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场雪
女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顾疏白只觉得自己额角凸起,神经猛地一绷。席间喝下去的白酒顿时全部化作蓬勃欲出的烈火, 熊熊燃烧,灼烧着他的脑神经, 烧得他头昏脑胀。
他嗓子眼发干,干涩得厉害。全身上下有无数个细胞在叫嚣厮杀, 翻涌沸腾。他整个人仿佛被放入滚烫的油锅里生煎, 煎熬难耐。
室内寂静,无声的环境里, 他的呼吸声显得尤为厚重。心跳加速, 狂热而急切地在心房里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破心房,跳出身体。
视线不由自主地重新投向床上熟睡的人。女孩的那张脸看上去格外白皙, 白里透红,越看越好看。
某些旖旎的场景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在他脑海里回放。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也紧跟着冒了出来。
理智和心理防线犹如决堤的洪水,骤然崩塌,一泻千里。身体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驱使着,身不由己, 脚步挪动, 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近她。
床上的人却睡得很沉很香, 睡容恬静,浑然不觉危险bī近。
男人站在床边,俯下/身, 挺括的xiōng膛缓缓下移,脑袋沉沉埋下去。
两张脸近在咫尺,他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涂了果粉sè的chún彩,格外粉嫩的颜sè。可惜已经被抹得差不多了。还剩一点晶莹剔透的东西覆在嘴chún上。那两片小东西sè泽明亮,鲜艳,像是鲜果,让人忍不住一尝芳泽。
他的脑袋渐渐下移,两张脸越来越近……
付忘言却突然撅了下嘴,然后翻了个身,抱住被子睡得更酣甜。
顾疏白:“……”
因为她这个出其不意的动作。男人倏然回神,缺失的理智瞬间被找回,脑子也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站直身体,无声地笑了起来,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差一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想趁人之危了。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晚上十点五十八分,马上就十一点了。这个点时间真是不早了。
他伸手关灭了房间里的灯,悄声离开,去了隔壁房间。
***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付忘言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这么久,醒来后却没觉得舒畅,反而头脑昏沉,脑袋疼得厉害。宿醉的代价可真有些惨重。
醒来后,她立马去洗漱,再去洗澡,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做完这些,她去隔壁敲门。
她敲了两下,门从里头被人打开。
顾疏白穿着一身白sè浴袍,头发湿答答的,正往下滴水。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会不会不方便?”付忘言站在门外有些迟疑。
男人看了一眼,清淡地说:“进来吧。”
说完侧开身子让她进去。
“你先坐会儿,我吹个头发。”
“哦。”
男人的头发短,一两下就吹干了。
“那个……”付忘言犹豫地开口:“我们下午干什么?”
“跟郑医生约好了时间,咱们下午还得过去一趟,她还需要再跟你聊聊。”
“还要去啊?”她有些惊讶:“昨天该说的不都已经说了么?”
“你这个没那么容易的。付忘言你要配合医生治疗知道吗?”
“好吧。”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去换身衣服,我们这就过去。”
“好。”
一瞬功夫后,男人换了套更加休闲的装束出来。黑sè卫衣配卫裤,儒雅俊秀。
一路上付忘言都在纠结,几次想开口问顾疏白她昨晚醉酒的事情。可有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愣是给吞了回去。
一直到郑医生诊所外,顾疏白看她这么纠结的样子,福灵心至地问道:“你有话问我?”
“嗯。”她点了点,绞着包带,一脸纠结的表情,“那个顾医生,我昨晚喝多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之前有一次和寝室那三只聚餐,她一不小心喝多了。据那三只讲,她好像酒品不太好,喝醉酒容易闹腾。
顾疏白猜到她会问这个,倒也没诓她,实话告诉她:“出格的事倒是没有。”
“不过……”男人蓦地顿住,看着她欲言又止,表情透着那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深。
“不过什么?”她的一颗心瞬间被提了起来,有些发慌。
“不过你酒品是真不好。喝醉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还会叫妈妈。而且……”他像是故意和她作对,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吊她胃口。
“而且什么?”她的心又被他提了提,呼吸加速。
因为她真的难以想象她喝醉酒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尼玛,想一想都觉得丢人呀!
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徐徐说出话:“而且还跟人表白。”
男人的脑袋悄无声息地凑近了几分,对着她的耳根微微吐气,温热撩人,“付忘言,顾老师是谁?”
付忘言:“……”
什么?
她醉酒后跟顾疏白表白了?
真的假的?
开什么玩笑!
而且还被当事人给撞见了?
天呐,丢死人了!
付忘言心湖翻涌,难以平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顾医生,你没开玩笑吧?”
男人嗓音愉悦,“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付忘言:“……”
她的脸顿时热了一度,就差把自己给煮熟了。双颊绯红,抵死不承认,“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的……”
男人却不愿放过她,清润舒缓的嗓音渐次bī近,“我真的很好奇这个顾老师是谁呢。”
付忘言:“……”
“我先进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鞋底抹油,麻溜地跑!
***
订了晚上的机票回横桑。
晚上十点,飞机顺利降落横桑机场。
折腾了两天,再回到自己的小窝,付忘言觉得幸福感爆棚。
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付忘言发现自己嗓子发炎,有些上火了。而且嘴里也很不舒服,有些疼。
据她以往的经验来看,她很有可能是开始犯口腔溃疡了。
她一股脑从床上翻身而起,照了镜子,发现右侧口腔发了两个小小的白泡。
该死的口腔溃疡又开始来找她报道了!
这就是火锅后遗症啊!
人果然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残酷的现实总是会教你做人的。
她在微信上和顾疏白说了这件事。顾疏白让她抽空去趟医院,他替她看看,顺便配点药缓解一下。
口腔溃疡又开始虐她,她只能认命地开始喝粥。午餐都是叫的皮蛋瘦肉粥。
自从顾疏白带她去过一粥一饭,喝了他们家的皮蛋瘦肉粥以后,她再喝别家店的皮蛋瘦肉粥就总觉得不好吃,没有味道。
这就是典型的由奢入俭难。人的嘴很叼,一旦尝过山珍海味,再回去吃粗茶淡饭,食不知味、难以下咽那是自然的。
就这点而言,爱情也是如此。
一旦遇见过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其余的人就都会变成粗茶淡饭。虽能裹腹,却食之无味。
遇见了顾疏白,付忘言觉得她是很难对别的男人动心了。
一见钟情可遇不可求!
——
在杂志社上了一天班,下了班以后,付忘言就直奔第一军医院。
下了出租车,她站在急诊大厅外面,看到好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头出来,神sè匆忙。
擦肩而过的时候,脑海里猛地浮现出很多郑医生告诉她的话。
“要不断地给自己心里暗示,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他们不是洪水猛兽……他们很可爱……”
“是的,他们很可爱……他们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他们是最最可爱的人……”
……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短暂地放空自己。然后再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开阔了一些。而且双腿也不再发软,感觉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虽然她还是会紧张,觉得压抑和难受,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走进医院,看到医生了。
看来专业的心理疏导果然是有用的。她其实应该早点找心理医生去看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顾疏白,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去看心理医生呢。
她乘自动扶梯上去,在二楼口腔内科的过道刚好碰到下班的李默然。
付忘言有轻微近视,一旦离得远了,她就看不真切。而且因为这恐医的怪毛病,她历来不太敢看医生。一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就下意识地避开。因而她是真没注意到李医生。
倒是李默然,他最先注意到付忘言。两人迎面碰到,李医生及时叫住她,笑着问她:“付小姐是来找老顾?”
“嗯,我来找顾医生配点药。”
李默然:“付小姐怎么了?”
提起这个,付忘言就很忧伤,声音闷闷的,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口腔溃疡,有些难受。”
“老顾在217诊室,你直接过去找他,他还没下班。”
“嗯。”
——
付忘言来到217诊室,门没被合严实,微微敞开,透过这条狭窄的缝隙,隐约可见里头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白大褂的雪白刺人眼球。
她正欲敲门。里头的人却好似有所感应,转了个身,瞥到外头一抹军绿sè的羽绒服衣角。
“付忘言,进来吧。”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摩蓦地传了出来。
付忘言:“……”
还真是及时啊!
她伸手敲门的那只手闻之一顿,松开五指,直接推门进去。
他戴着无菌帽,没戴口罩,那张清俊而浑然天成的俊颜显露无疑。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问:“感觉怎么样?”
“什么?口腔溃疡吗?”
“不是,你今天来医院感觉怎么样?”
他是在问她恐医的毛病。
她说:“还是难受,但是感觉没以前那么害怕了。”
“不错,看来郑医生的专业疏导是有效果的,过段时间我们再去一趟云陌,争取给看好了。”顾疏白指了指办公桌一角,“你把包放下,我来给你看看口腔溃疡。”
“哦。”她赶紧将手里的帆布包放在顾疏白办公桌上。
放好包,她深呼吸,让自己放松。
看到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顾疏白不禁想起第一次给她看诊是情景。那天这姑娘也是这个样子,面sè苍白,神经紧绷,赴刑场一样悲壮。让他觉得莫名想笑。
他取出一根探针,伸手一把握住付忘言的手,安抚她:“放轻松,你太紧张了。”
她“嗯”一声,点了点。心理上受到安抚,让自己别紧张。可身体却不受安抚,不自觉地开始紧绷僵硬。
这让顾疏白很无奈。他还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恐医,最起码不会那么害怕他这个医生。如今看来,只要他一穿上这身白大褂,他站在她面前就能带给她无声的压力。
男人一靠近,清淡的消毒水味道就扑鼻而来。她睫毛轻颤,眼前只剩下白大褂了无生气的雪白,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
她的视线白茫茫一片,她努了努嘴,小声地和顾疏白商量:“那个顾医生,你能不能把白大褂脱了啊?”
顾医生:“……”
他哑然失笑,有些头疼,“怎么,还是受不了吗?”
她绝望地摇着脑袋,认命地说:“还是难受。”
他歪着脑袋陷入沉思,觉得有些犯难。半晌后想出一个办法。
他没有依她所说脱掉白大褂,也没退开让她缓缓,而是出人意料地探出左手,覆上她的眼睛。
一瞬间,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医用手套冰凉的触感迅速蔓延开。
下一秒,她听到他温柔似水的声音,蛊惑人心,“付忘言,你把眼睛闭上。闭上眼睛就看不到我的白大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下章要不要让这两只kiss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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