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太玄

第一百七十八章(完)

    顾南野之前一直没有告诉曲慕歌太多军事上的事,是为她的安危着想,眼下却是必须告诉她了。
    “朝中一直有传闻,当年先帝驾崩时,因担心皇上不堪大任,写有密旨留在太后手中。密旨不仅可以弹劾罢黜皇帝,还可以紧急调动京军。”
    曲慕歌震惊了,这个密旨这么大权利?!
    难怪喻太后一直都敢对雍帝私欲而为。
    但顾南野补充道:“但这封密旨是先帝在弥留之际,由太后和宗室的几位皇叔拟下的,朝中内阁大臣及起居郎,都不在场。”
    曲慕歌懂了,顾南野是对密旨的真伪存疑的。
    顾南野说:“若太后得了宗室和朝臣的拥护,这封密旨就是真的,若太后惹了众怒,那这封密旨也可以是假的。”
    真假之间有极大的操作空间,就看他们怎么做,太后怎么做了。
    “当初支持太后的皇叔们,是因为对皇位存了念想,如今庆王出事,父皇要立我为储,皇叔们对皇位的念想必然更大了,也不知道他们商量好了没有,在先皇密旨上到底写谁的名字。”曲慕歌略带玩笑的说道,似是对密旨并不放在心上。
    顾南野明白她的想法,点头说:“的确,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在他们眼前,谁能不想要?据悉,他们之间已经疑心渐起,并有互相倾轧的迹象。”
    曲慕歌便道:“那就由得他们先乱斗一会儿,我倒是更关心你,你什么时候重回朝堂?”
    顾南野卸任已有半年时间,如今已完成修宪,等开年就会组建上下议院,然后选出总理大臣,再由总理大臣钦点内阁,正式开始新政。
    虽然顾南野总拿筹备婚事和运筹商务的事搪塞曲慕歌,但曲慕歌还是希望他能回到他应有的高位上。
    在她心中,总理大臣一职,非顾南野莫属!
    顾南野给宋夕元、范涉水等人一个眼神,他们即刻就退了出去。
    等只剩下两人,顾南野对曲慕歌摇头说:“我并不打算参加选举。”
    曲慕歌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顾南野收起谈公事的态度,靠近曲慕歌,亲昵的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我只想做你的驸马。”
    曲慕歌并没有被他的笑容迷惑,反而绷着脸说:“不行!”
    顾南野打趣道:“你想悔婚不成?”
    曲慕歌不跟他贫嘴,瞪着他,是动气了。
    他们之前早有讨论,在顾南野卸任工部尚书时,她尚能理解他是为了让她这个皇女有继承权的一时让步,还想着,等她继承了皇位,谁还能管着她和顾南野不成?
    但她没料到,顾南野自己已经放弃了。
    顾南野用手指抹着她紧皱的眉头,说:“若你是寻常公主,驸马的身份无法拘束我,正因为你要继承皇位,我必须放弃退下来,你难道想做人们眼中的傀儡女帝?便是你愿意做,我也不愿青史中说我‘挟皇女以令天下’。何况,我们夫妻二人一人称帝,一人做总理,这是对立宪改制的正统性的挑战,伤的是国本。”
    见曲慕歌要反驳,顾南野用拇指按住她的唇,说:“我已想清楚了,我守着你,在你身边辅佐你,就很好。”
    曲慕歌知道他说的都对,一时也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只得不快的说:“还没成婚,谁跟你是夫妻二人……”
    顾南野笑着上前吻了吻她,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元宵夜前夕,喻太后身边的嬷嬷悄悄将白灵婷的男婴送到了公主府,这便是喻太后服软了。
    曲慕歌也未失言,在开朝之日便安排北境送来军中急报,说是在收整燕北藩军时,查到了重伤幸存的庆王下落。
    曲慕歌当即安排人将庆王接回送到天津行宫养病,喻太后知晓后,即刻起驾往天津去了。
    喻太后离京后,京城和宫中的氛围也随之一松,曲慕歌和顾南野终于可以全心投入上下议院的组建中去。
    “改制派中支持刘阁老的呼声最高,革新派中以葛尚书为首,而宗亲们各有心思,所以守旧派意见不一,尚未成势。”宋夕元将近来的情况汇报给曲慕歌。
    曲慕歌问道:“葛尚书有几成胜算?”
    宋夕元看了眼与曲慕歌同坐的顾南野,含糊道:“与刘阁老不分伯仲吧。”
    曲慕歌想了想,转头问:“侯爷觉得呢?”
    顾南野从一堆婚礼的仪程单子中抬头,说:“刘阁老胜算大些吧。”
    曲慕歌点了点头。
    刘阁老是翰林院大学士出身,又坐了中书令,位居丞相要职,改制派的官员和革新派的士林们,都有支持他的。而他出身显贵,母亲是汾阳王的女儿青阳郡主,所以在守旧派的宗亲中,他也有很多支持者。
    “那侯爷回头要好生安慰葛尚书一番了。”
    顾南野笑了笑,他近日躲着葛铮,可不太想见他。
    葛铮近日烦心不已,按照他的意思,革新派应该推举顾南野去竞选,没料到顾南野直接把他推到了浪尖上。这整日的到处游说活动,政务都没时间办,只得通宵达旦的补差,将他累得够呛。
    如今刘阁老势头比他强,他也不急。他与刘阁老同朝为官多年,对刘阁老颇为认可,当初顾南野向皇上进言要提拔刘翰林入内阁时,他也在旁费了不少口舌,所以最后不论是他还是刘阁老当选总理大臣,都妥。
    唯一就是可惜了顾南野,竟然要被“金屋藏娇”了。
    不过叹过气,他又释然了,太玄公主虽然聪慧出众,但毕竟威望不足、经历尚浅,也只有顾侯在旁辅佐,她的皇位才能坐稳。
    权衡之下,也就接受了。
    曲慕歌也看出顾南野的意思了,刘阁老或是葛尚书上位,他都认可。但她看顾南野完全不把心思放在选总理大臣一事上,就想打趣他。
    “选总理大臣可是一等一的国家要务,你如今要卸职,就真一点也不操心啦?侯爷可真心宽。”
    顾南野拿着毛笔在礼单上勾勾画画,说:“咱俩的大婚是我现在一等一的要务,殿下做为新娘,真一点也不操心?可真是心宽。”
    他原样将话打趣回来,倒惹得曲慕歌心虚。
    且不说六月的婚期就要到了,曲慕歌在三月的生辰那日,还要完成及笄礼和订婚仪式。这几个重要的事,她半点心都没费,全是顾南野在张罗,如今后宫里的那些管事嬷嬷,俨然都已接受顾南野的差遣在办事了。
    曲慕歌坐到顾南野身边,依在他身旁,装模作样的问道:“谁说我没操心呀,来,咱们来看看及笄礼的正宾请谁好呢?”
    顾南野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你啊,叫我说什么好,正宾不是早就选了柱国公夫人了吗?”
    “啊……”曲慕歌想了想,顾南野好像是给她看过一个名单,因她信任顾南野的安排,全然没往心里去,就说安排的很好。
    顾南野重新翻出参礼人员的单子给她看:“懿文贵妃早逝,太后又不在宫中,所以请了安昭仪做仪式的赞礼。”
    曲慕歌点头,这个她记得,为了选及笄礼的赞礼主持,皇上特地做主给安美人的位分晋了一大截,做了九嫔之首的昭仪。
    为此事,李慕锦没少谢她。
    顾南野继续说:“于私来说,我原是想请我母亲做你的正宾,但母亲极力推辞,一来我父亲去世不满一年,母亲担此重礼与礼不合,二来母亲说她算不得有福之人,便请了父母高寿、子孙满堂的柱国公夫人为你做主宾。”
    曲慕歌感念顾夫人的救命与教养之恩,待她如自己母亲一般,听到顾南野转述的话,曲慕歌说:“谁说夫人不是有福之人?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她,让她后半生有享不尽的福!”
    顾南野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母亲知道你的心。”
    他接着往下说:“赞者由大公主李慕缦担任,摈者是小向嫔,执事则由你的三位姐妹五公主、六公主和白灵嘉担任。”
    曲慕歌笑着道:“安排的很好呀,不是我不操心,是根本不用我再看一遍嘛。”
    顾南野自然是把能帮她做的事都做了,这些私事不在话下,唯有怎么做一个统治者,是他帮不了她的,只能靠她自己。
    “去批折子吧,等御器监将笄礼的簪子送来了,我再喊你看。”
    曲慕歌不舍的在顾南野怀里腻歪了片刻,才整理好衣冠,端正的坐回桌案前,再度开始阅览国事。
    等到三月十八日的正日子,皇极殿的正殿大门打开,太玄公主将在这里完成笄礼,并举办订婚仪式,在京中的百官命妇及宗亲贵戚,尽数到场,唯有重病在床的雍帝无法亲临,只得由小太监们一波又一波的将仪式进程转述给病榻上的雍帝听。
    笄礼毕,胡公公捧着雍帝的圣旨突然送到。
    众人跪地,原以为是给太玄公主的赏赐,但胡公公却看向顾南野说道:“请毅勇侯接旨。”
    顾南野上前与曲慕歌并跪在一起,道:“臣顾南野接旨。”
    这道旨意褒奖了顾南野平定燕北藩军动乱和治理水患的功劳,皇上特地颁谕,赐一等忠勇公。
    皇极殿前,众人心中震惊,若说侯爵可以承袭,尚有年纪轻轻就做了侯爷的勋贵,但这一等忠勇公,却是头一回落到了如此年轻的人头上!
    皇上选择在太玄公主笄礼和他们的订婚仪式之上加封,这不仅是对顾南野的赏赐,也是对太玄公主的支持!
    而所赐的“忠勇”二字,更是饱含了皇上对顾南野的期许和训诫,望他忠于太玄,守护太玄,忠于雍国,守护雍国!
    二人相视一眼,长叩在地,颂道:“儿臣叩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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