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佛

第二章

第二章
天幕沉沉,玉绳低转。
东街巷沿路缀着的大红灯笼在化不开的夜se里生生撕开了几道猩红的缺口,四下阒静无人时刻,远远看着像是h泉道上的引路灯,有些可怖。
白日里这里无人涉足,入了夜反而热闹了。那些日光底下衣冠楚楚的禽兽最喜在这时候出来寻欢作乐,白天他们伏小做低阿谀谄佞,到了东街巷,他们就想翻身做个皇上,这里是他们的后g0ng,那些站在巷口的nv人个个都等着被翻牌。
不仅东城的孱头会来这儿花钱找点乐子,“静思楼”里也不乏西城的富家子弟光顾。
要说西城难道没有这样的消遣去处?那吴师师的“十方”莫若说在西城是个有名的销金窟,在整个蜮城那名头都是响当当的,里面的小姐也是一等一的绝se俏佳人,多少男人在那儿一掷千金就为了博人一笑。
吴师师眼光高要求严,“十方”里的小姐都是她亲自挑的,要想入她的眼在那儿有一席之地,外貌出众那都只是门槛,关键还要有本事,据说她手底下的小姐学历都不低,就算不是书家出生也定有过人之处。
就这条件还有大把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成了“十方”的人就等于有了荣华富贵,若是被哪个大亨看上了,一步登天也并非不可能。这年头笑贫不笑娼,谁能受得住这种诱惑?那“竹里馆”里的按摩nv工,多的是没被吴师师选上不甘心退而求其次的人。
既然西城有这么个地方,何解富家子弟还会来“静思楼”狎玩?
说到底,不过是楼里的nv人能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十方”的nv人再好,身上都带着一gu骄矜气儿,即使是流落风尘也端着。她们就像是名牌包,出入聚会饭局拎一个出去脸上添光,但论玩嘛,自然还是“静思楼”的nv人更合心意。为了钱,她们能把自尊碾成齑粉,把自己化作一滩水,男人想要什么形状她们就能成为什么形状,这种征服感从古至今没几个男人能抵得住。
陆迩从巷口一路往里走,不乏有nv人和她打招呼,她如往常一样颔首示意。
经过一个岔口时,斜侧面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擭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扯,未等她有反应一gu酒气就扑面而来,熏得她微微蹙眉。
“你是哪个门的,我怎么没见过,长得还挺标致。”满面通红神志不清的男人凑到陆迩面前,邪笑着咧出一口h牙,“新来的?爷今晚就翻你的牌了,快带路。”
陆迩舒展了眉头,身形不动,一双眼在夜里辨不清内里情绪,只听她平静地开口:“松手。”
“哟,还玩yu擒故纵呢,这招儿早就不新鲜了。”那人不怀好意地眯眼盯着陆迩,不仅没松手另一只手一抬就要去m0她的脸瓜子,眼里的y1nyu在灯笼底下无所遁形,“赶紧的,领我去你屋里,爷拿宝贝给你松快松快,保管你明儿还盼着我来。”
陆迩眸光一黯,迅速抓住他的手往后一掰折,那醉鬼立刻哎呦直叫唤,看他吃痛的表情怕是酒都醒了三分。
“阿难。”
叶子走上前,陆迩在她m0上她的手时就卸了劲儿,被她一推顺势就松开了。
“哎呦,哥,真是对不住了。”叶子依偎到男人身上,柳腰一摆献笑,“她啊,是我一朋友,不做这个的。”
男人脸sey沉:“装什么清高,大晚上来这儿走亲戚?”
“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叶子蹭了蹭他的胳膊,拿眼神下钩子,“不如去我那儿喝杯酒消消气?”
男人往她脸上一看,眼神下走到了她坦露了一半的x口,叶子故意又往前挺了挺,那人咽了口口水,ych0ng就上脑了。
他m0上她的手r0u了r0u:“那你可得好好给我赔个礼。”
“应该的应该的。”
叶子搀着男人往“静思楼”走,回头看一眼,陆迩就站在一盏红灯笼底下,风过衣袂遗世,她望过来的眼神无悲无喜。
“静思楼”到了夜里一改面貌,静思静思倒一点儿也不顾名思义了,也不知这宅子的老祖宗知道了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上来。
陆迩上楼经过叶子房门口时房门板一阵响动,她顿了顿足,垂眼走过。
她回到了住处,和往常一样更衣、净手、上香、念经、冥思。
“笃笃、笃……”
陆迩听这敲门的节奏就知道是谁,她起身一开门叶子就钻了进来。
她甩着一头sh发,骂骂咧咧的:“我日他nn的,都规定了不能在公浴ga0,还把人往那带,想玩情趣怎么不去外面巷子里弄呢。”
屋内闷热,陆迩开了门就没关上,通了会儿风,香火味儿就淡了。
“再难回弯弯曲曲的田野小径
再难听清清澈澈的泉水淙淙
我只有挥衫袖寂寞起舞
我只有抬望眼寄眼声声
……”
一唱三叹的曲儿随风送进来,其中夹着几声哭腔,听着倒让人心有戚戚。
叶子盘腿坐在蒲团上,指了指顶上:“又唱上了。”
陆迩知道她说的是谁,曾经沈园的当家花旦柳月芽,风月场中谁人不知她为了个男人抛名弃利,不惜和沈园翻脸也要跟他,可惜芳心错付终被见弃,落得个“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下场。
昔日清高如月牙儿不可攀的名角儿,一朝跌落,不知多少人想一尝滋味。她来“静思楼”不到一个月,日日都有男人上门找她,而她虽不同楼里其他nv人一样出去站街,但对登门者也从不拒绝。
约莫是心si了。
“我情愿冷落无邻血凝冻
我情愿寒日凄清度晨昏
从此后每到月华升天际
便是我碧海青天夜夜心
……”
叶子拨了拨头发:“唱的什么,咿咿呀呀的,你听得懂吗?”
陆迩斟茶的手一顿:“一点。”
“能当上沈园的当家花旦,唱的应该不错吧。”叶子耸肩,“可惜我不懂戏。”
柳月芽的戏唱得自然是不错的,可到底略逊一筹,陆迩听过更好的。
她端起紫砂杯闻了闻茶香,看向叶子:“喝吗?”
“天天问你不烦啊。”叶子瞟了眼茶壶,“不喝。”
陆迩叹口气,独自品茗。
叶子盯着陆迩低垂的眉眼端看,她们认识有段日子了,即使这样,她也时常在顾盼之间被她惊yan。
应是人间富贵花,不知缘何向了佛。
陆迩是身在风尘不入风尘,她要是想玩弄红尘,还有她们这些人什么事?长成这样又清心寡yu不问世事,也不知是祸是福。
叶子想到刚才的事,略一踌躇:“阿难,你不考虑搬走吗?”
陆迩施施然抬头看向她,双眼b院中那一口古井里的水还平静无波。
叶子知道自己多此一问了,她巧笑着:“你住这儿每天看到听到这些yan情事儿,不想男人吗?”
陆迩放下茶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似乎天地间除却喝茶其他都是琐事。
“不想。”
“咦?你没yuwang吗?”
“se即是空。”
叶子挫败,啧啧道:“真成活菩萨了。”
每晚入夜在陆迩这儿坐上一坐已成叶子的习惯,只有在她这儿,她才觉得自己似乎g净了些。
“我走了。”叶子起身。
“等等。”陆迩从壁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抹在淤青的地方,每天r0u三回。”
叶子一愣,想来是刚才伸手被她瞧见了。
她接过瓶子,想道谢又见她低头摆弄茶具,最后只骂了句:“妈的,那酒鬼力气还挺大。”
月到中空,静思楼此起彼伏的暧昧声消停了,月光洒进庭户,铺了一地银尘。
陆迩从浴室里洗完澡回来正碰上从小阁楼下来的柳月芽,她显然是醉了,走路踉踉跄跄,一会儿靠墙,一会儿扶栏,身姿款摆似弱柳扶风,几步路走得像在戏台上唱戏一般。
“从此后每到月华升天际,便是我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痴痴狂狂,似哭似笑,见到陆迩时她眼中尚恢复了一丝清明,定定看她一会儿:“代我向师叔问好。”
她没等陆迩说话又径自发起狂来:“男人,呵,情啊ai啊欺人欺人啊……”
陆迩在廊上站了会儿,听她哭哭啼啼像个疯人,叹一声情ai弄人,nv之耽兮。
第二天一早,柳月芽就被人从井里捞了出来,一整夜过去,她的皮肤已经被泡发了。
楼里的nv人哓哓不休,一些人说早料到她有一天会轻生,一些人见她如此下场又联想到自己风雨飘摇的命运,难免落了几滴泪。
纵是陆迩,见到她的尸首也愣了一愣,她想起昨晚她唱的那一辙《嫦娥奔月》。
柳月芽真奔了月,只不过是水中月,一如她的ai情,落得一场空又赔了x命。
到底是没能渡过情劫。
陆迩到“竹里馆”时,一辆扎眼的红se跑车正轰鸣着似离弦之箭一冲而出,喷了她一脸尾气。
“普洱,你来了。”前台的慧琳见了她打招呼,“可惜晚来了一步。”
“嗯?”
她压低声音:“就在前一分钟,那个宗尘还在店里。”
陆迩把那两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谁?”
“就那个啊,师师姐的……”
不言而喻,陆迩冷淡应了声:“哦。”
慧琳拉着她:“今儿我才明白师师姐为什么独独对他不一样,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长成他那样的,简直是妖孽祸水,妲己,男版妲己。”
“b你都美上几分。”慧琳还沉迷于男se中,眼神歆羡,“普洱,你就算是观世音转世,见到他也会动心的。”
为一层皮?
慧琳喟叹着:“你是没见着师师姐对他,那是一个娇纵,我还没见过她那样讨别人欢心呢,恨不得宠上天去。”
陆迩听着就想到了柳月芽,世间男nv情ai约莫都是先困于皮相再逐渐深陷的,男人nv人又有何区别,都是贪欢的动物,惯会见se起意。
可皮相都会衰老丑陋,这种东西求来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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