去,只剩下谄媚与恐慌。这种表情我在李学忠的脸上早就领教过,他一见到曾局就嘴皮子翻动,也不知在说什么。这时候过来一位女jing,递给我一副耳机。
插上耳机,我立刻听见阚福林在苦苦哀求:“曾局,看在过去的份上,您能不能饶我一命?”
曾局的表情很冷酷,话倒是公事公办:“根据我们转送检察院的材料,法院不会判你死刑。”我觉得很奇怪,既然法院不会判死刑,他阚福林求曾局饶命干什么呢?还是阚福林自己给出了答案:
“这我知道,可是我听说这次要把我送到海山监狱去服刑,那可是平海帮的地盘,我到了那里活不过一年。”他说着看了看曾局的脸se。“您忘了?六年前是您亲自带领我们大家把平海帮彻底铲除的。”
听到这里我猛一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曾局,只见他威风不减,冷冷地注视着阚福林。我感到一股凉气从脚跟下面窜了上来。曾局一声断喝:“阚福林,你看看你还有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是我辜负了领导的信任,给领导带来很大的麻烦。”阚福林说着给金局掬了一个大躬。
“这不是信任和麻烦的问题!你们的所作所为严重地妨碍了社会秩序。跟那个平海帮还有什么区别?”
“可是曾局,隆庆帮已经解散了,帮会的财产也早已查封。您能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曾局不说话。
“我再给公安局捐二十万。”
曾局不说话。
“四十万?”
曾局还是不说话。
“八十万!曾局,您不能让我老婆孩子去要饭呀!”
这次曾局发话了:“你有几个家?”
“就两个,一个是少年夫妻,一个为我养了儿子,继承了老阚家的香火。我两个都要养。”阚福林卑微地回答。曾局还是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那就二百万。再多我出不起了。”阚福林舍老本保命。
这时候曾局总算发了慈悲:“这不是几个钱的问题,只要你认罪服法,一切合理的要求都会得到考虑。”
“唉,谢谢曾局,感谢zheng fu!”阚福林跪下来一边磕着头一边说,看着他那样子,不由让人想起“磕头如捣蒜”这个成语来。
阚福林的样子真让我恶心,但这件事情对我的震撼却远远超过了恶心的感觉。屏幕上还在演什么戏我已经不想看了。真没想到,阚福林原来也是曾局的人!那么六年前覆灭的平海帮呢?肯定也是曾局的人。
我不由地想到,曾局今天把我找来,亲自演这么一出戏给我看,目的是什么?是在告诉我,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也可以由他随时随地收回去。只要他感觉到我不忠或者不中用,就可以随时随地扶植起一轮新的势力来取代我。而且不光是取代,只要他愿意还可以杀我于无形之中,只要看看阚福林提到海山监狱的那份恐惧就可以明白了
。那么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我的势力还没有起来,曾局一定是等着我表忠心,问题是如何表达这份忠心。不能像阚福林那样,那多没文化,而且曾局也已经看腻了。突然,我想到了一个词:“党指挥枪”。对!就从这里入手!
就在我琢磨着措辞的时候,曾局让人把我叫出去了。直到上了曾局的车我还没想好应该怎样来表达这个忠心。看到他的车里挂着毛爷的像,立刻就有了主意。
“曾局,这几天我一直在看太祖的书。”
“嗯,太祖?什么太祖。”曾局愣了,显然是反应不过来。
“就是本朝的毛太祖啊,现在都这么叫。”其实这话也不尽然,我这是想逗曾局开心。
“真有意思,看来我是老啦,跟不上形势喽。好吧,你就谈谈学毛选的心得体会吧,我还从来没听过你们这一代人讲用呢!”曾局没有像以往那样大笑起来,只是有些感慨。
毛选?讲用?这下轮到我不懂了,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因为我凭直觉感到,我和他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太祖的书我其实也看不懂,里面有好多东西都不知道。不过我只看懂了一句话,那就是枪杆子永远听党指挥!”
曾局对我的回答肯定非常满意,因为他用自己的车把我一直送回了训练基地,还让别人开着我的车在后面跟着。现在我发觉,曾局其实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以前之所以喜欢和我多说话,那是抱着一种逗小孩的心理。现在他把我当大人了,所以话就少多了。看见这个变化,我的心里沉甸甸的,感到了肩上的分量,也感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军训的最后一天也和往常一样,早上起来晨跑,然后是整理内务,排队唱歌吃早饭。谁都知道今天我们就要回去了,可是谁也没问为什么还要晨跑,还要排队唱歌。也没问吃完早饭以后是不是还要出cao。一直到吃完早饭,像往常一样在cao场上列队完毕以后,才由总教官宣布,本次军训到此结束。
一时间,大家都站着不动,谁也没有说话,六周以来我们对这个基地已经有了感情。马上就要离开了,心里都有很深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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