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不接话,还是仰头,一口就饮尽杯中酒,脸颊之上也浮现酡红色,她眼波已经有些迷离,似乎是醉了,声音里带着浅笑,而后又归为叹息:“你了解我,你了解我什么?”
容亭被她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既觉得有些震惊,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到底是把自己的心事藏的多深,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了解的,就只是她的表象?
顾明远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又不像是在看她。她的目光很远很远,似乎望向远处阴云沉沉的天空,神色中带着怀念:“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那时候你演的电影热映了,然后跟着剧组去上节目,但是你当时还是个小小透明来着,到了现场发现排不上你,连个位子都没有。导演就叫你等,你一点儿也不生气,就搬了个凳子坐在边上等,捧着先前串好的台词看,其实你心里知道,今晚你应该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容亭一愣:“怎么忽然说起这么久远的事情了……十多年过去了,我好像都要忘了,就是还记得你当时给我递了杯热水,捂得手心里都是暖暖的。”
顾明远手肘撑在栏杆之上,偏过头去,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手心里,可她心里的躁动……无一刻停止过。
她每看容亭一秒,都觉得心跳的更快,同时伴随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无声的质问:明明是我,在那么那么久以前就遇见了你,可我为什么,错过了你?
容亭向来不大能喝酒,尤其是在陌生场合,别人递给她的酒水她一概是不喝的,像此刻,她的头里就有点晕乎乎的,难以自控的想要闭眼,只想沉沉睡去。
她晃了晃头,想要驱散自己头脑中的晕意,但是发现自己有些无法自控,容亭伸手握住了顾明远的右臂:“我有点晕,很久不喝酒了,一下子有点难受,你能帮我叫个代驾吗?”
顾明远淡淡嗯了一声,不过有她在,容亭总是放心的,而后她能感受到,顾明远的手臂牢牢托住她右手手肘,牵引着她往别处走。
周围似乎终于又安静起来,听不见人群谈话的声音,容亭微微蹙起的眉头展平,放空了心思,也不再强逼着自己清醒,意识溃散的前一秒,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浓烈的酒味,贴着她耳垂说:“对不起,我没办法看见你和她在一起……明明是,我先认识你,我先喜欢你的。”
容亭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但是意识却好像逐渐清醒过来。
在她看来,她已经努力睁开眼睛,但事实上,在他人看来,她不过眼睛稍微眨了眨,还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就透着那么一条小缝,她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自己究竟在哪,似乎这里不是她家,也不是顾明远家,像是酒店的房间,床很大,但是总有一种陌生的气味。
房间里有人正在讲话,容亭舌尖抵在牙齿上,用力咬了一下,觉得更清醒一些,可周身乏力,让她根本无力挪动,也无法翻转身体去看究竟是谁在说话。
她静下心来去听,似乎不止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声音她足够熟悉,是顾明远……她忽然间放了心,想来是两人都喝了太多酒,顾明远直接带她去了酒店的房间。
可下一秒,她的心里一惊!
这是谁的声音!是……董舒悦?!
容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她梦境里的错觉。她再次挣扎着咬了咬舌尖,再静心听了听,她的手指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下,的确是……董舒悦……
而且,在顾明远和董舒悦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人,听起来像是陌生男人的声音。
容亭的指尖再次轻微的颤动一下,可这挣扎显得有些无力,她的手脚像灌了铅般,好像有千斤重,一丝一毫也抬不起来,更不要说睁眼去看谈话的人究竟是谁。
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她和顾明远都喝了酒,显然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现在董舒悦这疯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聊天的声音压得极低,容亭也听不清楚,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几句,都是董舒悦说的,她声音音调稍微高一些,尤其是尾声显得有些突兀的尖锐,刺的人耳朵疼。
“你不想想你……这个样子,她怎么会喜欢你?”
“不……是我不够好……”
“为什么有的人活在阳光下,有的人就要活在阴影里呢?你想清楚,错过这一次,可没下次了……”
“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但可以同时实现……她落入阴影里,陷入泥潭里,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
容亭听到云里雾里,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尤其是顾明远,此刻她,还很清醒吗?
有沉沉困意从头脑深处席卷而来,一阵深似一阵,容亭还没搞清楚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再次失去意识,可她忽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因为她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手臂。
似乎是,细长的针尖,慢慢的戳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倒数回家的日子,毫无动力学习和码字tat
第70章
容亭感觉自己仿佛奔跑在无尽旷野之中,四周草长得有两人长,遮住了所有光亮。不管往哪个方面看,都只能看到茫茫一片,明明天还亮着,但看不见任何光亮,只有浓郁的化不开的阴暗。耳边只有狂风拂过的声音,叫人觉得心慌。
容亭中间醒过一次,只能算是短暂的恢复意识,但是绝对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清醒。她努力抬了抬眼皮,还是跟上次一样,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来。
似乎已经是到了晚上,室内的灯明晃晃的,刺的眼睛都有些疼。她仍然能听见有人说话,听起来是顾明远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交谈,谈话的声音离她不远,可她听不清楚。
没多久,她就感觉有人托住了她的后颈,动作轻柔克制,那人用棉签沾了水,抹在了她有些干涩的嘴唇上面。容亭的嗅觉倒还没失灵,只这么短暂的一接触,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也知道了这人是谁。
说不清心底是失望多还是难过多,抑或是焦虑更多,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这么多年的闺蜜,她都看不清顾明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此刻她到底想做什么?
潜意识里,她还是不相信顾明远会伤害自己。
顾明远松手,让容亭重新躺好,起身又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容亭觉得思维再次凝固,眼皮越来越重,但竟然又听见了董舒悦说话的声音,她强撑着意识,只听到几句——
“怎么样,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还是会觉得不适的,很难真正的上瘾,还是再注射一次吧。”
“你也不用担心太多,等到了那一天,世人都知道了,你以为姚灿还会要她吗,还有其他人敢和她在一起吗,呵,不就只有你敢一直留在她身边,又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她当成个宝……”
听到姚灿这两个字,容亭的心里咯噔一声,意识仿佛都清醒些,混沌不清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姚灿都不敢要我了?
而后她又听见顾明远冷着声音说了句滚,说她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管,董舒悦似乎颇有不满,和顾明远争吵起来。因为声音嘈杂,容亭也听不清这两人在争论什么,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但,这只言片语才真正让人心惊,如果她没听错的话,两个人争论的点是,要不要再来一次,而似乎,董舒悦是带着人过来的……
世界重归沉寂。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容亭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里家里那张大床上,严严实实的盖着被子。小肥也趴在她的枕头,似乎也是睡着了,家里面很静谧,静谧到先前的事,仿佛都只是容亭的一场错觉。
容亭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手脚酸痛的要命,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床边柜子上放着一杯水,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盯着那杯水很久,却根本不敢喝。
她慢慢挪动身体,穿着拖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厨房挪。她环顾四周,总感觉有人藏在家里,心里面的惊惶一阵高过一阵,可是她转念一想,小肥都能睡的安稳,动物的听觉和嗅觉是多么灵敏,可见是她想多了。
家里面所有能直接接触到的水她都不敢喝,容亭从水龙头里接了凉水煮了,而后捧着杯子,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了。
她揉揉太阳穴,觉得脑海中依然昏昏沉沉的,头脑也停止了转动。容亭闭目一会,放下了杯子,然后掀起了右手衣袖,上臂上面有一处浅青色的痕迹,能隐约看的出来……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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