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

09:17 我找到了。
12:15 你起得可真早。
12:15 找到甚么了？
12:15 暗门。
12:16 有好几个。
朵拉收到‘路加’的讯息后发送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12:16 是你那个朋友找到的？撒那？
12:17 对:)
12:17 天啊。我没想到你们真的能做到。
撒那笑了笑，看着表盘上的投射屏幕。然后他注意到朵拉一直在输入，却没有发送任何东西。
12:19 怎么了？
12:19 ……
朵拉似乎还在思考。过了会她才发出讯息。
12:20 有件事你或许应该提醒一下你的朋友。
12:20 关于甚么？
12:20 说吧。
12:21 我不了解他的持有者是个怎样的人。
12:21 可是一个机器人表现得太过聪明可不是甚么好事。
12:22 我的意思是……一般人的确希望自己有个聪明的机器人。
12:22 但你的朋友有点太超过了。
12:23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撒那明白她的意思，但他还是不禁问道：
12:23 为什么？我们不是你们的创造物吗？
12:24 我想人类只是想知道自己作为造物主的界限，而不是希望被所造物超越。
就像上帝禁止阿当和夏娃吃善恶树上的果子一样(1)。
12:24 行吧。
12:24 我会转告他的。
12:25 谢谢。
撒那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他匆匆打完最后几个字，然后把投射屏关上。
朵拉说他聪明得有点超过了，这或许是对的。至少他清楚莉莉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一点似乎愈发难以隐藏——
这时撒那正看着躺在床上的路加，静待启动程序完成。虽然当中还有变数，但撒那对此信心满满。尤其在得到朵拉的协助后，撒那在机器人知识的学习上，简直一日千里。他太熟练了，就像很久以前已经学习过一遍。
“好了，”撒那看着路加，小声地说，“醒来吧。”
撒那刚说完就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路加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正来回滚动。
撒那惊喜地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又喊道：“路加！”
路加的身体定了定，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神态笨拙，十分的无知懵懂，眼睛环视了四周一遍，最后才落在撒那身上。
“路加？”
路加打量着撒那，似乎想了许久，才微微笑道：“嗨，老朋友。”
他做到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撒那彷佛被一阵狂喜击中，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嗨。”
然而下一秒他的快乐就被另一种情绪掩盖——他可以和莉莉分享他的喜悦吗？莉莉知道了会怎样想？
他思考着，忽然听到跟前的路加说道：“莉莉。”
撒那抬头，朝路加的视线看去，见莉莉正站在门边看着他们。
“你做到了。”莉莉说，表情平淡，似是早有预料一样。
撒那看到后，走到莉莉跟前，顺手把门带上。
“……莉莉。”
她看着局促不安的撒那，笑了笑，说道：“你应该高兴的。你找到了吗？”
“找到甚么？”
莉莉因为他的话皱了皱眉，“路加持有者的坟墓。这不是你做这些事的原因吗？”
“是，可是——”
“可是甚么？”
“如果我可以修复路加……我为什么还要把他埋葬？”
莉莉的脸色沉了沉，似乎有些生气，“你忘了这是路加的愿望？”
撒那垂下了眼，没应声。
“你总是这样。”莉莉说。
总是？
撒那听到后，伸手想碰一碰莉莉，可是她却躲开了。
“你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对吧？”
撒那摇了摇头，试图解释：“我只是让路加重新启动了，其他的……我还需要时间，我会找到爱蜜莉的坟墓的，”他说着叹了口气，“我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莉莉打量着他，似乎对他并不信任，过了一会她才说道：“随便你。”然后走开了。
他看着莉莉走开的背影，又想起了朵拉说的话——她说的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莉莉似乎因为路加的事而有些冷淡。撒那尝试跟她解释，但她只是懒懒地没甚么回应，好像对这事已经没了兴趣一样。
一时之间，撒那也不知该怎样应对。于是他便把更多时间投放在路加身上。路加虽然被成功重启了，但是他大部分的功能还没完全恢复正常。路加现在看来就像是维修店里那些接待机器人一样，只能进行有限的交流。
“记得爱蜜莉吗？”撒那问。
路加摇了摇头。
于是撒那放了那首歌。
“有印象吗？”
路加又摇了摇头。
撒那看着路加，叹了口气，他原来想着能从路加这里多少知道些线索。因为要从系统复原被删除的记忆存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路加盯住撒那丧气的脸，不禁问道：“这很重要吗？”
撒那听到后苦笑了一下，“对你来说很重要。”
“可是我忘记了，所以……已经不重要了吧。”
一瞬间，撒那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恐慌——让机器人忘掉一个人是多么容易的事。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思绪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莉莉，”路加看着大门说，忽然又笑了笑，“我喜欢她。”
“最好不要。”撒那说着，皱了皱眉。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他说完便起身走向大门。
“好吧，”路加耸了耸肩，“你的。”
这时撒那已经走到门前，他一打开门便见莉莉又换了个发色，是粉红色。她显然打扮了一番，看着就知道她准备要出门。
撒那以为她又要独自出门，不禁皱着眉问：“你要出去？”
“是，”莉莉应声，又拉了拉他的手，“你和我一起去。”
她看来心情愉悦，似乎已经忘了几天前的事。
“去哪？”
“约会，”莉莉把他拉进他们的房间，然后又对他说，“去准备一下。”
“约会？和谁约会？”
这时莉莉伸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脑子不管用了吗？当然是我和你约会啊。”
撒那听得愣了愣，摸着额头问：“约会……为，为甚么——”
“今天是我生日。”莉莉笑着对他说。
她说得一本正经，然而撒那知道她完全是胡说八道。上次在所多玛进行修复时，撒那看到过她的身份证明。现在距离她的生日大概还有八个月。
可是撒那自然不会揭穿她。
莉莉看了看他，忽然又拉住他双手道：“说吧。”
撒那没明白，犹豫地问道：“说甚么？”
此时莉莉踮了脚尖去吻他的脸，轻声道：“生日快乐。”
他现在才会意，就势回吻了她，又顺从地道：“莉莉，生日快乐。”
(1) 《创世纪》阿当和夏娃原来生活在伊甸园里，上帝对他们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可是夏娃受到蛇的诱惑，偷尝了禁果，又把果子分给了阿当。蛇说：“你们不一定死，因为神知道，你们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们便如神能知道善恶。”
二人原来赤身露体也不觉得羞耻。然而吃了禁果后，二人知道羞耻，不敢赤身靠近上帝。上帝知道他们违背了自己的意旨便把他们逐出了伊甸园，让他们失去了永生。
你是撒那的话，会修复还是埋葬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