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也不长啊……不知道陆崇为什么这么怕疼,自己随便一碰他就发出难受的声音。
陆崇拉开她的手,只当她无知者无畏:“没事,你别到处乱摸就好了。”
“谁稀罕!”常安重新躺回他的怀里,不屑的哼哼,想起什么,她又继续八卦:“那有人说霍廉杀了自己的大哥,这是真是假?”
“很大概率是假的。”陆崇摸着常安的一头小狗似的卷毛,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毕竟这霍廉十几年卧薪尝胆都试过了,又何必急于一时,等老爷子不再管事了他再弄死老大岂不更好?其实但凡有点心智的人都知道,当局者迷罢了。”
“倒也是。”常安觉得霍廉也是因祸得福,从小放养在外面长大,不见得比娇养起来的少爷公子差多少。
“我看这样倒也好。你看啊,正因为霍老爹跟霍老大的庇佑,老三头脑简单,老四人事不通,倒不如像霍廉一样从小放养到外面历练了,这霍家老爷子实在不算个聪明人。”
见常安分析得头头是道,陆崇忍不住去捏她的脸:“我们常安懂得还挺多!”
常安现在很喜欢钻陆崇的被窝,伸手给自己和陆崇掖了掖被角。虽然她对于低体温习惯了,但周身暖和的滋味还是舒服的,“可是——”
陆崇伸出两指捏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别可是了,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
“你嫉妒了?”常安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她抬头,看见陆崇冷峻的眉峰,以及低垂的眼眸,忍不住心头一软:“……我救他是因为想弄清楚他身上的疤,我跟你讨论他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身世像故事里写的一样精彩。”
常安伸长脖子去啄他生了些胡茬的下巴,嘴甜道:“我不喜欢别人的,我只喜欢你。”
“知道了。”
陆崇终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扣着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多睡会儿吧,这几天应该累坏了吧?”
身处温柔乡,常安的思绪飘到了别处,试探道:“……可是陆崇,我与常人不一样的……我…”
我是妖怪?我是一百多年前的人?
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不一般。”
“不是,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是怪物呢?”
“妖魔鬼怪我都喜欢,你就别乱想了。”
陆崇捂了捂她忧愁的眼,忽然觉得自己瞒下这一切,对她来说也不全是好的,有些东西或许应该告诉她的。
“你现在说的倒好听…”常安打了一个呵欠,“哎呀…我还真有点困了。”
常安觉得陆崇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被他一说自己好像真的挺累的。
陆崇将常安的脑袋往上移了移,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自己也抱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天是阴天,天色很暗,光线并不充足,十分适合睡觉。
外面是萧瑟的风声,擦过窗玻璃发出尖利的呼啸,深灰色的窗帘半开着,只有一部分光能照进卧室。卧室里氤氲着温暖的气息,两道清浅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
第35章
这个冬天格外冷,才刚入冬,气温就骤然降了下来。
好在陆崇的枪伤赶在入冬之前养好了,与此同时,救济会的事情也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
陆崇以会长的名义召开了紧急会议,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商会成员重新敲定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提前将粮食物资发放给难民。
唐世南似乎很有干劲儿,脸上总是喜滋滋的,连忙领了钱款跟各位告别之后就去置办物资了回家后,陆崇又给霍家老先生打了电话,提醒他尽量注意降温的事情。毕竟北方降温了,南方也是时间的问题。
这倒不是什么瞎好心,商业上原本就是不分南北命脉相关,安抚好百姓更是有利于商业的发展。
霍仁海询问了江北救济会开放的日期,陆崇如实告答,霍老先生道了谢后便挂了电话。
陆崇没有立刻挂断,听着电话里的盲声觉得奇怪——总感觉霍仁海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陆崇请来了周擎宴,准备告诉他唐世南的一些小动作。
常安坐在小几前嗑瓜子,两个男人坐在茶几的另一头,不知讨论什么,反正热闹极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常安的小别墅成了这两个男人秘密幽会的地方。
常安心里不是滋味,挪了挪屁-股,凑到陆崇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我说你为什么好心送我小洋房,原来是方便你们私底下约会,看不出来啊陆先生,你的小算盘倒是打的啪啪响呢。”
陆崇手中拿着厚厚一摞纸,正好用来敲她的脑壳:“啧,你这丫头有没有心,我是为了谁你心里不清楚?”
常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反驳道:“我当然有心,不信你摸——”说着就拿起他的大手,作势要往自己的小胸脯上按。
她当然有心。
旁边的周擎宴用手抵着嘴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们两个收敛一些,毕竟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常安自然不会真给他摸,她只会些勾搭人的假把式。
见周擎宴找存在感,饶有兴致地问他:“上次舞会上那个美人还好吗?周先生的眼光真是两个极端,不是找唐莺那样地下的,就是找美人那样天上的。”
周擎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陆崇不等他作答,故意找他不痛快,话中有话道:“你想什么呢,那个人叫楚楚,是周先生的继妹。连继妹都不放过的那叫畜牲,你说是不是,周先生?”
常安放下瓜子,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巴:“真的吗周先生?”
周周擎宴一想起楚楚就头疼,随手从果盘里抄起一只橘子朝陆崇扔过去:“你-他-妈就知道找我不痛快!不谈正事我可回去了。”
“回去?找楚楚吗?”常安懵懂的眼里夹着一丝不怀好意。
周擎宴无话可说,朝他们大吼一声:“你俩可真不愧是天生一对,都够损的!”
陆崇见好就收,继续跟他说正事。
“其实呢,基本上每一年的救济会都少不了唐世南,不是筹备善款,就是采买物资,要么就是放粮食。反正不在这个环节,就在那个环节,终归是少不了他的事。”
“唉,救济会这里面的油水可不小。”
周擎宴叹了一口气,最近几天因为楚楚的事情心烦,烟抽多了就有了点烟瘾。但在陆崇明令禁止抽烟的情况下,只能将一只未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过过嘴瘾。
“这里面可不仅仅是一点油水的问题,说是民脂民膏也不为过。唐世南多征集善款不说,他还打着赈灾的名义逼迫商家按照市场价格的一半将粮食卖给他,买的很多,但真正发放出去的粮食估计连一半都没有,剩下的他要么私藏起来,要么转手卖到别的地方。你看——”
陆崇将手中的资料反过来,随手拿钢笔给他计算:“……这一转手就是四五倍的利润,按照这样来算,每天的纯利润也得一万多大洋,这还是不加被他私藏起来的那些善款。”
周擎宴原本觉得不算太多,但被陆崇这么一演算,最后的数字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他满脸诧异:“唐世南这老头子野心确实够大,明明都半截埋到黄土里的人了,还整天净弄这些不义之财,难不成还能被他带到土里去不成?”
不得不说,这国难当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些从事商业的人实在是有钱的不得了,相比之下,他们这些行伍之人倒显得像是穷光蛋。
就这一万块大洋,光军饷就够多长时间了?他老爹一个陆军总司令的工资也才七百多块!
他家里有钱那是因为攒了好几代人,可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人家来说,唐世南这不到一个月时间贪出来的,是他们几辈子也赚不来的。
果然,跟陆崇合作是他前半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成州那边又开始打仗了,战事吃紧可能又要征收税款了。也就是成州离江北还远,这些狗崽子们还能多蹦达一会儿。”
周擎宴叹了一口气,有人为了安宁抛头颅洒热血,但也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将穷苦人民的生命看得一文不值……
“成州啊……”陆崇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周擎宴一眼,“听说去年唐老爷刚在那边花三十万大洋买了一栋别墅,估计还没住过人。”
周擎宴也看了陆崇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那好办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他尽一尽家国大义。”
常安那边吃完了瓜子,又开始吃橘子,毫不嫌弃地捡起被周擎宴丢到陆崇脚底下的小蜜橘,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跟他们透漏风声:“其实呢,我偷偷去过唐家,唐家有些奇怪,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们信不信鬼神之说,但唐家确实不一般。”
常安一边说一边抓过一把松子递给陆崇,陆崇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那是给他吃的,任劳任怨地给她剥壳子。
对于常安说的话,陆崇自然是信的,可周擎宴不信,笑话她:“鬼神?看你这小姑娘穿衣打扮为人做派都挺新潮的,怎么还信这些东西?”
“是我高看你们了,毕竟像你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自然难以达到我这样的境界。”
常安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呢,唐家的某个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密室直直地通向后花园,而后花园的位置有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古代的修道之人几乎人人都十分向往找到这样的地方——”
常安怕他们不信,继续给他们讲述霍正被绑架到密室的事情,讲着讲着忽然戛然而止。
“……我记得霍老先生曾经说过,唐世南去江南拜访过他,可是……我从密室里救出霍正,好像也是那段时间,所以说唐世南早就在计划了,我总觉得霍家有危险。”
如果唐家抓霍正不是个人恩怨,而是想针对整个霍家的话,那就可怕了。
陆崇早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只是被常安这样一说,脑中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线——他原本以为唐世南只想要江北,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他对霍家的计划。
周擎宴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之前听唐莺说过,唐家好像一直供奉着一位‘老佛爷’,而奇怪的是这位老佛爷不是什么信仰,而是确实是存在着的一位人物,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因为唐家会定期大规模的往西南方向的山里运送一些物资。我原本想继续问下去,但唐莺说一切都是她父亲在操办这些事情,她自然就一无所知了,甚至连唐世南唯一疼爱的那个小儿子也从来没有插过手。”
常安皱眉:“西南方向的山?断头山?”
“你知道那里?”
“谈不上,我只知道那里有许多游魂。”
周擎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忽然信了宁县对于这“仙姑”的传言:“那里确实死过很多人,据说山上曾经有个村子,一百多年前遭到土匪血洗,后来那座山就被占了。”
常安跃跃欲试:“改天我要去看看。”
陆崇按住常安摇来摇去的脑袋,正色道:“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南方有些势力在蠢蠢欲动。”
接着,陆崇顺了顺思路,讲出自己的猜测:“唐世南大概是想先把霍家内部搞垮,然后武力占领收入自己囊中。只是如今没了霍正做要挟,他可能要重新改变计划了,至于断头山——”
还没说完,陆崇看见旁边的常安乖巧地将右手举了起来,示意自己有话要说,陆崇道:“你说。”
常安低头绞着手:“真的霍正是被我救出来了,但我又在里面放了一个假的。如果单纯是绑架的话,不交流不接触,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既然人质还在,那唐世南应该还会按照原计划,用霍正去跟霍家换取一些东西。至于报纸上说霍廉与他勾结一事也就有迹可循了,估计是他自己传出来的,借助霍家内部的裂缝贼喊捉贼,目的是为了让霍家狗咬狗,自己削弱自己。”
常安四处看了看,还好霍正没在家,没听见陆崇说他们狗咬狗。转念一想才想起来,霍正去了陆公馆,不知为何,他最近总跟林逸阿齐凑在一块儿。
周擎宴则是听得一脸懵,可看出自己是个外人,他们两个才是一家人了——他的思绪还停留在“真的救出来了,假的还在里面”那断。
周擎宴虽然听不大懂,但并不影响他知道大体上说了什么:“那照这样说,那老头子也太贪婪了,既想向南吞并霍家,又在江北暴力敛财。”
陆崇冷笑道:“只怕他贪心不足蛇吞象。”
“可是——”常安伸手拉了一下陆崇的袖子,脸上带着一丝迟疑:“……断头山上可能真的有活佛,传说中占山为王的土匪大概就是那所谓的活佛。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能让唐世南这老狐狸为他所用。”
周擎宴脸色大变:“所以说,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活佛在操纵唐世南,野心大的不只是唐世南,还有那尊活佛……”
陆崇眯了眯眼:“唐世南倒是不足为惧,只是他背后的人大概是一股很强的势力。敌人在暗我在明,以后凡事都要小心了。”
陆崇送走忧心忡忡的周擎宴,返回来对常安说:“所以,我没有调查出来的那些要追杀你的人,大概也是那活佛派来的。”
常安点了点头:“就是不知这活佛是何许人也。”
陆崇沉吟片刻,对常安说:“这段时间先搬到陆公馆住,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
常安见陆崇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再矫情,乖乖点了点头,转身去房间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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