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向公司请了三天事假,和盛平一起踏上了跨省列车。来到熟悉的门前。我等著盛平从包里拿钥匙开门。
离开才不过半年,此刻站在门前,却觉得有著隔世的久远。
房内的设施没什么变化,但异常的整洁。
“宁欣姐每天都来打扫。”盛平解释道。
我静静地走过客厅,走到盛乐的房门前。推开门后的那片刻,我脑袋变得一阵混乱,脚也忘了挪动。
床上这个羸弱的男人真的就是他这凹陷的双颊哪里能看得到昔日那占据我整个心灵的俊帅与活力!
“暑假里,哥曾有一段时间发疯般地找你。后来不知为什么没找了,开始去酒吧喝酒。每天都是深夜醉醺醺地回来,我劝也不听。后来他干脆把酒带到家里来喝。九月大学开学后,我就搬到学校宿舍去住。但因为不放心,所以周六过来看,满屋的酒气吓了我一大跳。哥依旧像惯常那样醉得人事不知倒在地上睡著了。我扶他上床,看到电话录音灯闪个不停。打开一听,是哥所在的研究院打来的。原来他早就开学了,却一直没去,连名也没报。我又悔又恨,自己怎么没早发现!第二天,我骂了哥一顿,求他别再喝酒了,求他去上课,开始时他不理我,后来狠狠地打了我一顿,还把我赶了出去。我当时不走就好了。”盛平满面悔恨地留著泪水。
“我当时不走就好了。我那时负气去学校,一连两周都没来这里看他,哪知后来接到宁欣姐的电话,再见他,已经在医院了。我从来不知道,酒精中毒是那么恐怖,还是发生在自己最亲的哥哥身上。他像一个上了毒瘾的人一样,发疯似地想要喝酒。有几次甚至想要从三楼跳窗去外面找酒。医院没办法,只好把他铐在特制的床上。最初的那阵,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除了要酒,就是昏迷,后来还有些神智不清。我一边懊悔痛恨自己就那样丢下他不问,一边却对著那样的哥不知所措,幸好有宁欣姐照顾,还给哥办了休学手续。一直到一个多月前,情况才开始慢慢好转。酒毒清除后,哥搬出医院,回公寓休养。他不再要喝酒,身体也渐渐好转,可天天却只是躺在床上,不理人也不出去,像个活死人般。我开始还以为是酒精残余毒素的暂时影响,可后来晚上我听见他睡梦里不停地叫小希哥你的名字,那时我才知道哥有多想你。可白天他从来绝口不提,更别说要去找你了。你的地址是我无意在他的西服内袋找到的…我这个骄傲又自尊心强得不像样子的哥哥,宁愿每天梦里想你也不愿去求你回来。”
盛平哭著叹息。让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从体内不断冒升。
“这阵子宁欣姐外出有事了,我便向学校请了一周假照顾。昨天早上发现那张地址条后,我就去找你了。小希哥,你留下来好不好,哥他太痛苦了…”盛平留著泪这样求我。
当我再走进卧室时,发现床上的人已醒了。睁大眼看着我。他还认得出我来,我欣慰地笑了。
“饿了吧,吃晚饭了。”我端著饭走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送到嘴边,他就张嘴嚼著,眼睛却望着我。
我在难熬的视线下,喂他吃完了所有的饭,我起身去放碗筷,盛乐本来没动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力大得出奇。我挪了挪,根本动不了。
“我去放碗,盛乐你先放手好不好”
“不要走。”
“我不走,我是去厨房放碗。”抓住手腕的手,力道依然不见丝毫放松,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右手的碗交到左手,先放到最近的床头柜上。见我放好碗,床上的人一个翻身将我牢牢压在身下。
本来我以为他至少会吻我,可他只是单纯地将我牢牢地固在身下而已。
“小奚不喜欢我吻他,也不喜欢我触摸他,所以,我不会吻你了。”盛乐把头埋在我胸间,用一种近乎做梦似的语调说著。
我扭动身子,抽出一只手来,抚摸他的头发,缓缓将他的头抬起,看着他说:“小奚不喜欢你吻他,可是我喜欢…”
我略微凑过头,将唇压在他苍白柔软的双瓣上,轻轻地摩娑,直到满意地看到它上面有红晕现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小奚走了,希希也走了…”
温热旎的气息中,迷惘的语声不知在问谁…
盛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我四脚朝天很难看地被盛乐压在身下的情形。
我指指放在矮柜上的碗筷拜托他清洗碗筷及厨房。见盛平回来,我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厨房没人打理了。换了个姿势,侧过身子将身上的男人搂住。手轻轻拍著,嘴里还哼著几句小时常听的摇篮曲。不一会儿,盛乐就睡著了。我才下床去浴室冲澡。
冲完后,依旧回到床上。搂住早已睡熟的人,我闭上眼发出一声叹息。
盛乐…
第二天,我睁开眼就发现一双眸子眨也不眨地在盯著我。不知他什么时候醒的。
“先洗个澡好不好”我轻声地问。他看着我,神色就好像今天才看到我这个人似的,目光中有著昨天所没有的清醒。我这才醒起,他现在只是比较虚弱而已,神智并没有问题,不禁对自己先前有如对待小孩的温柔语气感到尴尬。
他起床,走到衣柜处拿了衣服,便走进了浴室,我依旧尴尬地在床边坐著,听到水流声才想起还要做早餐这件事。盛平今天已经去学校销假上课了,冰箱里有盛平预先买好的蔬菜果品等食物。
突然觉得背后异常,转身一看,盛乐站在门边看着我忙活。
“饿了吗马上就好了。你先去客厅等一会儿。”身后的人并没有挪动步子,依旧靠门站著,我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我对他说的话。
对于坐在桌边的人始终不动筷子,我很头痛。
“怎么,不喜欢吃蛋吗那下次我做别的。”他以前早餐也常吃蛋的啊。我心里嘀咕。
“是盛平叫你来的吗”从昨晚到今早,这是盛乐对我说的第一句神智清醒的话。我又欣慰又心酸。面对身旁强烈的视线,我低下头咬了一大口蛋,模模糊糊地应著:“嗯…”“打算什么时候走”
“啊这个…不说这个了,等你病好了再说,先吃饭吧。”我又低头喝了口牛奶。
“我没有病…你还没说你什么时候走。”对于这种固执的问话,让我实在很头痛。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我现在不走。”
见他终于拿起筷子,我松了口气。其实盛乐刚刚的问题也正是我在想着的。这样的情况,我怎能撇开他回去!可公司那边我只请了三天假。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唉,先不管这么多了,到时再看看吧。
之后的时间里,盛乐就像我身后的影子,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跟在身后却又不跟我说话,我渐渐明白他竟是怕我会在他看不见时离开。对于这种近乎神经质的行为,我觉得一阵怜惜一阵好笑。
“你先到房里休息去,我马上就来。”我担心他身体毕竟虚弱,大半天跟著我在房子里晃来晃去,肯定吃不消。
最后,我只有尽快干完手头的清洁工作,然后陪他进房睡觉。果然他有些累了,上床没多会儿,抱著我便睡著了。
为了配合他的休息作息时间,我也闭上眼睛让自己入睡。
极浅的睡眠被耳边的声声梦呓催醒。在听清那呓语后,我的心再也不能继续伪装平静下去。
“小奚…小奚,不要走…你们…为什么要走…”
我将靠在肩上的头搂过,吻上了那微微张合的唇。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离开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将你推到这种孤立无依的境地。是我再次掀起了你被时间尘封的创伤。可怜的盛,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回来的自己在你心里,代表著的究竟真正的自己,还是只是一个符号象征而已
告诉我好吗
你不去找我,而是宁愿一个人独自愁苦,真的只是为了骄傲吗还是连你自己都已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你才会这么苦闷彷徨、自暴自弃当初为了挽回我,你说你愿意抛掉心里的“小奚”我阻止了你那样说,因为我深知,你是不可能真正抛掉的,况且我也不希望你抛掉。
而今,我已明白。
你心中的小奚,一如我心中的你。
记录著以往自己的所有快乐与悲伤、年少与梦想。
那些,用真诚无暇的生命垒成的记忆,又怎可遗忘!
我明白了。
可这种“明白”又是怎样一种艰辛的获得!
如今的我,已不敢再回头去细细探究。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公司,请求续假,只说朋友的状况很不好,需要人照顾。没多费力气便又请了两周假。
在我的照顾下,盛乐面色渐渐也有了些红晕,有时还会和我到楼下走走,和我去超市挑选东西。除了上厕所洗澡的时间,他几乎从没离过我的身边。白天,他躺在床上休息时,我就坐在床边看书,或者放点轻缓的音乐,晚上,我们一起在客厅看会儿电视后,考虑到他的身体,便早早进房休息。
盛乐依然要抱着我睡。每次他总是把我团团抱在怀中,安然睡去。隔着睡衣,我能感受到那紧贴着的平稳的跳动节拍。
听着这样的呼>吸>,我不想将来地安然入睡。
宁欣回来是在我来一周后。手上提了很多东西。都是些家居用品,好像还有衣物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盛乐正在熟睡中,而我正坐在床头看书。
我轻轻地关上门,和她来到前厅。
宁欣见到我,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是激动,看着我,一脸冷静。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是小平告诉我的。”
美丽的唇线渐泛起一抹优雅的冷笑:“你还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和他从头再来”
“…我只是担心他,来看看而已。”
“当初你抛下他,现在又自己回来,”她放下袋子,坐在沙发上,拿了根烟,轻吐着烟圈,忽而一笑“不过,就算你回来也是没用的了。”
就在我思索这句话的当口,她眼神很用力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以前的盛乐已经死了,被你和那个小奚杀死了。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属于我的一个人的盛乐。”
对于这句话,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觉得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像一个宣布自己领地所有权的女王。
“你心里一定不以为然吧,可你知不知道”她忽然捋起衣袖,细嫩白皙的手臂上,横竖陈列着纵横交错的深刻细长伤痕,似乎是手指抓痕、齿痕。
“你知道那时的盛乐是什么样子吗双手双脚都被铁环铐住,酒瘾发作时,只能躺在床上哀嚎,受不了了便用发狂地用头撞床,我抱住他,他就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求我给他酒喝,不过我给他的不是酒,而是我自己的手…”
我眼前仿佛已只剩下那些伤痕,还有在我眼前滴下的那些越来越急的泪水。
“要是再让他喝上那么一周,他会死的。”泪水敛去,宁欣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模样。
“现在他慢慢恢复了,你却回来了。司希,难道你还不明白!以前那个属于你的盛乐,已经不存在了。现在这个盛乐是完全属于我的。请你离开。”
下午三点,我去火车站打了第二天早上8点的回程火车票。
以前属于我的盛乐我呆呆握着票走在路上。以前的盛乐,又何曾真正属于过我!
推开公寓门时,还没走进便觉得异常吵闹,是盛乐的吼声,还夹着几声女人的咳嗽。
“你说啊,他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把他赶走了!啊说啊,你把他赶走了是不是!”
冲进客厅,就看见盛乐将宁欣按在沙发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神情恐怖。沙发上的女人,面色已渐转绯红,呼>吸>变得困难。
我再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盛乐,干什么!快松手!你会掐死她的。”我没费多少力便将盛乐拉了开来。
盛乐见了我,面上乍显喜色:“希希,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被这个女人赶走了。”
“我刚刚去下面超市买点菜。”我口不对心地安慰着。宁欣一手抚着脖子,一手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边咳嗽边垂着泪。
霎时间,我突然想到,若是我还迟来一会儿,她会这样被盛乐这样掐死也说不定。
第一次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有种罪大恶极的感觉。
“你没事吧”我走近她。看了我一眼,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盛乐,宁欣又默默地滴着眼泪。我看着竟涌起一阵心酸。
盛乐走了过来,低下眉看着沙发上默默垂泪的女人,面色终于变得柔和。
“宁欣…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你回去吧。刚刚误会了你,对不起。”盛乐的道歉缓慢而低沉,仿佛是寒冬天际隐约迸出的闷雷,敲得人胸口发闷。
“今天这么晚了,就让她留下吧。反正还有一个房间。”我说。
盛乐不是很乐意,但也没说什么。
“我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盛乐不在时,我对宁欣说。
晚餐过后,盛乐说要洗碗,让宁欣到房间去休息。我只好也跟着进了厨房帮忙。
随后,他提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要求。
我期期艾艾地说:“你…以前不都是自己洗的吗”
“可是,我想让你帮我搓背。”
“盛乐…”
没说完,我人已经被拉进浴室。不大的浴室空间霎时被我们两个男人充斥。而近在咫尺的男人却开始在我面前大模大样地脱衣服。
“盛乐,宁小姐还在这儿,这不太好…”“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她以前那么对你,你又何必为她着想。”
眨眼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得一件不剩。我不由得低下了头。心里混乱间,只是在问,该怎么办!
“希希…”意料中,滚烫的肌肤靠了过来。
“是你吗希希…你真的回到我身边来了”他双臂将我环紧,手指在我背部轻轻摩娑,我连伸手去推开这滚烫身体的勇气都没有。
“盛乐…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洗澡好不好…我帮你擦背。”不知是浴室空间太小,温度过高,还是我太过紧张,说完这几句话,我已满头大汗。
“我不要你擦背,我要你和我一起洗。”
“不行。”我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
“为什么以前我们不是经常这样吗”这句话没来由地让我胸口一痛。我推开他摩娑着正在解纽扣的手。
“希希,你还爱我的,是不是你前面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爱我真的已弄不清该给存在于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感下个什么定义了。只是越临近离去,对眼前这个男人越是不舍。
“你不吻我吗”我闭着眼将头靠近。
“…我想抱你,想抱我的希希。”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宜做那种事。”
“我已经没事了。”
“盛乐,如果…你明天一睁眼,我不见了,你会怎样”
“不会的,希希,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一定不会再走了,对不对你说过…我的希希是不会骗我的。”他紧张地寻找着足够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直到从浴室出来时,盛乐终究还是没有吻我。因为他一心一意沉浸在我会走的恐惧担忧之中。
根本就忘记了吻我。
第二天早上,我被叫醒。宁欣站在床边:“要吃早餐吗我已经准备好了,车上吃的。”我惊讶她来房间这么大声叫我,并不怕吵醒盛乐。
“你不用紧张,昨夜的牛奶里我放了双倍的安眠药,不到12点,他是不会醒的。”
我默然起身。洗漱完毕,我心情复杂地坐在客厅。
“怎么了”
“没什么。”
宁欣表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会是不想走了吧”
内心深处正不断反复着的想法被人猜中,我没有太大的惊讶,因为自己正处在极度的矛盾中。
“哈哈”我听见一声怪异的笑声。
“对了,昨晚看见你,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大概两个多月前的某天晚上,盛乐似乎把我当成你,和我上了床…虽然被当替身难免我会嫉妒,但基本上我还是觉得很幸福。”
幸福的微笑让我的眼睛刺痛无比。而此刻那笑容又在向我靠近。
“或许是把我当作你,或是当做那个小奚…不过,不管是谁,我都可以无所谓了。如果是那个人,反正人已经不在了,我根本就不用担心。至于你,我想我也不会需要担心,因为…”咯咯的两声娇笑“盛乐他会负责的。”
“什么负责”我不懂。
“呵,当然是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啊。”
“我说过,你和盛乐已经不可能了。一段感情就像两条不行线,过了那个交叉点,就永远没有交汇的可能了。司希,我想当初你离开他时,心里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吧。”
我端坐着,过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明白…希望你好好待他。”
出门前,我突然想起昨天下午的情形,不由问道:“我这样走了,呆会儿他若醒来,你…”“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说清楚的。前阵子我离开就是为了我们订婚的事去和我爸商量的。”
“订婚他知道吗”
“我暂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过他醒后,我会挑个合适的时机和他说的。”
最后,我还是不太放心,留了张条给盛乐。
盛乐,忘记我们吧无论是我或是小奚。宁欣很爱你,她能给你一个平静的生活,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而我,也将会有自己要照顾的人。
保重。
列车晚点,到站时已将近下午六点。走出车站,望着暮色中匆匆急行交错而过的人群,我突然间有了种强烈的想要归属的感觉。
带着一种近乎期盼的心情回到公寓,经过楼下时,习惯性地先抬头看看,那个熟悉的窗口,正张着漆黑的口子,好似在向我冷笑着。
今天阿晓又有工作吗顿时只觉心里那块,有个硕大的空洞,在像流沙一般凹陷。步子也变得缓慢。
透过别人紧闭的门,能听到为工作奔波了一整天的人们在和家人一起笑闹,门内隐约传来的电视剧对白、小孩的吵闹…
这一切,听起来虽然真切,离我却是如此的遥远。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首诗来。是以前诗刊上看的。
每次开门都会担心走错
每次开门都有一种失落
以一位单位的家
又有谁在等我
开门是寂寞
关门仍旧是寂寞
门里门外
是否有一缕望断天涯的苦涩
是否有一个苦甜交加的负荷
是否有一种落花流水的无奈
是否有一丝魂牵梦绕的离合
盛乐,你我之间的门大概已经永远地合上了吧。
这次,是谁在门里,谁在门外呢
闭上眼睛,我靠着门背坐了下来。
真的,
倦了。
我意外地提前回来,让阿晓吃了一惊。被问及提前回来的缘由,我只说朋友病情有了好转,不需要我照顾了。不过,从阿晓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心中泛着疑惑,但我也没多解释。
早上回公司销假,陈恋见到我很高兴。下班后我们一起相约去吃火锅。四川味,味道很浓,陈恋一边哈着气边吃,还有说有笑。后来她要了两瓶啤酒,还说吃火锅不喝点酒没意思。
我第一次知道她原来是很能喝酒的,一瓶下去,颜不改色。初冬的低温天气,吃火锅的确是件快事。陈恋兴致很高,倒是我,喝了两杯之后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出了店冷风一吹才稍觉好转。可渐渐地头也开始有点隐约发晕。陈恋笑我酒量奇差无比。
看看天色还早,我们便一路绕街步行。虽然天气已算是冷,不过暮色中越来越亮的路灯,却增添了几许温暖的气息。所以路上吃完饭后沿街而行的人还是不少。
在一个转角的背光处,陈恋突然踮着脚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只一愣,便下意识地搂住这个靠在胸前的温暖柔软的身躯。在寒冷的日子,相拥果然是个取暖的好方法。
“我可以叫你希吗”女孩靠在我肩头轻声地问。
“不可以。”我未及点头,便听到一个冰冷之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我顿时觉得背后寒气似乎都重了不少。
听见有人,陈恋慌忙从我身上移开,一脸吃惊地看着走到眼前来的陌生男子。
“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可以吗”宁扬脸上浮着平和却毫无温度可言的笑容。
我拉起陈恋就往前走。
“…他是你认识的人吗”一头雾水的女孩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无措地望向我。
“不用管他,我们走。”
“啊!你干什么!”陈恋一声短促而惊慌的叫声,我回头一看,宁扬抓住了她的手臂。
“宁扬,你想干什么就冲我来,别冲着我女朋友开刀!”
宁扬手是松开了,可一双眼睛冷气森森地盯着我,表情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既然前面早就和他说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要是再说一声她是你女朋友我就当着你的面她。”本该恶狠狠地语气却因说话人语速平缓而更显森然。
我怒气陡生。上前两步给了那表情冷凝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由先前的紧绷变为现在的寂静。手掌掴过脸庞的声音格外响亮。
“这种畜生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兽性难改!”瞬间,我似乎看到宁扬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的色泽。
“如果小恋以后有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愤怒过后的平静,我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如此轻易地就激起我的怒气。
挨了一耳光后,宁扬不再看我,面无表情地转向我身边有些胆怯的女孩。
“你要和他结婚吗”
眼光似乎朝我瞟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我们结不结婚与你半点关系全无。”
宁扬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也没看我,居然还点了下头:“你们结不结婚,是与我无关。不过,只有一点,你要记得:就是你绝对不许叫他希!”
“为什么”刚刚还在胆怯的女孩,在明白事情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种状况后,气息足了不少。
宁扬似乎笑了一笑:“因为能这样叫他的人,只有我一个。”
“你…你这人莫名其妙!”白皙的脸颊已开始因为愤怒而泛红。
“小恋,别理他了,这人是个疯子,我们走。”我再次拉起陈恋的手,不可否认,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紧张。接下来这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即便是我如此熟悉他,但这个人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也还是不在我的预测范围内。
“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吗这么有趣的问题。”宁扬只一大步就挡在我们面前。
“宁扬,你再纠缠不清,我就报警了。”每次面对这个人,我只能说出这种并不具效力的威胁之语,对于这点,我实在很恼火。
“别急,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耽误你们约会的。”做着令人生厌的事,眼前这男人的态度却是落落大方。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心里浮起一个想法: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怪物。鸡蛋里孵出的鸭子十足的怪胎!
“陈小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而已,或者可以说是告诉一个你绝对感兴趣的小秘密。”
宁扬突然变得温文尔雅起来,看着我怡然而笑。
“什么秘密”女孩好奇心驱使。
我皱着眉头不知宁扬在打什么主意。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感觉到瞬间宁扬放大的脸孔、唇上的热度以及心中窒息的感觉。
舌头毫不温柔地伸进口腔,虽然是电光火石的冲撞,却让我晕眩得不能思考。
当我终于从他的禁锢中解脱,眼前就看到了呆若木鸡的女孩瞪大眼望着我们。霎时间,我愣住,思维也变得僵硬,只听得见先前吻我的男人的声音在响。
“这个秘密,就是关于你现在的男朋友、或者说是将来的未婚夫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女朋友吗因为…他是喜欢男人的。”
“你…你骗…”陈恋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惊讶,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吻而已。站在你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每一寸肌肤我都触摸亲吻过…”
“你不要再说了!”女孩尖叫着打断,满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望向我“你…真的喜欢男人”
我说不出“不”字。无法否认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又觉得对于自己对她的心意一时无从解释起。
沉默着,看着眼泪在我面前流下。
“啪”地一声,我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然后便是一句哭着说出的话语。
“自己是个同性恋,还来招惹我…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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