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很圆,星星很亮,满空璀璨落在两人眼底,在进士游街的晚上,贺巽没和一群朋友高歌畅饮,寻欢作乐,他选择和晴兰背靠着背,仰望星空。
两人都很开心骄傲,因为他们都一步一步稳紮稳打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晴兰靠着贺巽宽宽的背脊,像一道笃实的墙壁似的,让人感至无上安全。
“辅佐明君?好敷衍的梦想!”晴兰撇撇嘴。
“天下读书人的梦想,你竟然批评敷衍?”
他喝下一口烈酒,胸口暖了,那是昆叔亲手酿造的。
第一批酒已经送往北疆,很快地,他们将会赚个盆满钵溢。
将酒呈到御前的那天,皇帝激动地将贺巽从地上拉起来,说:“好阿巽,你是朕的福星呐!”
福星?贺巽也往后靠去,后面软软的、暖暖的女孩才是他货真价实的福星,好像自从碰上她,他就顺风顺水,行事无比顺逆。
“一身学问卖与帝王家,哪个读书人图的不是功名利禄?辅佐明君、造福百姓,不过是借口而已。”挤挤鼻子,晴兰不信这种冠冕堂皇的鬼话。
“是男人就会想做出一番志业,想名留青史,想要这个世间因为自己努力而变得更好,这种证明,不但能证明男人的本事与能力,更能让男人得到无上的自信成就。”
“与功名利禄无关?”
“只,要做得正确、做得够好,功名利禄自然会随之而来,但它们只是附属,并非目的。”
所以前世他支持周鑫,是相信周鑫能让百姓富足安康,而非为了求得从龙之功?所以他与周勤是截然不同的人,他要的不是权位,不是荣华富贵,他要的是改变,改变自己、改变百姓民生?
他竟是这么想的?这么不同一般的志向……天,他是英雄、是伟人,是她用一辈子也无法追上的人物。
“可是伴君如伴虎,皇帝怎容得下比自己更杰出优秀的臣子?”
“与其说伴君如伴虎,不如说伴君如导虎,把帝心往正确的事情上导,把皇帝往对的理念上导,把帝王导到自己身边,统一了战线,谁就是赢家。”
如此的君臣关系,是要有怎样的自信才能办到?她绕到他面前,盘膝而坐,看着他的脸,点点头、摇摇头后咬唇叹息。
“怎么了?”他又掐上她的脸,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双这么忧愁的眼晴?
“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问的距离不是一尺两尺,而是天与地、云与泥。”
“是吗?”他一直以为,她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待着,他一转头,就能看见她的笑容。
“手边,我当你是典范,我竭尽心力想要与你并肩同行。可是你这么强大、这么厉害,你脚步这么宽、这么稳,我怎么追得上?”早晚她会远远落在他身后,只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息。
贺巽握住她的手,摸摸她的头,认真道:“不必急,我会慢慢走,你慢慢跟,我往前一步,总会回头等你一步,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并肩的。”
多美好的话啊,突然觉得就算当不成他喜欢的女人,能与他并肩便也足够。
“你的梦想呢?当大商人?”贺巽问。
“这是其一。其二,我要还清恩情、还清负欠。其三……”她垂眉。
“其三?”他催促。
“你同意复仇吗?还是认为应该化干戈为玉帛?”
复仇?对谁?谁欺她负她了?贺巽拧眉,心中开始想像着千百种酷刑。
“人生苦短,该为自己活得潇洒,能放下便放下,不能放下就去讨回公道,直到心里满足便能解脱。”这个公道,他乐意为她声讨。
“复仇之后,就能快乐吗?”此生她与周勤没有交集,当生活一天天顺利,憋在心底那口气仿佛渐渐消弭。
“不是快不快乐的问题,而是复仇后就没有包袱,心无罣礙,自然能轻松自在,好好生活。”
所以周勤边得不好,她就没有包袱?就能得到解脱?
一个栗爆,敲掉晴兰的思虑,她挺上额头,憋屈道:“做什么打我?”
“你分神了,快说!谁对不起你,你想对谁复仇?”他打算把所有酷刑,在对方身上轮番演绎一边。
“只是假设,我一个小小女子能与谁结上仇?”她避重就轻道。
贺巽紧望住她,是不想说?和身世一样,是不能外传的秘密?她哪来这么多秘密?
“你还想去金城赌坊吗?”贺巽刻意问。
听到金城赌坊,晴兰立马弯出两道笑眉,她好想进去啊,可之前人才到门口就被护卫阻搁,她太小,并且性别不对。
前世她为了替周勤拉拢金城赌坊的老板,学会听音辨骰的本事,与赌坊老板搭上线。
郑平昌是个讲义气的男人,今生她也想同他建立交情,想将上辈子两人一起研究出来的新赌法搬上赌桌。
“可以吗?”她满眼全是期盼。
“不可以。”他不爽她的隐瞒。
被噎住,晴兰横眼道:“不可以还问。”
“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做啥?”
“我说赚钱,你信不信?我说结交有义之士,你信不信?我说那里会是我命运的重大转折,你信不信?”
她一句句问,他一次次摇头,这种话,相信才是傻子。
贺巽不是傻子,但半个月后,他带她上金城赌坊,用听音辨骰赚回十万两,她以十万两及数种新赌法入股,成为金城赌坊的二东家,从此银钱再不是她考虑开不开新店铺的原因,此乃后话不提。
这个晚上,他们说话、玩闹,他们分享心事,他很高兴在人生最得意的这天和小丫头一起度过。
月西斜、星渐落,她累得躺进他怀里,却还舍不得闭上眼睛。
环住她小小的身体,他说:“晴晴,我们当一辈子的朋友吧!”
笑着,她没有回答。
她喜欢“一辈子”,却不满意“朋友”,但她不担心,因为来日方长,因为他们都还太小,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长成他喜欢的模样,他会喜欢上她、爱上她,像自己喜欢他那样。
元禧二十三年。
蒲团上坐着一个留了两撇胡子,颇有几分清风道骨的男子。
他一身明黄衣裳,那不是普通人可以用的顔色,他慈眉善目、笑眼魅魅地望着面前的贺巽。
六年了,这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十八岁的贺巽体格高大健壮、脸庞刚毅,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两道剑眉,一抹英气,眉眼弯弯时格外生动,是个极俊俏的小伙子,只是性子太直,太冷、太刚毅,他认定对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他总是我行我素,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一心想为朝廷做事,即使顶着骂名也不怕。
很傻啊,傻得不懂结党结派,傻得不知道找个队伍站,可贺巽就是这么傻,傻到让皇帝不得不喜欢他、重用他。
皇帝曾问贺巽,“当官,你图的是什么?”
这问题恐怕是朝臣百官都想问的,他不求名、不图利,每回遇事就像个愣头青,皇帝让他往哪里就往哪里冲,明知道危险也不皱一下眉头。
贺巽在皇帝跟前认真想了半炷香时间,也亏得皇帝性子好,否则哪个人等得了,没想最后他竟是回答,“无忝祖先。”
多奇怪的回答,不就是个商户子吗?但他严肃正经的口吻,让皇帝起了追根究底的心思。
他说:“数十年前,曾祖父马上马下,为先皇开疆阔土,先皇感念先祖,封官赐爵。无奈祖父与父亲无志于天下百姓,最终丢了祖先颜面,微臣从小受祖母教诲,立志要将祖先的颜面给争回来。”
皇帝这才明白,贺巽竟然是忠勤伯的后代,父亲犯事,他幸运从人牙子手下脱身,更名换姓、一心上进,方有今日样貌。
这次贺巽再度立下大功,皇帝乐极,因为贺巽终于有求于自己。
“这可是桩大功劳,跟着你的那票人,升官的升官、封赏的封赏,你却只要朕为你赐婚?”
现在,以贺巽的声势,就算不赐婚也有许多人想与他联姻。
“是,求皇上成全。”贺巽一揖到地。
几个月前朝廷派他南下修堤防,江南水恶,朝廷屡次派官员下去治水,可年年修,次次毁,所有人都说自己已竭尽全力,但每年秋汛依旧酿出灾情,差别只在灾情严重与否。
然灾情与堤防无关,而是看雨水下得多寡,雨水多,灾情大;雨水小、灾情小。
皇帝在位二十几年,就没有一年是平安度过,他也想当个好皇帝、想留下好名声,无奈底下官员无能,朝廷三年一次选才,选上来的家伙没几个顶用的。
去年皇帝问:谁愿意下江南修提防?
谁不晓得这是个肥缺,无数官员抢破头,明里暗地竞争,全想谋此差事。
皇帝正愁着让谁去呢,贺巽献计,说让办差的官员出京前先立下生死状,倘若堤防修好,但今年秋汛再度酿灾,便革职砍头,以示负责。
此话一出,抢差事的官员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背地里把贺巽骂到臭名。
他犯下众怒,于是百官联名上奏,求皇上派贺巽下江南。
大家都在看好戏,等着贺巽搬石头砸自己。所有人全指向贺巽,使得他不得不签下生死状。
四年前考上状元时,他只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却屡屡与辅国大臣到皇帝跟前论政。
皇帝待他不薄,自然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与弹劾,有人想尽办法抓他错处,无奈人家回回差事都办的让人惊艳侧目,渐渐有那些聪明的,知道帝心所趋,愿意改弦易辙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贺巽搬络一票有野心、想要有所作为的年轻朝臣,渐渐形成一股新势力。
人越多越好办事,南下筑堤,他带的全是自己的人马。
今年秋天未到,虽说签下生死状的只有贺巽,但同行的官员比贺巽更紧张,各自派人到江南盯紧灾情。
哪知才入秋,雨水就开始下,一连十八天都不见雨停,江河滔滔,黄泥滚滚,人人都担心得睡不着,没想除几处小淹水之外,秋汛居然就这么平安过了。
消总传来,龙心大悦,皇帝封赏所有办差官员。至此众人越发坚定,贺巽虽只是个小小的四品官,可是只要谁愿意撸起袖子、一心一意跟着他干,定能升官发财。
皇帝谁都赏了,独独没封赏贺巽,今儿个让他过来,便是想问问他想要什么。
他竟然什么都不要,只求皇帝为自己赐婚。
看着匍匐在地的贺巽,皇帝笑得牙不见眼,没爹没娘的孩子,婚事得自己张罗,他偏把这事求到自己跟前,这是拿他当成亲爹看呐。
皇帝问:“真不想要荣华富贵?”
“回禀皇上,这些年微臣经商盈利,不需入朝为官便可享一世富贵。”
这话倒是没错。皇帝又问:“不想求升官?”
贺巽又道:“微臣若是值得,便是不求,皇上也会许以高位,倘若不值,尸位素餐,难不成要重蹈父亲覆辙?”
贺巽对父亲的怨,从来不在皇帝跟前隐瞒。
这可是个大把柄呐,一句不孝,再大的官也会被压得低头,他却不介意将把柄送到皇帝手中,这让皇帝看贺巽,怎么看怎么顺眼。
一年年下来,他待贺巽比待自己的亲儿子更信任、更宽厚,他对贺巽的倚重远远超过对辅国大臣,可惜他年纪太轻,否则皇帝早把李文良、夏成彰那票碍人眼的老贼给换掉。
皇帝呵呵笑道:“就没想过,让朕把忠勤伯的爵位还封于你?”
“微臣还年轻,没那么大的头,戴不了那么大的帽子。”
“哪就戴不了?元禧十七年的蝗灾、十九年的织造贪污案、二十年的民乱、二十一年……你帮朕做过多少大事。”
低头看着青玉地板,贺巽嘴角微勾。
他不求官,因为清楚皇帝虽无心朝政,但行事公平、赏罚分明,该他的,半点跑不掉。
见他不语,帝心更欢,“朕知道,你在担心那票老家伙是吧?”
短短五年不到,从七品编修变成四品鸿胪寺卿,升官的速度可谓前所未有。
御史上书,认为史无前例会乱了朝堂规矩。
前例?哼!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御史,倒是给他举个“前例”,看看那一念、哪个状元郎能像他那样,替朝廷办成一件件大事?
“微臣专心朝事,比起名位禄利……”他叹口气后道:“微臣更不愿意百官心存忌惮……”
话没说尽,皇帝却听懂了。
官员怕贺巽风光太过,总压他一头,贺巽担心,万一日后啥事都不让他碰,还怎么办差?他这是宁可积着功劳,日后一次提领。
就说这孩子聪明吧,倘若皇子们都像他这副模样,他早就立下太子,哪会至今仍让东宫虚悬?不过不要爵位、不想升官都没关系,当皇帝的总不能寒了臣子的心,这暗地里的赏赐他不会少。
“行了,就依你的意愿,说吧,看上哪家姑娘?”
眉一弯、眼一勾,他扬声道:“承恩侯府的姑娘。”
出宫前,刘公公朝贺巽走近,从袖子里翻出匣子,低声道:“是袁尚书献上的丹药,像上次那样,皇上命他先吞下两颗,几天后没事,皇上肯定要服用了。”
贺巽打开匣子,取出一丸,道:“过两天,我会带药丸过来,皇上那里如果急着吃,公公暂且拦一拦。”
刘公公点头,“辛苦贺大人。”
贺巽点头致意,大步离去。
刘公公感激地看着贺巽的背影,忠臣呐……大大的忠臣!太医们都道丹药不能多吃,吃了有损龙体,可是皇帝对道术深深着迷,哪肯听人劝?以至身子一天怀过一天,要不是这些年头贺大人偷宠转凤,龙体哪得康泰?
出宫乎后,贺巽急着寻找晴兰,他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一定会替自己高兴吧,一定会帮他的婚礼出主意。
她的点子多,绝对能让他的婚礼耳目一新,日后旁人提起贺巽的婚礼,仍会记忆深刻是了,她必定会让“衣楼”给未来的嫂子裁制嫁衣。
多年梦想终要成真,心心念念的女子将要来到身边,他脚步轻快,衣袂生风,脸上满是克制不住的笑容。
上马车,吩咐道:“去百味楼。”
马夫扬鞭,他在心底幻想晴兰的笑容。
只是……又一次,晴兰失踪了!即使他知道她开了多少铺子,她最常去哪晃悠,他们之间却没有多少人可以联系……
小说推荐
- 良辰吉日
- /
- 都市言情可儿未知
- 良辰吉时宜嫁娶
- 梁晨的故事有很多个版本,但每个都讲同一个人 十五岁的梁晨站在学校的升旗台上拿着话筒高一四班的言济时同学,我觉得我喜欢你。怎么办 言济时 十八岁的梁晨在异乡人来人往的街头你抽烟么?有女朋友么?来谈个恋爱吧 言济时 二十岁的梁晨冲进陌生的大学校园我是不是应该开始追你了啊?我怕再等下去你就被抢走了 言济时
- 女生最爱谷莠子未知
- 最新章:章节29
- 不良臣
- 文案 唐挽的人生有三件大事 第一,成为内阁首辅,剥削文武百官 第二,养成一个软萌可欺的小皇帝,然后欺负之 第三,不能让别人发现他是个女人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生性不纯良的唐首辅人生中有两大克星 一个是他爱不能恨不成揉不平打不得的同年好友元朗 另一个是可以随意揉他搓他打他的悍妻凌霄 不良首辅泪眼望苍天
- 其他综合十年黛色未知
- 最新章:5.第四章
- 争臣扶良
- 古代 霸道皇帝攻X执拗言臣受 相爱相杀 朝政 宫廷 言官与君王的日常 BE
- 其他综合沥沥在木未知
- 最新章:_分节阅读_62
- 良臣系统[重生]
- 裴子戚得了一个良臣系统结果他穿成了哥儿,身体还嫁过人所幸,成婚当日就被发配到乡下没了拘束,只等成为一代良臣然而他拿错了剧本,成了一代皇后…看文须知受,绝恶意中伤、绝扒榜么么哒修真作恶从善孤有罪,孤忏悔孤不应贪恋人间,拒绝飞升成神而今肉身被毁,神魂委于法器中只盼有缘人救孤于水火之中咦,前面这个小和尚眉
- 都市言情土木森未知
- 最新章:第六章
- [综]名臣良相守则
- 一句话文案,我的目标是做治世之能臣,而我的情缘总是在拆我台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此文又名《懵逼了那只苍爹《风流宰相的总裁夫《长歌爹的做官手册《盛世名臣风流宰相逆臣妃
- 都市言情西门不吹雪未知
- 最新章:分卷阅读3
- 天赐吉妻
- 他这县令还来不及进城门就被截杀 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却是新官上任四处躲 山洞、草棚、地窖、城墙下的苦力堆 成了他保命与查案的住所,好在老天怜他爱民之心 让他遇上这个聪慧美丽的小姑娘 她三番两次救他躲过杀身之祸 还给他许多振兴县民生活的法子 他一面感激又心折于她的聪明,但更疑惑的是 这位牧羊的小姑
- 都市言情宁馨未知
- 宝贝前妻【金吉】
- 号外!号外?身为影剧界传奇人物的黑家老么明明身边桃花朵朵开,而且不分男女都送上门来为什么他竟然可以清心寡欲,多年来始终守身如玉!啐,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算他离婚了,就算他的宝贝前妻不要他了也没人规定他不能继续爱着她,对她保持忠贞啊!虽然一个人孤孤单单怀念过去的甜蜜真的很凄凉三不五时就要洗冷水澡或
- 都市言情金吉未知
- 最新章:分节阅读_5
- 李苏白宵朱凤渊李默白青火苏良吉玄鸣
- 李苏白宵朱凤渊李默白青火苏良吉玄鸣
- 其他综合佚名的小说未知
- 最新章: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