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浩天拉着尔沐钻了几条巷子,进到了一条死巷。
要是他一个人,早就摆脱朱书伦跟他的侍从了,可如今带着她,脚程慢了许多。
他这人不惹事,也从来不怕事,想当年在宫宴上为了替定安侯府世子继慕声解围,他可是毫不犹豫的得罪了一帮贵公子,朱书伦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县的儿子,他又岂有畏惧的道理?要不是职责在身,不得不低调沉潜,他也不会避着了。
“快把他们找出来!”
听到朱书伦的声音,齐浩天情急之下将尔沬塞到两道墙之间的缝隙里,那缝隙宽度不到两尺,但若是挤一挤,也是够的。
他将她圈在他与墙之间,紧贴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及心跳。
“公子,我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
“人呢?快给我找!”
巷子外头传来朱书伦跟侍从的声音,可尔沫却觉得只听见了自己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上次跟男人靠得这么近是什么时候呢?不,她就连跟前男友都不曾如此亲密,这让她有些难为情地想要挪动身躯。
“别动。”齐浩天低声道。
他几乎是用气音说的,但因为两人靠得很近,她听得意外清晰,更明显的感觉到他吐岀的热气拂向她,这让她的心跳越来越急,也越来越重了。
她的鼻尖顶着他结实的胸膛,呼吸灼热而急促,她试着抬起头,以免自己窒息,却迎上了他幽深的目光。
她心头一悸,脸颊潮红,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心慌意乱,急得想推开他,可他却把她圈得更紧。
“别动,他们还没走。”
虽然已经听不见朱书伦他们的声音,可看见尔沫那羞赧又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再加上感觉到她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的身躯,他竟有种不想放开她的念头。
即便他踏遍四海五湖,见识过不少姜女,但他从不贪恋女色,而且向来只有女人主动对他示好,他却不曾对谁积极过,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一般的丫头,能够撩动他的心思。
尔沫羞恼地警告道:“你别想占我便宜。”
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她,他唇角一勾,“我像那种人吗?”
“你不就是那种人吗?”她没好气地反问。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刚才还冒险救你。”他故作可怜。
她非常不以为然,“你根本是逃!”
“识时务者为俊杰。”齐浩天又道。
“这是怕事之人的借口。”尔沫据理力争,“明明是他不对,为什么我要跑?”
他笑睇着她,“因为他是知县朱博的儿子朱书伦。”
闻言,她先是一怔,随即皱起秀眉,“因为这样我们就得让走?他身为知县之子,难道不知道在街市纵马会危及百姓的安全?”
他欣赏她的勇敢正直,但不能让她坏了他的大事。
“他若是知道,又怎会在街市上纵马?”
“就因为他不知道,总有人该告诉他。”
“总有一天会有人“告诫”他的,但不是你。”齐浩天的神情看起来轻松自若,却又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严肃,“他终究是恶势力,要是你真和他杠上了,肯定有你受的。”
“我不怕,难道崇安县城没有王法?”
“他爹就是崇安县城的王法。”他提醒道,“你想想,要是他真找起麻烦,困扰的是谁?”
尔沫脑子转了,突然意会过来,“你是说……”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齐浩天温柔一笑,“你是春姨的人,就不怕朱书伦假公济私,利用他爹的权势找春姨的麻烦?”
他这么一说,她明白了,真心地道:“对不起,我……我真的太鲁莽了。”她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慎密的心思,不禁对他心生佩服。
他没趁机揶揄她一番,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你就是这么直率,想说什么就说,错了就认错,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他的重点是她的直率,可她却莫名专注在喜欢这两个字上头。
天呀,她到底哪条筋不对?
“那个……”尔沫不让自己多想,故作镇定地问道,“他们应该走了吧?”
“别急,也许还在附近。”齐浩天低声回道,“现在出去,说不准就被他们碰上了。”
“……喔。”她顺服得连自己都吃惊。
“别说话了,等他们走。”他低沉的噪音在她耳边响起。
尔沫软软地又应了声,“喔。”
齐浩天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失心疯,居然这样占她便宜,是的,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想占姑娘家便宜。
他喜欢把她揽在怀里的感觉,暖呼呼的,让他觉得心里很平静。
贴在他胸前,尔沫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一开始是那么的紧张羞窘又排斥,可不知为何却越来越感到放松及安心,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昨天她值晚班,才睡了几个时辰就跑出来逛街,又跟着他跑了好一段路,现在一安静下来,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她竟不小心恍神了。
当她听见呼噜声,她吓了一跳,因为那是她的呼噜声。
老天,太糗了!她居然睡着了,还打呼噜。
就在她懊恼的时候,他突然后退一步,害她一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前扑。
“啊!”幸好她平衡感不错,立刻稳住脚步。
“你睡得很舒服吧?”他坏心眼的说。
什么?他是故意的?看到他那促狭的模样,她羞恼地狠狠瞪他一眼,用力推了他一把,气呼呼地走了。
齐浩天胸腔里奔窜着一股热流,感到无比愉悦,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尔沫,我等着吃你的肉包子呀!”
尔沫没回头,只举起手,比了个不雅的手势。这不是她平常会做的事,老实说,她有点小小后悔,但幸好他看不懂。
尔沫买了一些寻常的食材,再买来豆浆取代水,在柴房外起了简单的灶,趁着工作闲暇之余做起包子,有荤有素。
她先是请春姨及澡堂的姊妹们品尝,大家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直说她的包子比金贵肉包还美味。
以往为了方便深夜来洗澡的客人,春姨会买来外面铺子做的点心提供给客人,但因为尔沫蒸的包子好吃,她便开始使用尔沫做的包子招待客人。
尔沫知道自己能开始做包子,都是齐三的功劳,她打从心里希望他是第一个吃到她包子的人,只可惜在炊具送到澡堂来之后,他就没出现过。
她想,他又不知道到哪里去逍遥了。
不到一个月,尔沬做的豆香生机包子已成了澡堂的一大卖点跟特色,许多客人上门就说要吃她的包子,还有人询问是否可以订购。
眼见她的包子如此受欢迎,春姨便不再让她服务客人,要她专心研发制作各种口味的包子。
从前在家里忙寸,她总是千百个不愿意,一心只想考上空姐,离开她家的包子店,真没想到穿越后,竟能在制作包子上获得成就感,并此谋生,命运啊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这天尔沫刚蒸好几笼包子,春姨突然来找她。
“小沫,你就做到今天吧!”春姨说。
“咦?”尔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疑的看着她。“春姨,你要……辞退我?”
春姨点点头,“是的,你就做到今天了。”
在澡堂里做包子、卖包子,尔沬觉得很快乐,还以为能待上一段时间,等能力可及时再开家小店,没想到如今还没能清偿齐三帮她垫的三十两就要被赶出澡堂了。
“春姨,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尔沫心急地追问,忧心全写在脸上。
春姨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你跟我来。”
尔沫忐忑不安地跟在春姨身后,随着春姨离开了澡堂,走了好几条街道,越走,她越是心慌,几次想发问,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回肚子里。
春姨要带她去哪里?该不是连澡堂的柴房都不准她住了吧?
没多久,她随着春姨来到黄水街上的一家小店前。
这是间夹在两间大店面之间的小店,店面大概只有四、五公尺宽,是间有点老旧的木造房子,且看起来闲置已久。
“春姨?”她疑惑地看着春姨,“这儿是……”
“这儿就是你的包子店。”春姨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伸岀手抓着她的肩膀,眼神温柔而坚定地望着她,“丫头,你一个清白的姑娘在澡堂工作并非长久之过,难得你有此长才,待在澡堂真是埋没了你。”
“春姨……”尔沫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完全懵了。
“这间铺子又旧又小,一直没有人肯租,所以屋主愿意用便宜的租金出租。”春姨拽出一把钥匙给她,“喏,去开吧!”
尔沬微微颤着手接过钥匙,转身打开了门上的大锁,推开门,屋里深度约有六、七公尺,后面还有道楼梯通往楼上的阁楼。
“虽然不大,但应该够你放置炊具,楼上有个小阁楼,睡觉不是问题。”春姨拍拍她的肩,“地点虽然不是很好,但你的包子在澡堂也算是做出口碑了,饕客自会闻香而来,没问题的。”
尔沫觉得心情像是洗了一场三温暖,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感动也激动,忍不住红了眼,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丫头,春姨会是你的第一个客人。”春姨笑道。
闻言,尔沫再也忍不住泪水,伸出双手紧紧抱住春姨,“青姨,谢谢你,谢谢……”
春姨爱怜的拍拍她的头,笑叹道:“别谢我,真正使力的人不是我。”
尔沫退开来,错愕的问道:“不是春姨?那是……”
“虽然他不让我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一声,毕竟全都归功于我,我也过意不去。”春淡淡一笑:“是齐三。”
尔沫难掩惊疑,“齐三?”
“嗯。”春姨点点头,“这铺子是他离开前找的,便宜的租金也是他跟屋主谈的,不过他担心你不接受,要我别告诉你。”
尔沬现在不只是惊讶,还莫名有点悸动,要不是他带她去买炊具,她不会开始制作包子,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便有了客源,如今他还帮她找了这家小铺子,让她可以离开澡堂,经营自己的包子事业,他这么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只因为他喜欢帮助无所依靠的姑娘?还是……有其它的原因?
“春姨,他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春姨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我也不敢妾加揣测,但我想……他应该不是想从你身上图什么,大概就是觉得有乐趣吧!”
“乐趣?”她不解地眨眨眼。
“他那个人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应该不是坏人。”春姨拍拍她的肩,鼓励道:“你就安心的接受他的帮助,好好经营你的包子店吧!”
尔沫用力点点头,坚定地道:“青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你一定能成功的。”
就这样,尔沫在黄水街开始了她的包子生意,店名就叫作“无名小站”。她很想当面向齐三说声谢谢,可是一直没等到他现身。
虽是初初创业,但因为在澡堂时已有口碑,许多曾经在澡堂吃过包子的人都会特地来买包子,一传十,十传百,她做的豆香生机包子每天都销售一空,供不应求。
一个月过去,无名小站不只有了固定的客源,每天还有慕名而来的新人,而且以往在金贵肉包消费的人,也被她那物美价廉、料好实在的包子所吸引,成了无名小站的常客,经常把小小的铺子挤得水泄不通。
这天,江三郎从春姨那儿得知尔沬在黄水街卖包子,便来了。
尔沫见到他,热情的打招呼,“江爷,好久不见。”
想来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江三郎了,他就跟齐三一样,总是来来去去,难寻其踪,不同的是,她不会突然想起江三郎,但齐三的身影却时时无预警地钻进她脑海里。
“唉呀,真不得了。”江三郎看着她这不起眼却门庭若市的小铺子,啧啧称奇:“春姨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就成了包子店西施了。”
她不好意思起来,“江爷这是笑话我了。”
“春姨告诉我你的肉包子十分美味,要我无论如何定要来尝尝。”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蒸笼,“有什么推荐的?”
尔沬马上从蒸笼里取出一颗热腾腾的豆香猪柳包,“江爷尝尝,给点指教。”
江三郎接过包子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是太美味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太哥会骗你吗?”江三郎几口便将包子吃完,“我说尔沫呀,你还有多少包子?”
尔沫点了一下剩余的总量,“只剩十三个,荤七素六。”
“那好,全给我了。”
她惊讶地问道:“江爷一个人吃这么多包子?”
“当然不是。”江三郎一笑,“我经常买包子救济一些穷人及孤儿,这是要送给可怜人吃的。”
闻言,尔沫露出钦佩及崇敬的麦情。“原来如此。”
她开始动手将包子一颗颗放到油纸上,包好后再交给他。
“多少钱?”
“一两。”
“才一两?”
“既然是行善,也算我一份。”尔沫笑道。
江三郎也跟着笑了,“你真是位好姑娘,老天爷会保佑你事业亨通,财源滚滚的。”
“谢谢江爷金口。”
“那我先走了,你忙。”江三郎说完,带着十三颗包子走了。
尔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淡淡一笑,低喃道:“真是个好人。”
包子都卖完了,她开始收拾店面,忽然,她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她停下动作四处张望,却没发现任何人,她想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便也不以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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