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君过后尽开颜

第十五节

很美的吻,迷人的气息,像一样叫我发抖但是天杀的,这是个强吻!照理说我应该咬断他的舌头,可是又照理说,人家毕竟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不应该伤害他……
我很没骨气的天人交战、纠结不已。
下一秒,他放开我的嘴唇,后退,站得笔挺,“锵”抽出佩剑,指着我的脖子:“昭的话,应该咬我的舌头了。你不是昭,你是谁!”
他的眼神很冷、并且愤怒。剑尖闪着寒光。呃……他所有的温柔呢,都到哪里去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杀过人、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个的家伙,是一个威风凛凛刚刚成功上位的皇帝。他真的能随时刺穿我的脖子!
我脖子上的皮肤能感觉到剑的寒意,爆起寒栗来。与此同时,我能清晰的听到木头家具“咔啦”了一声,空气中的花香微妙的浓郁了一些,也许是新的花朵开放了,云影在窗框那儿投下更浓的阴影,又默默退去。这个时刻是个小小的永恒。
他凛厉的逼视我,把我拉回现实中。不,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在此时此刻失去性命是太不值得的。血脉狂奔,肌肉收紧,心脏狂敲着胸腔逼迫我哀告的高呼:“皇上恕罪,臣也不知道啊!臣、臣是说臣也有可能是程昭然……”
“什么”他的剑尖再紧一分,几乎要刺破我皮肤了。去他喵的什么仪表、什么风度,我脖颈僵硬,屁滚尿流,口不择言:“臣失忆了!”
“什么!”他的剑僵住,没再往前递,很好很好。我赶紧接下去高呼:“臣只记得自己从绳索上被放下来,什么事都不记得,连自己的名字都是丫头告诉的。臣很想努力的扮演回自己,但很多事情真的不懂,求皇上饶命!”对对,如果我真的送了命,叫水玉怎么办呢我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努力的想活下去,所以请体谅我的心意吧!
宝剑“当啷”落下去。他冲上来,抱紧我,眼泪落在我头发上:“昭,可怜的昭,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呃……他抱得太紧了啦,我有点喘不过气来……还有,那柄宝剑可是落在我的被子上,他这么又冲又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碰到剑,让它刺穿被子、再刺穿我的肚子啊我觉得好危险……
“咳咳。”我用咳嗽声向伟大的皇帝大人示意。
他总算放开我,眼里依然是泪光盈盈,手仍握在我肩上:“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嗯。”
“昭,可怜的昭。”他再重复感叹一遍,柔声道,“我单名一个禳字避祸禳灾的禳排行季,你可以叫我季禳,明白了吗”
“哦。”我学一遍,“季禳。”
“是禳,音取然黄反,不是蓝。咬字还是这么分不清!”他宠溺的责备道。
咦,我咬字不清,本来就最头痛平舌翘舌、前鼻后鼻,难道程昭然连这点都跟我一样我心底打鼓,一边张口便道:“那我叫你季好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刚逃脱性命之忧,立刻说这么认放肆的话,有些不地道,正在后悔,幸而他不怪罪,笑吟吟道:“胡闹,天下排行为季的多了,谁知道你叫的是哪个”
恃宠而骄是不需要教的,我明知他说得有理,只管强词夺理道:“那末我不这么叫别人,只叫你一个,这季就是专门给你了,有什么不好”
他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笑。我骤然醒觉自己的话有多嗳昧,往后一缩,脸又烧起来。他的手伸向我……干什么干什么我喉咙干涩,自己骂自己:“干什么当游魂时不知飘荡了多少年,说不定几千几百岁了,表现得像个雏儿。不就是个男人吗,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拍开,害什么臊”可是骂自己越骂得豪气干云,心就跳得越慌,双臂僵在身边,愣是动都动不了。
季禳手落在我被上,替我掖好了被角。
呜……谦谦君子,温凉如玉。是我思想肮脏,俺八纯洁!俺以俺色女之心度他君子之腹!我羞愧得想撞床,看了看他疲惫的眼圈,罪恶感更加上升:“你不要再照顾我了,你自己身体要紧。”
“没有关系的。”他挥挥手。
“怎么会没关系!”我一边说着,一边想起来,“我着凉是吗”
“差不多。”他蹙着眉毛,“体虚、疲倦,又感染上风寒……你也该多照顾自己一点儿。”
“知道。”暗暗翻个白眼,我难道不知道照顾自己我想回去抱着水玉睡炕头啊!参加大典,又是吹风又是淋雨,都不晓得拜谁所赐。不过他这话倒提醒我了,我跟他这宫殿八字不合,怎能贪恋照顾就傻傻留下来深吸一口气,“皇上,臣不该继续打扰你,这就出宫去,好不好”呼,他一定有很多要忙的事,也不该多花心思在我身上嘛!
“明明身体没好,急着走什么,怕我过上你的病气”他误会了,笑一下,“不怕,朕有福物护体,且也喝了祛邪的汤药。”
呃……原来“病气”也是可以“过”来“过”去的吗……我这么特殊的来历,病气会不会有特殊他那些福物、祛邪汤药,能不能有用若是因为这个缘故连累了他,那我作孽也太重了!我吓得推他:“那你离我远点、再远点,总之没坏处。”
他老大不情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要过早就过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瞪他一眼,“你要等病倒了才知道厉害是不是”天啊,我现在还没归隐,又受他这么夸张的宠爱,他要是一病,若是有人趁机来“清君侧”,我还想不想活命了我越想越怕,加补一句:“你给我讲道理一点啊!”几乎就要痛哭流涕跟他说:来日方长,陛下何必急着一朝一夕霸住臣下……
“至少过午再走。”他给出最后的让步,“就这样,不准再议了。”
这样说起来,现在的时刻是早上。好吧,不议就不议。多吃一顿早午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因为风寒未愈,给我准备的仍是清粥小菜,我嘴里要淡出鸟来,闻见季禳盘子里的肉味,口水答答嘀,吓得季禳把他自己的食盘撤出去,陪着我喝粥。
“其实身体虚弱嘛,吃点肉可以补补。”我不甘心的挣扎。
“胡说。病要清养!等养好了再补,那时候不补都不行。”他坚决道,“不准犯馋。”说着,“嗤”的笑起来。
“干嘛”我瞪他。
“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快乐。”他道,声音轻柔,不知为什么让我的心开始作痛。
其实不应该痛的。终于听到有人说,我不像程昭然了,我应该高兴吧,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扮演另一个人,不是吗再想一想,他说我快乐,等于是认同我的表现,我该当作褒奖收下啊!
可是,他这句话,就是让我心里某一处地方隐隐作痛,真奇怪。我没有说话。
饭就这样吃完,我胃里虚弱,没有吃下多少,他倒不勉强,又要张罗我喝药,我口中本来就又淡又苦,哪里愿意再喝中药,皱眉道:“算了算了,反正醒都醒了,我多喝些热水就好,药不要它也罢。”
季禳气道:“孩子说话!药是也罢得了的你左右要多喝热水,还不如喝了这热药。”
我索性撒赖到底:“水不苦,药苦!我嘴巴也苦、胃又涨,不想喝!要末你有药丸让我吞几粒么好嘞。”
季禳下巴朝张涛一点:“问太医,病人胃涨口苦,怎么处置!”
张涛一直守在帘外,“唯!”一声,快步走出去,片刻回来:“回皇上,太医禀告,病后津液不足,则虚羸;余热不尽,则伤气。虚羸少气,脾胃未强,饮食难化,故有胃涨。这碗药里合了竹叶石膏汤方,正是养胃去虚热的。”
季禳蹙眉:“养胃,那也要喝得下去才行!没用的奴才,就没个更好的法子”
张涛“喏”一声,又退下。我觉过意不去,紧着道:“别了别了,我喝药就行。”季禳不允:“养一个太医院,这点脑子动不出来,要他们何用。”叫我先睡下,他自坐在我床头,拿了本折子看。我瞄一眼,不但竖排,还都是繁体字,不怎么认得,便不理会。他反而回头看我道:“卢阁老的事,你不过问”
我都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还过问什么这人也糊涂了!我道:“皇上处置就是。”
他“嗯”一声,不动声色,复埋头阅折子。约莫过了一两刻钟,看他已经翻过十来本奏折,提笔判了几句话,张涛回来报道:“回皇上!”说了这三个字,跪在地上等着。季禳从折子里抬头道:“说吧。”他才接下去说道:“太医院贝太医禀报皇上,有新制蜜丸可解热病口苦!”怀中掏出个径五寸许的花蓝细磁圆盒,打开了奉上,“用时但含在口中即可。”季禳点头,要我含一粒,问我感觉如何。我见这般劳师动众驾势,哪儿敢再多出题目,何况这药丸也就龙眼那么大,含在嘴里甜津津的,就当个润喉丸,谅必没有坏处,便点头道:“真好。我好多了。”
季禳道:“总算没有白养他们。”命张涛道:“赏。”又叫多备几盒蜜丸,叫我带了用。这一切事情都吩咐完,离别在即,没有什么好推托了,他深深凝视我一眼,挥手:“走吧。”自己踱到书案后坐下去批奏章,不再看我。
我向他拜了一拜,出门。他甚至没有送我出书房门口。我简直觉得有点儿悲怆,举步迈门槛时,他在后面淡道:“病好后进宫见朕。”
我应了一声,嗓子发堵,居然有生离死别的感觉。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臭皇帝好不好我没有贪慕虚荣、我没有被糖衣炮弹击中,只是暂时敷衍他,等时局稳一点是一定要挂印归隐去江湖逍遥的。我跟自己念叨着,悻悻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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