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这是第二次看见大掌柜了,第一次是刚来的时候,刘蕊儿似是向他提起过自己捡来的小乞儿,是以楚离在第一天出工的时候,曾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客人,点了一杯茶,便在大堂的角落里坐了一下午,期间来来往往的客人,偶尔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无不面露恭敬之色。
楚离当时好奇的心里痒痒的,但奈何第一天出工,认识的人不多,和天宴楼里的其它小厮也不熟悉。直到三日后刘蕊儿来找他,告诉楚离大掌柜已经看过他了,觉得很满意,楚离这才晓得那日奇怪的客人便是鼎鼎有名的天宴楼百两大掌柜。
大掌柜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商人,倒是学者气质更多一些,一袭青色素长袍,面色平静,眼睛清澈的像一泓清水。楚离落座,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有些不像话的男人,不知道堂堂大掌柜为何会单独面见自己这种小人物。
“你觉得我这天宴楼如何”大掌柜的声音很平静,说不出来的儒雅。楚离不知道他这样问的用意,只能如实回答,“比之传闻更甚。”
“那你觉得蕊儿这丫头如何”大掌柜的声音依旧很平静,问的问题也让楚离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也比之传闻更甚。”
“那我把这天宴楼送与你,把蕊儿也许配给你如何”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东西,就这样被大掌柜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语气就好像在说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我。。。”楚离愣怔了,忽然被巨大的馅饼砸中,狂喜!可狂喜之后就是无尽的失落,楚离有自知之明,世界上哪有这种无缘无故的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掌。。掌柜的说笑了。”楚离的声音无比的苦涩,他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你觉得当朝秦王如何”大掌柜似乎根本不在乎楚离的回答,自顾自的问道。见大掌柜继续发问,楚离赶紧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答道,“前所未有。”
“你觉得如今已支离破碎的齐国如何”大掌柜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却闭上了眼。楚离思索了半晌,他对齐国并没有什么了解,只知其与大秦比邻,便如实答道,“所知不多。”
大掌柜并没有继续发问,闭着眼,皱着眉,仿佛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大掌柜自怀里取出了一份文书,放在了桌子上,“你先看看吧,感觉没问题就签了它。”
楚离有些莫名其妙,拿起眼前的文书,草草的看过了两眼,面色却变的及其古怪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又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把文书上的内容看了一遍,仍旧是一脸的古怪。
“大掌柜,我区区一个。。”楚离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大掌柜伸手打断了。
“你只需告诉我签还是不签就可以了。”楚离竟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咬了咬牙,楚离把心一横,自己反正就是一无所有,又害怕个啥,“签!”
从大掌柜那里离开后,楚离还有些恍惚,直至挨了刘蕊儿不轻不重的一记粉拳,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噘着嘴,有些愤愤然的大小姐,楚离的脸色很精彩。
“我爹他说啥了你快说啊!咱当初可是说好的!”刘蕊儿急的心里痒痒的,特别是楚离那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她,明明就是在说和她有关系。
“你爹说要把你许配给我。”楚离翻了翻白眼。不知为何,他在面对刘蕊儿的时候总想戏弄她一番,就像刘蕊儿见到楚离也总是没好气一样。
“切,就你我爹才不舍得把我许配给一个小乞儿呢,我以后可要嫁给一个大英雄,比征西大将军还厉害的大英雄!”刘蕊儿说着,眼睛里充满着向往。
“你们这一家子怎么都想着什么战场,什么大将军。”楚离见大小姐已经想入非非了,嘴里嘟囔着,转脸就走。
楚离今天没有出工,他向账房先生告了个假,打算去城里置办一身行头。一路走着,楚离陷入了沉思,今天百两大掌柜让他签的那份文书,和他所说的基本相似。
其一,三年后将天宴楼送与楚离。其二,若楚离点头同意,刘蕊儿即刻起便许配给他。但这之后又多了个条件,楚离需得从军十年,且这十年里在军中任职不得低于万户侯。
大秦以武立国,崇尚武力,是以军中职务无不是以军功为论。
杀敌十人或立等同战功者,立十夫长,掌十人之队。杀敌百人或立等同战功者,立百夫长,掌十夫长十名。其后是千户侯,万户侯,兵马大元帅,直至大将军,其中还有林林总总数十个职务。若是斩敌方大将如何,若是救己方大将如何,这些军中自有一套计算办法。可即便如此,这百万军中又有几个称得万户侯!
虽然知道这个条件难如登天,但楚离心里自有一番算盘,三年后自己便得到了天宴楼,哪个管十年内可不可以做到万户侯。少年心里暗自得意,想着如此小小的漏洞都被自己发现了。
天宴楼最顶层的一个房间里,百两大掌柜正襟危坐。他的对面立着一个虬须大汉,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双目精光爆射,太阳穴微微凸起,双手虎口处磨出的老茧,无不显示出此人的身份并不是明面上如此简单,况且能使得大掌柜如此严肃以待的,这中原又有几人。
“先生当真不愿随我回去吗”大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求,大掌柜叹了口气,“往事都已过去了,洛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大秦国天宴楼的刘大掌柜。”
“可是。。”大汉的眼睛里闪过了浓浓的哀伤,随即便被坚毅所代替。“属下知道了,先生请保重。”说罢对着大掌柜施了一礼,推门而去。看着那个孤零零离去的身影,大掌柜深深地叹了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楚离现在很苦恼,他摊上事了。本来正好好的走着路,忽然一个人冲了过来,楚离稍一侧身躲避,谁知道这个人就顺势躲在了他身后,然后他便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怎么,你就是他的那个好友”为首一人刀疤满面,口中叼了根草棒,含糊不清的问道。楚离很无奈,好不容易告了一天假出来,这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个看起来很白净的年轻人,年龄与楚离相仿,穿着书生长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其实楚离内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读书人,毕竟曾经在明溪镇,他可没少被赵夫子夸赞,数十个人的私塾里,楚离敢说自己是挨夫子板子最少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得意洋洋,以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居。
“他怎么了”兴许是对读书人的那一些好感,也有可能是顺口,楚离问了那么一句,问完他就后悔了。果不其然,这一群人当真把楚离当成了这书生的好友。
为首的大汉把口中草棒啐到了地上,恶狠狠的哼了一声,“你问我们问问你身后那个穷鬼吧!我可是把话放这儿了,今儿欠我们的钱要是不结清了,一个都别想走!”
楚离闻言,刚要问问什么钱,哪知原本躲在他身后的书生忽然像是打了鸡血般板正了身子,踱着方步与楚离并肩而站,把长袍下摆一撩,清了清嗓子说到,“小生与姑娘们谈天说地,论那天下大局,解繁星之谜,乃你情我愿之事。你们这些腌臜丑货本就打搅了美人清梦,本人不追究你们乃宽宏大量,谁知你们竟还敢追着讨要那黄白之物,当真以为书生便不会发怒吗”
长长的一席话,透着书生特有的酸腐气息,楚离这下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这书生去那烟柳之地却身无分文,被人家讨债来了。
啼笑皆非,楚离这就准备离去,他今日还有一大堆事要办。哪知见他要走,书生倒是出声问道。“兄台可是怕了”楚离只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抬眼一看,只见这书生一把书卷捧于手中,俨然一副威武不屈的寒门子弟的模样。
就在楚离目瞪口呆的时候,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的传来,外围看热闹的人群一阵骚乱,那书生把书卷往怀里一揣,拉起楚离的袖子便向人群里挤去。
不多时,城南一处人烟较少的巷子里,两个年轻人正喘着粗气,“幸亏了这些没卵蛋的,不然今日还真有些麻烦。”“没卵蛋的”楚离有些好奇,“你以为在福安城里什么人都敢骑着马啊,这些是从玄京来的太监,带着王上手谕来的,有特权!”
楚离恍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在玄京,这种作为内侍的太监是要阉割的,再加之前朝曾传过内官乱政的传闻,很多人便称呼这些太监是没卵蛋的。
“今次多谢兄台了,还不知兄台怎么称呼。”书生是自来熟,大大咧咧的做了一稽,便问起楚离的姓名来。“我叫楚离。”楚离想了想,似乎并没有隐藏自己姓名的必要,就如实说了出来。
“我名陆博,在这福安城里,我之学识若是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陆博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的说到。楚离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陆博见状问道,“楚兄可是有心事”楚离正魂游天外,随口便答,“你觉得把刘蕊儿娶回家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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